《跟娘娘腔相亲(又:阳光的味道)》沙哈拉伊

18、18 冥山之行

　　和柳敬轩一起办完他妈妈骨灰的安置仪式了，离开之即，柳敬轩却还恋恋不舍，他跪在母亲的灵位前一动也不动，好似被钉子钉在了那里。
　　“妈，您终于有家了。请原谅轩儿的不孝，知道您喜欢安静，却让您整天跟着我在酒吧转，现在好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您了。在这里，您可以安静地做自己的音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说着说着柳敬轩的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笑容。
　　我默默地走到他身边，想跟他说：“节哀吧！”
　　还没等我开口，柳敬轩就把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
　　“听见了吗？我妈妈在弹琴了，多动听的琴音！”说完，柳敬轩还哼起歌来，那情形好像是伴着那旋律。我四壁望去，除了空荡荡的白得恐怖的墙壁外，一无所有，更别提会有钢琴和弹钢琴的人了。
　　柳敬轩疯了，不能让他这么自我幻想下去了，我正思量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僵局。谁料柳敬轩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了下来。
　　“陪我跪，好吗？”柳敬轩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我，说出了这个很荒唐的要求。
　　我诧异地望着柳敬轩，只见他的眼眶通红通红地布满了血丝，我犹豫了一阵，还是蹲下身来，静静地和柳敬轩并肩跪着。我不明白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没有生命的母亲面前何需下跪，可我的行动却无法支配。或许在这个世界，亲情之间的原理是相通的吧。
　　“妈，轩儿已经长大了，瞧，今天还带了女朋友一起来看您呢！对了，她叫汉敏。”柳敬轩突然牵起我的手说。
　　女朋友？我什么时候成了柳敬轩的女朋友了？！我吃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差点断气。
　　“妈，您就放心吧，汉敏她会好好照顾轩儿的；当然，轩儿也会好好照顾她。”
　　听着柳敬轩的话，我应该生气，因为他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做主，可我却无法生气，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一种叫做甜美的东西，就像是沉睡了千年的睡美人一下子苏醒了过来。
　　我怔怔地望着柳敬轩，听着他那沙哑的嗓音。
　　“妈，我知道您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弟弟了，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向您保证，一定让他毫发无损，您用生命保护了我们，我……”
　　柳敬轩已经泣不成声了，一个男人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如此地哭泣，那将是他心底多大的伤痛？我默默地跪着，默默地祈祷，希望柳敬轩能尽快地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虽然我并不了解那阴影是什么。
　　在一个空荡的屋子里，在四面苍白的环绕下，我们默默地跪着，时间在滴答滴答地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
　　柳敬轩还一动不动地钉在那里，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跪着的，大概一个人哀痛到极点就会变得失去知觉了。
　　我的两个膝盖开始不听使唤地发麻起来。我快撑不住了，柳敬轩你怎么还跪啊？我心里直叫，实在撑不住了！救命啊！我摇晃着身子勉强撑着，猛地重心失去平衡，手重重地压在柳敬轩的肩膀上。柳敬轩被我一拍，才猛地惊醒过来，傻傻地问：
　　“现在几点了？”
　　“11点。”我有气无力地说。
　　“那我们休息一下，一起去吃饭吧。”
　　“嗯~~~~。”我回答，像是答应，又像是叹气。
　　我和柳敬轩手扶着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只觉脚底无力透顶，互相搀扶着朝屋外的石凳走去，仿佛是一对相互扶持的年迈的老夫妻，想到这里，我不禁笑自己太会幻想。
　　好不容易才在石凳上坐定，我无意识地揉着发麻的膝盖。柳敬轩却突然变得体贴起来，伸手抚摸我的膝盖，满是歉意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被他的突如其来的体贴搞得很不自然。
　　“害你陪我跪了那么久，很累吧？”这话不像是柳敬轩应该说的，倒像是娘娘腔的话，怎么套到柳敬轩的身上了？以至于我真怀疑起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柳敬轩，大概是自己科幻小说看多了，又在胡思乱想了。
　　“你到底是谁？”想着想着，我竟然脱口而出，似乎自己真的受了蒙蔽般遇到了一个科幻人。
　　“我到底是谁！我不就是柳敬轩吗？你知道的！”柳敬轩因为我这个突兀的问题，愣了好一阵子。
　　“真的？”我竟然还糊涂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了，难道还有假！”柳敬轩真的莫名其妙、哭笑不得了。
　　“哦，刚才你怪怪的！”
　　“你才怪怪的呢！我已经很神经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神经。”嘴巴不饶人的柳敬轩又回来了，他半开玩笑地笑笑。
