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和魔鬼签约后》白手套和猪肉脯

11、【11】

　　见谢虞瞪大眼睛，如同被自己的话烫到一样，急速地转过头来仔细地打量自己，仿佛被踩到尾巴的幼猫，亚瑟忍不住笑了。

　　和语气一样，他的笑容中虽然依旧柔和，却也带着几分无奈：“别这么看我啊，你也知道，能够使用‘光’的魔法师尽归‘世界树’麾下，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种现象乐见其成的。”

　　发现谢虞还是一幅没有缓过来的模样，亚瑟面上露出一丝愁意来。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啊，难道是因为我太直白，所以被吓到了吗？这可是真是......”

　　再次开口的时候，这个在人际交往上向来无往不利的男人，甚至连声音都刻意放轻了些：“抱歉啊，我不是那种善于客套的类型，所以，还是直接问你比较好。”

　　“那么，尊贵的、被‘光’宠幸的法师，您愿意为王室效力吗？”

　　*

　　“所有记录在册的魔法中，就属‘光’的道路最难寻觅。”

　　将预制好的金油倒进刀刃刚刚刻好的纹路里，艾斯将额前一缕妨碍视线的发丝捋到脑后。
　　见金油开始在纹路的凹槽缓慢流动，他牵起嘴角，笑意重新钩住人的目光。

　　和亚瑟那种只有刻意去做、才能软下来的嗓音不同，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听众抱有什么样的心情，艾斯的音色都是华丽绵软的绸缎，无时无刻不透露着欢欣。

　　当然，作为见识过自家老大诸多手段的下属，站在一旁的帕斯卡已经不会再被表象迷糊。
　　不仅如此，他还继续了刚刚的问题：“所以，这就是现在能使用‘光’魔法的法师这么稀少的原因？”

　　作为黑夜的眷属，永生不死的吸血鬼唯二能被彻底抹除生机的方式之一，就是被接近圣主的神圣之光活活烤死。
　　虽然现在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法术了，但才出世没多久，帕斯卡自然对这个和自身存亡息息相关的问题多上几分关注。

　　幸运的是，还没等他提心吊胆多久，帕斯卡就从自己的搭档布尔口中得知：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魔法师身份尊贵，轻而易举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更不用说，数量稀少到近乎凋零的光魔法师了，布尔调侃道，碰见的概率比他那久居乡下的侄子突然变成伯爵的可能性还低。

　　“‘稀少’...啊，是布尔跟你说的吧。”
　　停下手上的动作，艾斯咀嚼了一下帕斯卡口中的词汇，他短暂地扩大了自己的笑容：“其实并不那么稀少，只不过，我们确实不太会遇见就是了。”

　　很明显，这个回答和帕斯卡的预估不太一样。
　　和被逗弄的松鼠一样，他一改懒散的、靠在帐篷布上的动作，不会掩饰情绪的言语透出几分惊讶来：
　　“我原本还寻思，就和布尔说的那样，我们确实没见过多少魔法师。可老大你既然这么说的话...布尔难不成想骗骗我？！”

　　帕斯卡是个一惊一乍的性子，即使只是单纯的话语起伏，他也能有不小的动静，但艾斯不会在意这些。
　　听到帕斯卡带着几分恼意的嘟囔，他一边摘下手上的白色手套，将它放在旁边的桌案上，一边用没有保护的手指去触碰武器纹路里缓慢流淌的金油：“不用这么激动，布尔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帕斯卡。”

　　自从金油被倒进刀刃的凹槽中后，它就越来越靠近尖端。空荡荡的纹路被璀璨到几乎仿若阳光的金色持续填满，这本身是一幅很美妙的场景。
　　可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所谓“流淌缓慢”的金油正在持续腐蚀刀刃本身。刻意去捕捉，说不定还能听见滋滋的响动来。

　　但当艾斯的指尖碰到那串联的金色纹路后，这种不美妙就发生了改变。那些金油居然停止了无意识的吞噬，而是仿若普通水流一般、正常地流动了起来。

　　帕斯卡在旁边站着，眼见这幅场景，也情不自禁露出讶异的神色来。
　　但艾斯却是毫不惊讶，他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如同给睡前的孩子说童话故事的父亲：
　　“你也知道的，帕斯卡。布尔，他是乡下的农村出身，临近中年才挖掘出自己那身魔法天赋，自然不可能对这些东西知之甚详细。”

　　没有听到帕斯卡出言反驳，艾斯就当他默认了。于是，他接着原本的问题开口解释道：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会使用‘光’魔法的法师并没有稀少到那种程度。就像善于其他属性的魔法师一样，会使用‘光’魔法的法师也有自己的公会、教堂以及图书馆藏。”

　　魔法师作为一个人数连战士十分之一都不到的职业，这三者是将一个魔法属性发扬光大的途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公会用来互相帮助。

　　要知道，成长初期的魔法师甲低血薄，魔法熟练度通通不够，导致任何出手的蓄力时间都往往长得离谱。
　　如果没有公会中派遣大魔法师帮忙，是很少有团队会选择带着这样一个脆皮累赘的。

