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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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陪着寒露在芳州城休整了几天，便接到了红袖阁的密信，要她立即回去复命。
临行之际，清明再一次问寒露：“当真不跟我一起回去？”
寒露笑着摇了摇头，她的心意已决，“帮我跟姑姑们问个好。”
清明点了点头，“对了，姑姑在信里说，有东西要让我托给你，你且在这芳州城里等我些日子，拿到了东西再走也不迟。”
“好，路上小心，我等你。”寒露叮嘱着清明。
清明点了点头，就拿起行囊，离开了客栈。望着清明的背影，寒露真心希望她能平平安安，毕竟，这么多年的姐妹，还一直陪在她身边，清明真的是唯一一个了。
清明走后，寒露的伤基本上养好了，闲来无事，就在芳州城里四处逛逛。
不经意间，她就走到了之前她与李前唐住过的那间酒楼门口，酒楼的生意还是如原来那般红火，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没有人再陪着她去转转了。
对面的茶摊传来一阵嘈杂，把寒露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原来今日，有人在茶摊上说书，小小的摊位旁边已经围满了人。
寒露本无心凑这个热闹，只是在听到那说书先生提到“当今圣上”的时候，不禁驻足，随后抬脚，缓缓靠近了说书的的人群。
说书先生正说到起劲的地方，眉飞色舞地给台下的听众比划着，“话说这董氏一族认罪伏诛，真是大快人心！丁御史虽曾经与封阳侯沆瀣一气，但总算是查清了文成十六年之乱的始末，功过相抵，捡回一条性命。圣上已经下诏平反，皇榜贴遍了大江南北，所有在文成十六年之乱中冤死的亡魂，终于沉冤得雪。”
他做了一个朝天作揖的手势，“昭昭天意、朗朗乾坤，得明主如圣上，实在是你我百姓之福啊！”
底下的听众随声附和，齐声叫好。
面纱之下，寒露微笑着，泪水却止不住地涌上眼眶。整整八年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父亲，母亲，整个覃家，终于洗去了叛国的污名，家人们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罢。
而她，了却了这半生的执念，终于也能按照自己真正的心意，去活一次了。
正在寒露感慨之时，那说书先生却话锋一转。
“只可惜青山仍在，美人命薄。圣上最为宠爱的嘉嫔娘娘，在叛乱中对圣上以身相护，不幸殒命。圣上悲痛欲绝，不仅以皇后之礼厚葬，还遣散了后宫，并立誓永不再娶。都言帝王绝情，只可怜这一对痴情人，令人叹惋哪……”
寒露听到这里，不禁攥紧了拳，眼里的泪珠也簌簌地滑落下来。
遣散后宫？永不再娶？李前唐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难道他真的自甘退位归隐？难道他真的对皇权一点留恋也没有，竟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后路？
她没有想到，李前唐能做到这个地步。从前他说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她只当是一时兴起，心里存了几分希冀，却没成想李前唐真会付诸实际。
怪不得，怪不得他让她等他，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
想到这里，寒露释然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茶摊。
也罢，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便等一等他又如何？
他曾说过，等建弘成年就离开皇宫，左右不过也就是两年，江湖之大、山高水远，两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罢。
皇宫内。
自从寒露走后，李前唐下了朝，就常常一个人到栖霞宫里坐坐。
这里的一切还同她在时一模一样，虽已是空无一人，独酌之时，他仿佛还能看见她在院中练剑、弹琴、陪他下棋时的一颦一笑，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会久违地笑笑，就好像每一次面对她时那样。
四下无人之际，李建弘推开了栖霞宫的门，慢慢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有些落寞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四叔，又在想婶母了？”
李前唐听见李建弘的声音，摇了摇头，放下了酒杯。
李建弘坐在他身边，开口安慰道：“四叔放心，侄儿一定会尽快学着一个好君主，到时候，四叔也就能放心出宫寻婶母去了。”
李前唐转过头看着李建弘，抬手抚上他的头，笑着回答：“好孩子，这件事情，不着急，也急不得。”
日渐西斜，也到了一日之中栖霞宫最美的时刻。
