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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转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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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安顿一周,去一中的日子越发逼近,新学期开学的那天,时隔一年,单瑶和林晏星再度一起结伴上学,这是能在糟心的转学事里唯一挑拣出的好事。
林晏星在高二一班,有名的尖子班,单瑶不想搞特殊,没有空降尖子班,随便选择了一个普班,这是她跟单震云提出的唯一请求,单震云答应了。
也许是执念亦是巧合,在选班级时,她选了高二五班。
单瑶和林晏星在教学楼大厅散伙,她要去老师办公室,找五班的班主任。
走过书声琅琅、环境优美的走廊,纵观下方的校园全貌,背着各色书包的学生行走在林荫路上,满满的书卷气息与青春活力。
这是她曾经向往的校园,如今却已没了当初的喜悦。
没有江宣,万事万物变得索然无味,掀不起她心中的丁点波澜。
不曾料到,她也围困在曾经最嗤之以鼻的爱情里,陷进俗套的空壳。
五班的班主任似乎已在办公室等候多时,班主任姓李,是一个和蔼的男老师,个子不高,脸上挂着笑,穿着一丝不苟的蓝格子衬衫。
单瑶在老师的带领下前往新班级,下楼时,老师同她讲话,“咱班还有一个转学生。”
单瑶面上带着笑,只礼貌地点头。
走进班级是照常的自我介绍,单瑶看着底下陌生的脸孔,心如止水,不过分疏远但清冷的气质太过明显,爱在有新生自我介绍的场合中起哄的学生罕见的噤声,像是觉得这位新同学不好相处。
自我介绍结束,老师问她座位的意见,她看向教室末尾窗边空着的一对桌椅,然后轻声说坐在最后面。
单瑶看上去就是好学生的模样,李老师显然知晓单瑶的平时成绩,看到她选最后的座位,不失奇怪,但并没有强人所难,应允了。
单瑶穿过教室过道,冷淡得像朵根植在高处、孤芳自赏的天山雪莲,溢出的香气神秘高贵,人人想一饱眼福,又望而却步。
她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以前江宣常坐的位置。
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念念不忘感到羞愧,她放好书包看向窗外,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她还是想念起江宣。
这个时间,他应该正坐在同样的位置上认真听讲,如果科目是物理课,他会用他修长的手指敲一下她放空的脑壳,笑着说她像一只小猪。
可是不会了,那个教室已没有她的存在。
他会不会拥有了能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的新同桌。
想到这,她已经开始羡慕那个不知名的男生或是女生了。
不行。单瑶做了一个坚决的决定。
一中一放假,她就要回到云杏镇去找江宣,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不理她都可以,远远地看一眼,已是她梦寐以求。
她不会放弃江宣,她想。
讲台上的李老师照例说着新学期的亢奋话,片刻,演讲结束,让学生拿出物理教材,准备上课。
得知班主任是教物理,单瑶竟然在本该郁闷的消息里觉出巨大喜悦。
你看,她刚才还在畅想,命运就圆了她一个念想。
或许江宣真的在上物理课,而她也一样。
就像他们没有分开。
她头一次为学物理感到开心,颓丧的心情生出一丝愉悦,抬起头听课。
班主任翻开物理书,在黑板上写板书,教室门忽然被人敲了一下,班主任看过去,在座的学生也好奇张望,只有单瑶像是没有听见动静,仍旧专心地看着黑板。
班主任走出教室,同来人交谈,听声音外面的人是一个女人,过了一会儿,班主任回班,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站在讲台前,和单瑶一样,穿着自己的衣服,普通的白T和黑色牛仔裤,相貌却并不普通,一米八五的身高,周身冷寒,短发盖住一点眉眼,剑眉下圆圆的深邃杏眼又中和了三分冷,面目着实出众,仪表堂堂,清隽禁欲,是精致秀美的帅气脸。
大活人立在中央,学生又呼声一片,单瑶还是放眼望去,这一看,眼珠子差点落地。
那个人,是江宣。
是她魂牵梦萦、想念入骨的心上人。
“同学们,这也是咱班新来的转学生。”老师说,“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单瑶震惊的已经不会眨眼,听着江宣淡定的自我介绍,恍惚想起高一的开学,木讷不受人待见,身负谣言被泼脏水,那样的江宣已经死去,现在的他游刃有余,一句话足以引人停驻,满眼惊艳。
几句话结束,班主任问同样的话,“江同学,你想坐哪?”
