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我的恋人ta天下无双》烟波流转

3、福还是祸？

　　穿过东侧的长廊，越过中庭的池塘，从西边的鹅卵石上踩过去。手中的蜡烛默默地燃了半截，最后来到一间小屋子。
　　这似乎是一间供奉着什么的祠堂。

　　麻叶童子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杂草都被拔掉了，唯有一棵枫树还屹立不倒。
　　能孕育出那般耀眼叶子的树下不免让人联想到底下藏着什么不能见的秘密。

　　“到了。”
　　清脆的女声唤回了孩童缥缈的思绪。

　　我拉开门，里面的摆设还是跟之前无误，硬要挑刺无非是中间贡台上的书里多了几页纸的差距。
　　整间屋子不算大，可就算是这样没人住的屋子，对还在跟母亲生活在一起的那时候，也是难得的好。

　　下雨时房顶的渗水，刮风时墙壁的漏风发，以及更多难撑的时刻，都是靠着母亲麻之叶瘦弱的臂膀挺过去。
　　他万万没想到，那些肉眼可见，亲手可碰的大自然不是摧毁母子二人的刽子手，而无迹可寻的流言蜚语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

　　他讨厌这样的世界，讨厌不明辨是非的人类。
　　所以，麻叶童子自称鬼之子。

　　而乙破千代的到来，让他找回了自己人类的一面。他有着最纯洁的灵魂，吸引无数鬼魂。
　　同样也是乙破千代的离去，让他失去了唯一可交心的朋友。

　　之后能被羽茂忠具带走，不至于沦落街头，饿死在无名小道里，期间麻叶童子不认为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或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是他可悲的天赋。

　　……如果羽茂忠具看中他有视灵能力，那…羽茂爱到底是为什么会关注他？

　　突然心里一激灵，麻叶童子扭头试图找到羽茂爱的身影，亲口问问她。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好，他必须要个答案。

　　然而就在他动的一刹那，本就安静的小屋里忽地就剩下他一人的呼吸声。密密麻麻的恐惧感不知疲惫地爬到他的身上，撕扯着脆弱的神经。
　　视网膜里似乎冒出一团黑影，正在慢慢地成长，直到能把他一口吞下。

　　“嗙——”一声响指扯回麻叶童子的胡思乱想，等他从混乱中看清此时此地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才松口气。
　　“你脑子里想好多啊，别被这些情感轻易掌控了，那样我的眼光岂不是太差。”贡台上的人勾住了孩童的目光。她毫不在意地坐在供奉的台面上，翘着二郎腿，捧着一本麻叶童子不认识的书，时不时向他投来审视的视线，但不超过两秒又收了回去。

　　气氛僵持着，等待着有人能率先开口打破。
　　当然，第一个开口的是我。

　　“这本小册子里收录着忠具所使用的全部式神，”少女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接着随意一扔，拿起另一本，“而这个册子里记着羽茂家的各种术法，现在的你还没到能学的时候。”

　　“不过没关系，”女生一跃而下，寥寥无几的光线下那张脸上的自信丝毫未减，话语里的张扬让人忍不住去追随，“我会让你成为阴阳师里的头头。”
　　“到时候，平安京里好吃懒做蠢货们都给我回炉重造，毫无生活指望等死的人也得滚回去……”

　　她兴致上来，一口气不停地吐了许多不满。紧接着，才终于想起来该给某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
　　“意思是，刚才的都是能勾起我不好回忆的一种术法，”麻叶童子皱着眉，看向羽茂爱的目光里掺着一丝忌惮，“那你能……”
　　不等他说完，女生就自己接上了，“我可看不到让你情绪如此起伏的过去，”她笑笑，“但我大概可以猜到。”

　　下半夜里，羽茂爱带着麻叶童子在羽茂家里到处乱逛。
　　我没提麻叶童子的经历，可麻叶童子却主动提起了。

　　微凉的走廊上，真正意义上未长大的少年突然脚步一停，稚嫩的声音飘散在两人间。

　　“很可悲。”
　　我点评道。

　　“人类总是害怕未知，我不喜欢他们除掉非己的想法。你的母亲是在这个流血时代里的众多牺牲之一…这么一想我更生气了。”
　　她说着，但麻叶童子无法从那副平淡的脸上看出什么。