　　“哈！敢骂我。”我双手捏成两个小拳头敲着柳敬轩的胸膛，柳敬轩一把抓住我的小拳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温柔地说：“谢谢！”，然后头直逼了过来。我的心如擂鼓，紧张得闭上了眼睛，空气好像倏地静了下来，我只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地直烧到耳根，清楚地听见自己扑扑扑急剧的心跳声。柳敬轩温暖的唇轻轻地贴上我冰冷得发紫的唇，我的大脑轰地一下全麻了。好飘飘然的感觉！我伸手环绕柳敬轩的脖子，两人热吻起来，。正吻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我的耳伴突然响起一个严厉的像是泼妇的声音“打住！”，我猛地推开柳敬轩，四处探寻，没人。难道真的有鬼？我的心里开始发毛，不，我们不能这样，现在是在灵堂，按照中国的传统的说法是犯了大忌的，怎么可以这样失去控制了呢？我低头扭着衣角，不敢抬起自己的眼皮来迎接柳敬轩的目光。
　　“你妈妈在看呢！”我的声音如蚊子的嗡嗡声，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害羞的时候。
　　“不要紧，她看了会很高兴的。”
　　“骗人！”我俏皮地说。
　　“对不起！”柳敬轩又跟我道歉了，那眼神会电得你无法呼吸。
　　“什么？”我一反平常的嘻哈作风，十足的淑女。
　　“我说你是我女朋友，还……”
　　我冰冷的食指和中指赶紧按住柳敬轩的嘴唇，不让他再说下去，我不想听到后面的话，即使那是假的，我也愿意一头栽在假象里。今日的感觉似乎已经期待很久了。我的头偎依在柳敬轩的怀里，仿佛要听听柳敬轩心灵深处的声音。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温柔地问，明明对自己说这样已足够，却还是想听到自己期待的台词。
　　“哪句话？”柳敬轩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你会好好照顾我的……”
　　“嗯~~~，你说呢？”柳敬轩掰着我的手指反问。
　　“我要你说嘛。”我在柳敬轩的怀里撒起娇来。
　　“当然是真的啦！这里的鬼魂们可以作证。”
　　“那，如果你食言了，这些鬼魂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不怕吗？”
　　“怕什么，决不食言！”
　　对，就是这个台词，是我期望的台词！我已经完全陶醉了，已经死心塌地地相信柳敬轩的话是绝对绝对一千分的真。我似乎变得很强烈地想知道柳敬轩的一切，甚至是一粒沙子也不能放过。于是，我问话了。
　　“可以告诉我吗？关于你妈妈。我很好奇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让你如此地爱她。”我开始妒忌起柳敬轩对她母亲的爱来，虽然这完全是两种不同性质的爱。
　　“她是个伟大的母亲，她用生命保护了我和弟弟，我想我这辈子也许还要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那只山田猪。母亲为了山田猪牺牲了太多，她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放弃了自己的亲人放弃了自己的朋友背井离乡，只为全心全意地做一个好妻子，可是山田猪却一点也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尽让人失望，成天在外面鬼混玩女人，把家里当旅店，更可恶的是，一回家就暴打母亲出气。母亲还是默默地忍受着，直到母亲怀上了弟弟，山田猪依然一点怜爱之心都没有，成天打母亲，有时候连我也是他出气的对象。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很后悔自己错看了他，错把花言巧语当成了真心话，于是母亲带着我还有肚子里的弟弟坚决地要离开。可山田猪却死死缠住母亲不放，两人在公路边争吵起来。山田猪又开始对母亲使用暴力了，他用力地把母亲推了出去，母亲向公路倒去，为了不让弟弟受伤害，母亲依然地用手和脚死死地撑起硕大的肚子，眼看母亲快要撑不住了，我飞奔过去想帮母亲一把，就在这时，一辆的士飞驰过来，母亲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我，把头狠狠地撞向的士……”
　　“啊——”我想象着那是多么惨烈的情景，失声叫了起来。
　　“母亲的性命是保不住了，弟弟是剖腹产的，8个月大就呱呱坠地了，所以身体一直很糟糕！……”
　　没想到柳敬轩有这么多的不幸，一直还以为他是一个有钱的阔少，花心的公子哥，没想到——
　　我心疼地望着他，好感动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心里话你是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告诉你，大概是心要我这么做的吧。”柳敬轩深情地望着我。
　　“可是，我一直就不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
　　“那就当一回守口如瓶的人吧，为了我。”柳敬轩说，后面的三个字让我掂量到自己的分量，所以我已经决定帮他保守这个秘密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方属于自己的秘密天地，何必一定要霸道地占领一切呢。
　　“我只会把秘密告诉那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这么说，我是柳敬轩的很重要的人了。这一切已经足以让我醉生梦死。
　　我静静地偎依在柳敬轩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