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一剑》玫月二

8、天一学院

　　一连数日，谢弄影都被恶梦纠缠。椋奕仿佛知道她会做噩梦一样，第二日便送来了安魂香，但作用不大。那些恶意的视线、粘稠的液体、沉重的呼吸声和她自己剧烈的心跳，都在模糊的梦境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困住她，束缚她…
　　又一次惊醒之后，谢弄影还是决定出去逛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院子太偏僻了，她从没在外面听见别人的声音和动静，只有风吹树叶的疏疏声。
　　院子里各种东西确实一应俱全，水更是神奇，转动一个把手样式的机关就会流出来，就连热水都有，她刚开始还因为没弄明白被溅了一身，还好柜子里连衣物都有，她也不至于穿着湿的衣服过夜，谢弄影头一次一个人生活，托仙术的福，没有太狼狈。
　　地图与各种生活类仙术器具指南是直接放在小厅桌上的，与满是字迹的指南不同，地图上除了顶上“地图”两个大字，什么都没有。几天下来，谢弄影已经基本把小院里的器具摸索得差不多了，什么能自动清洁衣物的柜子啊，人来便自动亮起的灯具啊等等，想必地图也是如此。
　　院门外还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随着谢弄影的视线，几条小路慢慢出现，地图上也指示出不同的路。
　　果然，谢弄影心中一喜，左边还是玉阶，中间能去学院，右边是藏书阁，“不能去别的地方吗？”谢弄影嘟囔着。
　　紧接着，森林里又分出三条道路，分别通往锻造堂、兵器阁、事务堂。
　　还能这样啊…谢弄影起了坏心，“没有其他能去的地方了吗？”
　　这次小路没有马上出现，略隔了一会，又分出三条，这次是弟子住所、饭堂和后山。
　　谢弄玉还是问：“还有其他地方吗？”
　　静默的时间更长了，谢弄影居然从这诡异的沉默中品出了无语。
　　虽然停顿了许久，林中还是分出了两条路来，分别是罪阁和墨月阁。
　　墨月阁？其他地方的用处都一目了然，这墨月阁…听上去好特别，而且按照之前的规律，应当是与罪阁齐名的地方吧。左右她既不是弟子，不受这里的规矩束缚，这山如此有灵气，不能去的地方应该也到不了，那就去看看吧！
　　谢弄影收起地图兴冲冲地往墨月阁走去，其他小路都在她选择墨月阁的瞬间合上，小院子恢复了无人时的宁静。
　　沿着小路走了许久，谢弄影一直在想象这墨月阁的样子，或许阴森可怕？或许清风明月？只是取了个有点奇怪的名字…待前方亮光出现时，谢弄影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只见远处山峦叠翠，一大片湖泊横在眼前，湖前站着一人，他看上去有点惊讶，旋即转为无奈。“那么多地方，没一个想逛逛的？墨月阁是我的住所，天衍调皮，故意把你引来。”
　　原来它叫天衍啊，山也有名字吗？
　　“应天而生，故名天衍，虽然它已经存在了数千年，但是对应凡人的年纪，它也不过三四岁，它是这山上的灵气来源，你院子的器具能自如运作全靠它。”
　　谢弄影没注意到自己问出了声，一个人呆久了连说话都不利落了。
　　椋弈的视线轻轻地落在她身上，像是看透了她，也像是没看她。“这山上四季常青，花开不断，风景很是不错，要一起散散步各处转一转吗？”
　　“好哇！”谢弄影对自己的热情感到窘迫，她确实对这陌生的地方紧张畏惧过了头，等休整好了，又觉得一个人的日子太冷清，可是…单独出门她又不知该如何面对陌生的人群，椋弈的提议简直提到了她的心坎里。
　　“我们先去学院看看吧。”这次树林只分出一条路，“新弟子入派，必定是要去学院呆上一段时间的，当然也会有例外。”
　　“什么例外？”
　　椋弈笑了笑没有回答。谢弄影心里直犯嘀咕，他和椋娅怎么都爱这样说话只说一半？
　　沿着小路很快就到了天一学院，朗朗的读书声传来，看上去跟凡间的学院并没什么差别，正面是大门，三侧的学舍围住中央的大校场。
　　“学院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学部，弟子的划分标准只看能力，不看年纪。除了从凡世中寻找的新弟子，学院还负责教导门派内的幼儿。”
　　“幼儿？！”
　　“对，修仙之人也会寻找仙侣，虽然子嗣艰难，但也不至于绝后。”椋弈说完往旁示意了一下。