　　“在以前，阴阳师可不是被人接受的存在，毕竟他们怕极了异类。”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符，牵住麻叶童子的手，在他震惊的神情中，身形一闪，陡然出现在屋檐之上。

　　“所以，请皎洁的月亮见证，我以闪耀的星星之名起誓，”在无际的夜空下，我的话里带着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疯狂，“愿意跟我一起扫清这个世界吗——”

　　“麻叶童子。”

　　许久，回应我的答案迟迟不响。
　　但是，那只紧紧攥住我的手，给了回答。

　　两人的瞳孔里都清楚地倒影出对方笑着的脸。

　　——
　　世上最坚硬的同盟诞生于此。

　　——
　　“这里写错了。”我握住小孩的手，一笔一划带着他写下符咒上的文字。
　　今天是麻叶童子来到羽茂家的第二天。虽说照样子临摹不是件难事，但他的速度确实挺快。有点惊到我了，这就是天赋吗。
　　大太郎学会这个都要好几天呢。

　　“啊！小姐，虽然我这么说很冒犯，但是让他这样一个新来的直接用符纸练手也实在是浪费。”一同上课的大太郎一把夺过麻叶童子剩下没来得及写的符纸，整理好放在一旁的小盒子里。

　　“但…他写的是有效的哦。”趁着大太郎被我的话困扰着，伸手就是一张符咒贴在他脑门上。
　　上面注入了来自麻叶童子的“力量”加上我的式神，正好能把大太郎定在原地。

　　瞧着某人睁大眼睛发亮的脸，啊啊，真是可爱。
　　被这样看着，心里那股想要炫耀一番的情绪老是不受控制的溢出来。

　　“更多……”
　　“嗯？”他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请教我更多，我要更强的力量。”
　　他这话说的不错，还用了敬辞。但…下一秒飙出来的鼻血可配不上这认真的模样啊。

　　我扯下大太郎脑门上的符纸，看着他从慌忙到安排人扶着小童子去看大夫整个过程井井有条。
　　大太郎也成长了呢，比起那些看中名气的大人物们，还是他让我觉得可靠……可惜了，一个好孩子……

　　“怎么样了？”少年着急问道。
　　“啊…”留着一撮小胡子的老先生收回手慢慢道：“营养不良，精气一下子耗光，身体吃不消了。你们到底让这孩子干了什么啊？”
　　老先生抓起医药箱里放着的纸笔，简单几下，一张的药单新鲜出炉，“照着上面的去拿，药隔一天，身子要慢慢养回来。”

　　鼻子下垫着手帕的麻叶童子看向始作俑者。
　　扇子啪地一下打开，挡住他试探性的目光。我承认我笑了，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哪怕只是个孩子，他倒霉了，也能让我乐一乐。这样说是不是很坏，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女人。

　　琴棋书画，插花品茶诗词歌赋这些都是所谓的大家闺秀应该精通的，可我偏不。人活一世就应该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太难了…
　　想要创造出这样的理想世界真的太难了……

　　阶级的划分更是恶心。
　　我无法理解，同一个物种硬是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若是有才有德之人也就罢了，可上位的却是肥头大耳，肚子里空无一物的蛀虫……到底是什么在支撑这个国家活下去？
　　搞不懂。

　　托他们的福，这十五年间我的思想也在潜移默化中认为这样的社会是正确的。能够起身反抗贵族的人凤毛麟角，少数服从多数，可如果“正确”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呢。
　　所以，当羽茂忠具向我提出了他的畅想时，我连思考都没有就同意了。
　　我想改变这个腐败的世界，但我没有那个能力。

　　可以光明正大来到这世上的机会几百年只有一次，我把这一次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没有让我失望。一切都在按照他计划中的样子顺利进行着，甚至要更完美。
　　而且就算羽茂忠具不能实现，麻叶童子也可以是下一位。

　　既然是我的合作者，我自然是希望他能实现我的愿望，但我依旧认为，他也会是沉醉于权力里的一员，我对他并非百分百的信任。
　　他自然也能听到我对他不赞同的心声，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对他起不到任何实质上的影响。