望着远方绚烂如火的霞光，李前唐自言自语道，“我相信，她会等着我……”
半个月后。
寒露收到了清明带来的包裹，里面是一套红袖阁最高等级的“红袖”成员才能穿的衣服，还有阁主亲笔写的贺信，祝贺寒露正式晋升为“红袖”，也批准她离开红袖阁、云游四海，另给她准备了田产、盘缠，足够她锦衣玉食地过完下半辈子。
跟清明做了简短的告别，寒露便踏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旅途。
第一站，她先去看望了小满和立秋。她们长眠于青山翠竹的怀抱之中，不远处溪流潺潺，风景的秀丽不亚于红袖阁，四周清净自然，也不失为定居的好去处。
寒露换上那套“红袖”的衣服，在她们的墓前舞起剑来，鲜红的袖随风在竹林中飘荡，恍若一片火焰，漂浮在翠绿的波流之上，剑气穿林打叶，所到之处，竹叶纷纷而下如落雨。
舞过剑后，寒露席地而坐，拿出珍藏的好酒，和自己昔日的好姐妹叙起旧来。
一路走来，她完成了立秋临终的嘱托，也给小满报仇雪恨，最后，她完成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夙愿，这份喜悦，她也想和她们一起分享。
“只可惜，你们看不见如今的盛景，这杯酒，我敬你们。”
寒露把剩下的半瓶酒洒在她们的墓前。
“此去江湖，虽然山高路远，也定会常来探望，你们也要好好地，等着我。”
寒露抚摸着她们的墓碑，落下泪来。
擦干了眼泪，寒露最后看了墓碑一眼，拂袖而去，竹林簌簌地随风而动，仿佛故人不舍的送别之音。
两年的时间里，寒露踏遍了大江南北，既欣赏过秀丽奇伟的名山大川，也涉足过人迹罕至的荒野大漠，曾在市井繁华的酒馆茶摊听戏听书，也在悬崖峭壁的农家木屋躲避风雪，到过西北边疆探望严将军和陈凌两家，也寻至覃家族人的埋骨之地，祭奠了自己的父母至亲。
自由自在的流浪之中，也有过几次，她想找个山清水秀之地定居，但是每当她真的安定下来，过了一段日子之后，她又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于是又踏上了下一段旅途。
就这么走走停停，白驹过隙一般地过了两年。
这期间，她只见过清明一次。正是清明节之时，她去看望小满和立秋，在竹林遇到了清明，那时，清明已经接任了红袖阁阁主一职，之前的阁主也选择了归隐山林。
寒露只是拍了拍清明的肩膀，说她相信，清明会成为一个好的阁主，她能改变很多年轻女子的命运。
天禧五年，当朝皇帝李前唐退位，太子李建弘登基，改年号为泓远。
天禧，虽只历经短短五年，却承蒙明君，革除积弊，斩断官场世家的盘根错节与垄断，平反文成十六年的冤屈，大兴寒门子弟上升之道，朝廷面貌焕然一新。风调雨顺、世道清明，各地百姓无不称颂。
作为君王，“李前唐”这个名字，注定会载入史册。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位百年难遇的明君，却选择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只留下无数的迷思，任由后人传说。
芳州城外，小山村。
几经辗转，寒露又回到了芳州，她还惦记着几年前，自己许下的一个承诺。
牵马在山林中走着，不远处炊烟袅袅，令她心安了不少，那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几只大雁排成“一”字划过天际，又要入秋了。日薄西山，落日的余晖晕出了青山的轮廓，给它们镀上一层温暖金光，可即便是这样，也难抵渐起的凉风，寒露裹紧了衣服，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她觉得今日的风景有些熟悉，好像跟几年前她离开这里时几乎一样，她笑了笑，周身的寒意也散去了一些。
小木屋外，三个身影正在忙碌着。兴许是刚刚做好晚饭，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在厨房接过老妇递来的菜盘子，正在往主屋里端。
寒露牵马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淡淡地笑着，连吹起她的裙角的风，也感觉不到了。
年轻的男子好像感受到了她的存在，转过头来朝门口看，就在这一刻，寒露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褪去了锦衣华服，一身粗布麻衣穿在他的身上却十分合衬，那俊朗的脸几乎没有变化，眼里依旧是如碧海青天般的清澈，盛着她的倒影。
寒露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松开了缰绳，快步朝他走去。他却仿佛被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直到寒露拥住他温暖的身体，他才好似刚反应过来，抬手紧紧抱住了她。
“等到你了，李前唐。”
“对你许的承诺，我绝不食言。”
这一刻，寒风终于被彻底隔绝在外。
任由薄暮冥冥，落木萧萧，北雁南飞，今后几度春秋，惟愿执子之手，共赴人间烟火。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