“她。”江宣指向单瑶。“她的旁边。”
此话一出,班级忍不住炸开了锅,两个如此出众的人已经让五班学生开心的嘴角咧到耳后根,一中的帅哥美女不在少数,但能算得上过目不忘,也只有一班的那两位,江宣的一句话更是让二人平添上暧昧气息,像是他专门为她而来。
学生爱看爱情戏码,纷纷四处张望掩不住看戏的激动。
江宣说完就置身事外般平静走下讲台坐在了单瑶的旁边。
单瑶呆愣地连扭脖子都忘了做,怔怔地看他,像程序坏死的机器人,一动不动。
前方的学生还没有从好奇中走出,班主任适时阻止,半开玩笑半调侃地说道,“停停停,各位同学,你们已经是高二的学长学姐了,收收小心思,谨记一中的规定,禁止早恋,我可不想听见小道消息,让我去教务处捞人。”
同学们似乎早已习惯李老师的幽默诙谐,响起一片片笑声,全然不在意会惹恼班主任,还会笑着做担保,冲班主任起誓,滑稽得很。
许是起誓的动作太过搞笑,笑声更大,波及死寂的后排,单瑶和江宣的方位。
单瑶终于在震惊到怀疑人生的脑电波里回神,她发现江宣一直在看她。
对视许久,久到前方的笑声已经停止,班主任敛起玩笑开始讲课。
单瑶突然弯起嘴唇,眼角上抬,她笑了。
下一秒,对面的江宣竟也露出笑容,幅度虽小,却格外显眼。
单瑶问他,“你笑什么?”
江宣挑眉看她,有点傲娇地反问,“你又在笑什么?”
明明一周前还在争吵的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短信失联,音讯全无,消失在彼此身边的两个人就这么一笑泯恩仇,情意出自眼。
原来解决争吵的最有效方法只需一个畅快、清浅的笑。
因为陷在争吵的沼泽里,以至于我们都忘了,爱人一笑,怨恨自销。
我们更忘了,最开始的愿望,只是想要对方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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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常理,转学后的一周甚至前半个月都会在新奇与不适中度过,反观单瑶,仿佛是封闭在狭小管道中的气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匀不走半分注意。
她和江宣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眼前是一整条马路崖,单瑶蹦上去,沿着长方形的崖壁展平双臂自在地前进,走着走着,不知如何宣泄喜悦地唱起了邓丽君的歌,“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跨过一块残缺的崖路,单瑶踮着脚继续大展歌喉,“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唱到高潮那句“我只在乎你”时,一直提心吊胆怕她摔跟头牵着她手腕的江宣终究没听下去,打断她的自娱自乐,“很危险,下来走。”
单瑶回头看他,笑得露出牙齿,动了动手腕,“那你就牵紧一点啊。”又转过去非要把最后一句唱完,“任时光匆匆留去,我只在乎你。”
江宣哑然失笑,倒是听话地加了手劲。
慢悠悠地走着终于到了单瑶家的小区门口。
要进小区的单瑶倏然转身,挡在江宣身前,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她当然有话要说,从早晨转学开始,她一直坐在座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宣,还要伸出手戳一戳江宣的脸颊,更荒唐的是,手还会移向人中,探一探鼻息,怀疑眼前的人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在做不愿醒来的美梦。
所以存着满腹疑问不敢宣之于口,怕一问就现了原形,告诉她一切是场空。
“可以说吗。”单瑶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你怎么也转学了?”
还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是因为我吗?
“你说呢?”江宣毫不遮掩地回以注目。
答案不言而喻,他就是为她而来。
争吵那天,他十分生气,回到家坐在书桌上抱臂平息许久,依然被怒火缠绕全身,直到他看见单瑶的短信,他麻木冷硬的面孔才有所动作,长时间的紧绷使他松弛下的肌肉胀疼酸涩。
到底有多生气,生气到产生短暂的面瘫,不会笑,不会哭。
他看见了单瑶陆续发来的短信,怒火渐渐消退,无边的愧疚弥漫全身。
他想起单瑶带着哭腔的“凭什么”,想起她失眠的五十天,突然后悔自己的质问。
他对她,是不是意气用事,咄咄逼人了。
争吵后的次日,他强装着无事去看店,没有让赵荣花发现。
看店也是心不在焉,好几回算错了价钱,中午颓废地坐在收银台的座位上没有吃饭,以胃口不好拒绝了赵荣花的多次呼唤。
那天,陈雪芳来了,两人没有什么交流,她跟赵荣花说上几句又聊起了她这些天来常提起的提议,陈雪芳想接赵荣花来市区。
赵荣花照旧拒绝,说住惯了小镇来市区不习惯,陈雪芳又搬出说服的说辞,说出口又被驳回,她透过里间的窗户看见江宣的背影,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转变了中心点,曲线说服,“妈,你不想来,但是你得为江宣着想,我听我朋友说了,高二是最关键的一年,小镇的学校资源一定不比市区里最好的中学,穗城一中好,你想想江宣的前途,不能耽误了孩子啊。”
她的声音不小,江宣自然也都听进心里。
他想,转学,单瑶转学,他为什么不可以,如果能继续跟她在一起,为什么不去试试,生气发火毫无用处,找到解决方法才是关键。
赵荣花听见陈雪芳的话,果真有了缓和,试探着问,“那一中能收小宣吗?”