　　羽茂忠具这个人，藏得很深。

　　——
　　“爱小姐通常只是在一旁看着小童子练字，听书，偶尔几次伸手教他写字。”下人的话语里，羽茂忠具挑不出不符合我的举动。他下意识把我对麻叶童子的关心当做是家里多了一个小玩意的新奇。
　　而当他意识到自己脑子里想的这些，也正是他对我产生隔阂的时刻，或者用怀疑会更好，毕竟我们二者间本就有个无法跨过的隔阂。

　　能为了自己的宏伟梦想踊跃迈出步子的人值得我尊敬，可连自己的女儿都能献上的…得不到我更多的帮助。

　　“希望只是她的一时兴起吧……”墨水在纸上舞下道道痕迹，羽茂忠具喃喃道。

　　——
　　养孩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养好一个孩子。
　　连续跟着我一起睡了大半个月后，大太郎忍不住了，他一封信约我到小庭院的假山后，一边压低嗓音道：“爱小姐，就算您和忠具大人再怎么看好他，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我起了逗弄他的想法，满是不在意道：“那又怎么。”

　　“实在是！实在是！”他涨红了脸，像是羞于启齿的样子，瞄到我注意力渐渐消失，最后鼓起勇气道：“有损您的清誉！”

　　！
　　没想到，我还能从大太郎嘴巴里听到这个词！

　　我早就以为“清誉”这个词早就跟我八竿子打不着一处了。

　　“噗——哈哈哈，”我还是忍不住，放肆地大声笑了，“大太郎真的很好玩呢，这种事没有人会在意的。”

　　“可是！……”他欲要反驳的话被我一个眼神劝退。

　　“如果爱我就不会在意，让我苦恼。如果不爱就会反复提起，嫌弃我。你是哪种呢，大太郎。”身前的女生陡然散发出一股无法忽视的威压感，被问到的少年只觉肩膀上头上仿佛被数千只手用力往下按。他僵着脑袋像卡住了的齿轮只能一点一点往上抬。

　　“……”

　　“你是爱着我的，对吧。”女性特有的音色传到大太郎的脑里，却似糊上一层浓稠的黑雾，只凭一眼就能引发出灵魂深处叫嚣着的恐惧。

　　“……当然。”

　　少年人的心思就像路边的杂草，长的又快又多。几年前跟麻叶童子刚来时相差太大的大太郎如今也成长为一位健康的少年。小小的不爱说话的样子仿佛还在昨日……但这跟我无关。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在心里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谁最先给我呢。
　　令人期待。

　　——
　　无人注意的草丛里，顶着两个发揪的麻叶童子怀里缩着一只橘猫。他从我和大太郎来前就待在这，想着找好时机悄悄溜回去，谁成想……
　　“真不是一个好时候……”

　　猫咪爪下的肉垫一下下踩在小童子的膝盖上，维持了一段时间，它就停下了动作。
　　「硬邦邦的骨头没有爱的舒服。」

　　冷不丁灌入大脑，麻叶童子抚摸猫咪的手一顿，恰好私聊的二人也离开了此处，他也能从草丛里出来。两只手搭在猫咪前爪的腋下，这么一举，那石头般大小的黑眸子就正好跟麻叶童子对上。

　　「这小子看着我干嘛？」
　　猫尾巴在空中晃荡两下。

　　「赶快把我放下啦，现在过去还能赶上跟爱一起睡觉呢。」
　　猫咪细长的叫声环绕在麻叶童子耳边。

　　他放缓动作，慢慢地把橘猫放回地上。上一秒还黏在一起的猫，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跑了。
　　小动物灵活的爬上围墙，一步一步稳当地走在砖头上。

　　……所以，不是错觉吗。
　　羽茂爱说的那句——

　　由乙破千代那继承的灵视让麻叶童子看到听到周围人的想法，从前他认为这一项能力烦到至极，全副接受他人的负面情绪，让他不堪重负。
　　而在听到羽茂爱的那句话，他只觉得心里一惊。

　　那是冲着他来的，换句话说是对着拥有灵视的人而来。在心里问下的，就只能由能听到心里的人来回应。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羽茂家里只剩那两位的心声他无法听见，还有就是对动物只能琢磨出大致情感，不能精确出具体意思。可眼下，他不仅能够听到羽茂爱的内心，还能听清楚猫咪的心里话，这是福还是祸呢。

　　年幼的孩童安静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