　　教堂用来稳固信仰，向神祷告。

　　即使将目光放到古往今来所有魔法，神降术也是少有的、完全不受限制的辅助法术。毕竟，从根本意义上来讲，人之所以能获得“魔法”这样的能力，就是因为神将对应的力量借给了他们。

　　所以，无论是作为回馈，还是单纯希望自己的魔法变得更强，即神借给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多，信仰自己主攻魔法属性的神明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作为三者中最重要的一个，图书馆藏则是第三次月升后，新鲜发展的形式。

　　作为简洁版本的仪式，背诵魔法的咒语对于大部分魔法师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可引起第三次月升的巨龙怒火不熄，用海水将天地尽数淹没。即使是魔法师，也无法在没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下抵挡这样的伟力。

　　因此，当时完全依靠“师徒传承”的魔法出现了断层，大量魔法师陨落的情况下，他们代代相传的魔法同样遗失。
　　损失之大，魔法发展到今天还没能弥补上这种损耗。

　　在那之后，便有人著书立传，将魔法咒语悉数记录下来，倒是推广了一波魔法的传播。时至如今，魔法书已经是学习魔法不可缺少的一环了。
　　而图书馆藏，就意味着公会收集有大量相关魔法的魔法书。

　　“...公会、图书馆藏？”
　　教堂暂且不说，吸血鬼信奉黑夜女神，帕斯卡自然也在自家巢穴见过。但公会和图书馆藏确实让他大吃一惊：“擅长‘光’的魔法师有这么多？居然能发展起这两样？”

　　“老带新”需要人，著书立传也需要人。不是说擅长‘光’的魔法师少得都要灭绝了吗，他们哪来这么多人？

　　“当然能发展起来。”
　　没有看帕斯卡，艾斯敲了敲刀刃的光面。金油此时已经完全停止凝固，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倒也有心思回答帕斯卡的话：“金钱和权力的簇拥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瞧，‘世界树’如今不是如日中天？”

　　世界树，盘踞在首都的魔法师组织，信仰古老的太阳神阿波罗，以特有的“光”魔法而闻名。
　　除却一些零散的、微不足道的小法术，与“光”有关的大魔法，几乎都只被世界树独有。

　　要知道，一般魔法师的魔法威力是很难分出高下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会的魔法多少、基本上就决定了一个魔法师的强度。

　　再者，和“光”沾边的魔法除去“照明”一类的功能性法术，本来就很少有特别弱的。
　　再加上世界树只把自己和“光”有关的图书馆藏开放给自己公会的成员，它的地位自然急速攀升。

　　魔法本就受人瞩目，任何领域都能称之为焦点，这样的特别当然相当突出。

　　并且，在世界树人并不多，却足以称得上各个魔法有成、魔法储备丰厚的情况下，曾经有人猜测是不是有杰出的光魔法师躲过了那场覆盖天地的洪水。

　　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就算这猜测是正确的，那也只能说明世界树确实底蕴丰富、深不可测。
　　不管心中都是怎么想的，大部分人确实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树的地位水涨船高，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为七大公会之首。

　　“...这么说来，只要我碰到使用‘光’的魔法师，那他就是这个世界树的咯？”

　　艾斯的话并不难懂，但对于初出茅庐的吸血鬼来说，确实有点超出想象。帕斯卡摩擦了一下袖口，迟疑地开口道。

　　“十有八九。”

　　艾斯拿起放在桌案旁的白手套，他戴得很慢，力图让那双手套和自己手指的每一个部分都完全贴合。

　　“啊，那如果正好是那十分之一呢？”
　　不知怎么的，帕斯卡望着艾斯的动作，突然脑子一抽，找碴一般地开口问道。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有些歧义，话音还未落地，帕斯卡就缩了缩脖子：“老大，我开玩笑的...哈、哈哈，我记住了，以后去首都一定避着他们走。”

　　出乎帕斯卡意料的是，从不允许别人对自己持有异议的艾斯却没有立即责罚他。

　　恰恰相反，艾斯反而一反常态地收敛了笑容，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沉思表情：“...如果是那样的话，邀请他，让他加入我们，不惜一切代价。”

　　白发的男人一字一句，绸缎一般柔顺华丽的声音在帕斯卡耳边回荡，却让他下意识胆寒起来，就连身体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日升日落亘古不变，对于我等执着于挑起战争的人来讲，追随太阳神阿波罗的魔法师，就连尸体都有独特的价值。”

　　*

　　茅草旅馆外的草坪上，真挚的话语还在继续。

　　“王室还缺一位首席大魔法师，我希望那由真正善良、真正为帝国子民考虑的人来肩任。

　　只要您答应，您就是我的贵客、帝国的座上宾，并且，您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等我们一同到达首都，您的一切要求都会得到满足，我将为您倾尽所能。

　　啊，您说‘职责所在’...您不用担心，我以‘天赐领主’的身份起誓，您不用做任何超出自身能力的事情。

　　真是惭愧，我还是第一次这样邀请别人。这份诚意...还足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