陈雪芳一听,见事情有转机,立马附和,“当然,咱江宣学习成绩这么出色,再加上我朋友就是一中的主任,怎么会不要。”
陈雪芳无儿无女,倒是朋友众多。
赵荣花犹豫着,叫来江宣,问他,“江宣,你想转学吗?”
他当然想去找单瑶,但尊重赵荣花的意愿才是首要,“姥姥,你想来市里吗?”
赵荣花摸了摸腿上的绣帕,她看出江宣的渴望,不然他不会反问自己,开口道,“那就来吧。”
江宣也看得她一清二楚,明白赵荣花的不愿,突然说,“算了,姥姥,我们还是住云杏镇,不转学了。”
他不想为难赵荣花,至于单瑶,他有办法继续陪着她。
总有一条通往她的路,而他一直在路上。
陈雪芳是个人精,看祖孙俩的犹豫不决,定断道,“这样,妈,反正你上午也来店里,晚上我跟你回镇,江宣住在我那,你看行不行?”
此言解决了所有问题,祖孙俩都点了头。
但江宣选择住店里,他不挑地方,有张床有张桌子足够,吃饭又都在食堂,还是店里更方便些。
短短对话成就了江宣的愿望,在单瑶离开小镇给他发短信的那段时间,他是带着赌气的成分没有回,但更多是在忙转学的事。
三言两语倾诉完事情经过,单瑶听完消化很久才表示听懂点了点头。
原来在她黯然神伤的日子,江宣在为她和他的以后奔波。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五班。”
“我问了林晏星。”
单瑶若有所思,她说为什么前几天林晏星突然问她,原来是这样。
疑惑全消,单瑶觉出争吵后的甜蜜,能一直和江宣在一起,想想就很快乐,她捋走被风吹起的碎发,亮着眼睛问他,“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生气。”江宣说。
单瑶瞬间不高兴了,小脸揪在一起,语气十分郁闷,“你怎么还在生气啊,我要怎么哄你,你好难搞啊。”
江宣只是在逗她,他忍着笑,正色道,“以后,你什么都要跟我说,不许再瞒我。”
单瑶猛抬头,答应得飞快,举起手,做发誓状,“如果单瑶再惹江宣生气,就罚她做一百套物理试卷。”
这是单瑶能想出的最恶毒、最严重的惩罚。
见她的傻样,江宣没忍住笑出声,冷淡的俊脸迷人出最高境界,单瑶被晃瞎了眼,木木地呆滞而立,过了几分钟,她才察觉出江宣在耍她。
“江宣,我觉得你学坏了,你都开始耍我了。”
江宣敛起笑,揉她发,“别的就算了,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单瑶自然懂他,她点头,说,“你也一样,不许瞒着我。”
“好。”那就说好了,我们之间不再有小秘密。
他们之间靠得好近好近,单瑶痴痴地望着他,迷恋的甚至忘了呼吸,太美好,美好到她依然觉得一切是场梦,梦醒了,江宣就不见了。
像是想证明眼前的意中人真实存在,单瑶左找右找,打量着江宣的全身,慢慢地,盯住她肖想已久的地方,江宣的侧脸,那里笑起来会露出一个小酒窝。
尤嫌不够,她凑得更近,一股邪火上身,她踮起脚,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酒窝。
少女纤长的睫毛剐蹭到皮肤,这个不正式的吻很快,一触即分。
以为就此收手时,少女像是觉得可惜,又抬起头返回刚才霸占的地方,嘴唇微倾,轻轻碰了碰江宣的下嘴唇。
单瑶亲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来一出先斩后奏,“江宣,我可以亲你吗?”