　　谢弄影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上回廊了，这间学舍里大多是四五六岁的小娃娃，后方则坐着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女弟子，甚至还有一位头发都花白了的。不分男女老少，每个人都穿着一套暗黄色的道袍。抬头一看，学舍门上挂着黄部的牌子。谢弄影惊得说不出话，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若是…若是我入门，要先从这里学起？”
　　“对。升学考试一月一次，如果你通过了考试，就去下一个学部。”
　　谢弄影好奇地看着那些小孩子，小的不过三四岁，拿书都困难的年纪，怎么读得下去？
　　“那些小孩子不会觉得无聊吗？”
　　“修仙之人，若诞下健康的孩子，则必是生来便开慧，能沟通天地的天之骄子，他们会比普通人修仙之路更加顺畅。”椋弈看着这些孩子，眼神中带有隐隐的悲伤。
　　“若不健康呢？”
　　“什么样的都有…修仙之人也比常人更易诞下畸形儿。”
　　谢弄影想问那些畸形儿怎么样了，又觉得这问题有些不合适，便没有说出口。
　　玄部着玄色道袍，地部着亮黄色道袍，天部着浅蓝色道袍，都是统一着装。玄部与地部的构成跟黄部差不多，只是小孩子会略大一些。天部却不太相同，天部几乎全是跟谢弄影差不多的青年，有的年纪稍大，但也不至于头发都白了。
　　“小师叔来了！”
　　“小师叔！”“小师叔！”…
　　这些人一下子涌出来围住了椋弈，椋弈也一个个地笑着跟他们问好。
　　谢弄影不太适应这种亲切的氛围，之前椋娅对椋弈多少都透着尊重，她也把椋弈当长辈相处，没想到这群弟子与椋弈关系如此亲近。修仙之人皮相不老，他们混在一起，看不出什么差别来，唯一的不同的是椋弈要更沉稳些。
　　“小师叔，这是谁呀？”其中一个看上去外向热情的青年问道。
　　椋弈笑着看了她一眼，说：“她是谢弄影，椋娅的客人，她在忙，托我带她朋友出来转转。”
　　谢弄影被椋弈的笑晃花了眼睛，“啊…对，我…我是过来玩玩的…”
　　还好弟子们没硬拽着她聊天，只是重新围住椋弈说东说西，椋弈始终好脾气地听他们说话，好不容易才打发了这群活泼热情话又多的弟子们。
　　踏出学院的时候，谢弄影长呼一口气，还好还跟着椋弈来的，不然这么多人她肯定吃不消。
　　“说起来，今日都没有见到老师，他们都是自己学习吗？”谢弄影继续问道。
　　“今日不是教学的日子，老师只有教学的日子才会来，其他时候弟子们都自己练习。”椋弈恢复了平常温温柔柔的样子，他和这些弟子们呆在一起的时候明显开心许多。
　　“这届天部的学生都是我亲手带大的，椋娅也是，只是她剑道上天份非凡，远超其他弟子，便成了小剑宗的宗主，执掌一宗。”椋弈开口解释。
　　“啊？？？”谢弄影说不上来是看上去如此年轻的椋奕带小孩的画面更让人惊讶，还是他们门派让一个弟子直接当了宗主更让人震惊。
　　椋奕看出了谢弄影的疑惑。“如你所见，我们天一派看上去底蕴深厚，实际上人并不算多，因此我在卜算出你的姓名方位后，才会急于叫椋娅过去查探你的情况。”
　　“为什么会人手不够？”谢弄影疑惑不解，这灵山灵气如此浓郁，人间与修仙界也相安无事，妖邪虽有，但实在算不上多，也不算厉害，为何三大门派之一的天一派会凋零至此？
　　“两百多年前，前朝末代皇帝觊觎仙人的力量与长生，竟与妖魔勾结，三大门派腹背受敌，修仙之人不可滥杀凡人，末代皇帝便以凡人为盾，只为攻上仙山夺得修仙者的气运，妖魔从中辅助，力量不断壮大，如此情况下，三大门派联合起来，组织了一批敢死队，消灭了凡人的主力，随后应天谴而亡…另一批人清理妖魔势力，死的死，伤的伤。修仙界虽有著作，但仙法奇绝，文字无法具言其中奥妙，不能自行领悟。为防止传承就此断绝，当时的天一派掌门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份密法，取重伤之人精血，养于灵池中，诞育仙子，这就是第一批仙子的来历。学堂里这些小孩子都是密法培育出来的仙子。”椋奕语气平静，但是谢弄影还是言语中有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难怪新朝建立之后修仙者便隐匿了行踪，既是为了和平着想，也是仙门实在元气大伤。
　　“跟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修仙这条路，与天争，与人争，注定不是一条坦途，你可想好了！”椋奕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谢弄影被椋奕的眼神激得浑身一震，“是的，我想好了！修仙之路再难，我也要走下去！”
　　“好，既然如此，你就跪下拜师吧。”椋奕语气温和自然。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