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见的哲哥哥和敏颜》北冥有鱼鱼呀zn511

18、三十五、三十六

　　三十五、

　　谁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谁说大丈夫一言九鼎的？哲哥哥撒起赖来就是这样说的，第一，我现在还是初二的学生，算半个懵懂少年还算不上君子吧。第二，大丈夫是指有志气、有节操、有作为的男子，我离这个标准也还离得远。
　　所以，他就这样把自己说过，我答应跟他拜神仙他就帮我做语文作业的话撇得干干净净。我不服气，说哼！你撒赖，你说话不算数，以后再也别想骗我……
　　“别嘟囔！赶紧写，我看着你写！哲哥哥看着你写。”
　　“哼！”我越想越委屈，就好像吃了全天下最大的亏，握着笔，就是不写，干脆嘤嘤地哭起来。
　　哲哥哥见我哭，又赶忙好言好语地哄，说小东西，哲哥哥若给你写了，那你这一节课的生字词就都没掌握好，学习是环环相扣的，那你后面见到这些字，就学不通了是不是……
　　“我不要听你说这么多，明明是你撒赖，你骗人，你是小狗……”

　　最后，被我哭得没办法哄，他只好让步。说我握着你的手写，这样我也写了，你也写了。我想了想，觉得这也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大利益，也干脆顺水推舟见好就收。
　　就这样，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地坐在同一个椅子上开始写字。那时候还是春天，天气冷，哲哥哥宽厚的手掌握着我的手，我觉得暖乎乎的很舒服，也很配合他写横竖撇捺那些笔画。
　　后来，我无数次地想起那个静谧而又温暖的春日，只有铅笔划动纸张的沙沙声，只有哲哥哥的身体靠在我的背上，我能感受到的熟悉的心跳声。
　　哲哥哥的心跳声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堪比婴儿的安抚奶嘴。有时候我不开心，只要在他的怀里趴一会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烦恼就会烟消云散。
　　其实，哲哥哥的一切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他的呼吸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他喜欢的，他讨厌的，还有他宠爱的我……我熟悉他的这么多，为什么明明他是用心良苦要我自己写字，我开始却用眼泪与他对抗？

　　有时候，我们会偷偷溜出去小溪边玩水。那时候父母亲都不让我去水边的，说怕我被水猴子拖走。他们不让去，我和哥哥就偷偷从小门绕到屋后出来。
　　哲哥哥会用青草叶子折乌篷船。选一两指宽的青草，头尾对折，中间挖四个小洞，把两头的叶尖对折弯出船篷的形状固定住，一艘灵巧的小小乌篷船就做成了。
　　我们在小纸条上写字，写自己想说的话对方不能偷看，什么秘密都可以写，写好了就塞进乌篷船里让它载去远方。
　　哲哥哥写的时候，我侧着身子有意偷看他写的是什么，他明明知道我偷看他的，却也不用手遮挡。他用娟秀的小字写：“愿我的小东西永远开心幸福。”
　　如果换作现在，我想我一定会感动得无以复加。只是那时候小，对于对方的示好不知道怎么回应，常常会变成恶意的。就比如这次的纸条，我明明知道哲哥哥是写给我的，我心里也明明是感动的，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咦，你真矫情！”

　　三十六、

　　好像李瑶瑶就是那一年嫁到我们岩口来的。与其说是嫁，还不如说是卖更贴切一些。瑶瑶和花嫂差不多的年纪，兴许还更小一些。听村里的人说是瑶瑶的父亲欠了很多赌债，还不起被人打，也是赌徒的王志叔大发慈悲替他还清了，然后他就把自己的女儿送过来了。
　　瑶瑶也是以新娘的身份嫁过来的。她穿着一身红格子的裙子坐在王志叔租的拖拉机上，默默地流泪，眼神呆滞地看着一个地方，却不哭出声。
　　村里早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说王志叔家的祖坟冒青烟了，王婶都去了二三十年，王志叔如今也是五十有一，半截身子躺到黄泥里面去的人，还能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所以，瑶瑶来的那天，村里但凡是有空的人，哪怕没空，也放下手里的活去看新娘子去了。老汉娶小女，这么好的福气，谁不想去沾沾呢，谁不想去看个究竟呢。

　　于是，像蚂蚁一样的人全都涌到村口去了，把那辆拖拉机围得严严实实。大家对着坐在上面的新娘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见她不哭，刻薄一点的人就说：“再年轻有什么用，看样子怕也是个不孝顺的，难怪被卖过来。”
　　不管人家怎么说，瑶瑶始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王志叔见他的新娘子没动，也乐呵呵地笑着，喜滋滋地给围观的乡亲发喜糖。
　　那时候，我也在人群中。哲哥哥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牵起我的手欲离开。我很纳闷，为什么不看新娘子？
　　哲哥哥也没有和我解释什么，牵着我的手从人群中走出来，我有点好奇和不甘心，走着走着仍然时不时扭头看。
　　见我总是回头看，走了一段距离，哲哥哥干脆停下来。他说，你很想看新娘子吗？
　　我点点头，直言不讳。看见哲哥哥严肃的表情，我又有点胆怯，不敢再一次表达自己的意愿。

　　哲哥哥可能看透了我的心思，摸着我的头说，人心总是太冷漠了，事不关己感受不到疼，于是，那么多人都去看热闹了。假如坐在车上那个女孩，是自己的亲人呢，被人卖去给一个老汉，还会去看吗？
　　他这样一说，我瞬时对看那个被卖过来的新娘子没有了半分兴趣。若哲哥哥不说，我还在人群中鼓掌，想想自己可怕的行为能力，我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双手低垂在自己身体的两边。
　　哲哥哥牵起我的手，与看新娘的那群人反方向跑去。远远的，我还听到那些看新娘的人大声喊新娘子哭啊！大声一点哭，要超过那拖拉机的声音。
　　我们越跑越远，直到那些人的笑闹声再也不闻。
　　后来，我和哲哥哥与瑶瑶也成了朋友，时常去她家看望她，问她王志叔对她可好。只是，瑶瑶生性冷淡，不管我们如何敞开心扉与她交流，她都十分冷漠，她似乎没有半丝半毫觉得命运对她的不公。
　　后来她生了一个女儿，孩子一点点的长大，她用背带把孩子背在背上做活，哲哥哥见了总会一脸伤感，说怎么看都觉得痛心。我看着，依稀明了。那时候，哲哥哥摸着我的头，愁肠百结地说，小东西，你以后一定要找个好人家，哲哥哥见不得你像瑶瑶一样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