江宣的眼神早已晦暗如狼,看单瑶像看肉骨头,压抑着欲.火,沉声道,“这句话应该男生来说。”
没等单瑶说话,江宣弯腰捧起单瑶的脸,他犹豫再三,深情似海,小心翼翼像是在碰一个易碎物品般珍重,抵不过头脑发热,一个吻落在单瑶花一样的唇瓣中央。
同样的一触即分,留下的湿意却刻骨铭心。
他想退却,单瑶却依依不舍地追吻回去,缠着他脖颈的双手像藤蔓,张着濡湿的唇,目光是藏不住的期盼与诱惑。
再忍下去,江宣深觉自己会憋出病。
他用了力气,单瑶的脸被捏得发红,江宣用鼻尖轻轻磨蹭着单瑶的,无限亲昵下,是最深的情愫。
几秒后,他终于给了她痛快,再度吻上去,两片唇瓣严严实实的贴在一起,彼此的气息像麻药一般入鼻,鼻梁交错开,吻的愈发深入。
安静的夜晚了无声响,彼此的心跳声震裂耳膜,青涩的爱恋在青涩的初吻中滋生喧嚣,我吻向你,用尽全身气力,我拥有你,道尽隐匿暗恋。
过了许久,这个吻才结束,单瑶的嘴唇都有些红肿,江宣气息不稳地后撤倒在她的脖颈边,闻着女孩身上香甜的桃子味,一种欲望油然而生。
他想亲她。
想占有她。
想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再也不能分开。
她圣洁如天使,他不忍亵渎。
他心上的白月光和红玫瑰,都是她。
“有没有吓到你?”江宣蒙在单瑶脖颈里的声音闷闷的。
江宣这个人,千万不要去惹他,他会冷静自持做到极度的清心寡欲,一旦单瑶主动招惹,他会化作成狼,恨不得将单瑶吞吃入腹,卷进骨血。
未等单瑶回答,江宣抬起头,额头抵着单瑶的,满眼真挚。
“单瑶,我亲了你,你就是我的人,往后余生,我只爱你——”
告白变为毒誓,“如果我背叛了你,我一定横死街头。”
那么慢热的人唯一一次主动喜欢一个人。
这种人的喜欢是极端的。
江宣的喜欢是唯单瑶主义,是认定她,一辈子交给她。
单瑶抚摸上他的侧脸,笑弯了眼睛,说,“那么现在我不用叫你江宣了,我可以叫你,我的男朋友江宣了。”
“好,随便你。”
“我也可以叫你,阿宣吗?”
江宣忽然想起那首改编的儿歌,他听话地答应,“都好。”
夜晚的星空璀璨夺目,小区门口空无一人,这是只属于她和他两个人的告白之夜。
再看表,接近十点,单瑶要回家了。
她留恋不舍地抓着江宣的手不放,想做他的贴身物,无时无刻黏着他。
江宣也一样,第无数次亲吻她的额头。
直到被一声突兀的声音打断,“你们干什么呢?”
两人纷纷看向来人,居然是单震云。
“爸···你···你怎么在这?”
“我回家取文件,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没···我···”她看向江宣,小声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江宣点头,目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单叔叔。”江宣不知道单震云看没看见他和单瑶的亲密举动,不过没有关系,承认了就是。
“你也转学了。”
单震云的语气肯定,又说,“为了单瑶?”
“嗯。”
单震云叹了口气,他对江宣倒没有偏见,但看着亲女儿跟异性走得如此之近,难免吃醋。
又发觉江宣的坦诚,忽然觉得是自己目中无人了。
面前这个小伙子,是真的很喜欢自家女儿。
他清了清嗓,还是给出下马威,“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没有人比我更爱单瑶。”
他专横独断,疾言厉色,但他也是一个爱女儿的父亲。
“我知道,单叔叔。”江宣说。
单震云想起刚才单瑶的表情,那是从没有过的轻快。
那种陷入爱情的神情,他有过,也在许敏言的脸上见到过,可现在,单震云突然苦笑,觉得有些无趣,迈步准备离开。
江宣叫住他,“单叔叔,您放心,我会保护单瑶,忠诚单瑶,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
单震云没有回头,也没有对少年青涩又果敢的发言表示轻嗤,而是抬头看了看月亮,不知所出地想,曾几何时,他也曾和江宣一样,为了爱情孤勇无畏。
他收回眼,也好,就让江宣和单瑶的爱情得一善终。
父亲和女儿,总要圆满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