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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跳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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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夫人听了他安慰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这种话,她已经听了很多遍,家里人也劝她宽心,小孩大了就懂事了。
她一开始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宽慰自己,直到那一次,她亲眼看见妍妍自残,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用这种方式对抗父母。
谈到妍妍闹的这些事,严总夫妻都陷入了痛苦、迷茫、纠结的复杂情绪中。
一直沉思的蔺若水,这时开口了,“严总、严夫人,我有一个建议。”
严总夫妻听到蔺若水的叫唤,双双抬头,迷茫地看向她。
“你们带妍妍去心理科……”
蔺若水话还没说完,就被严夫人打断了,“不用,妍妍不用看心理科。”
严夫人情绪激动的一口回绝,手紧紧握住酒杯,骨节隐隐发白,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生硬,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她没有病,她只是不听话……”
无声的叹息从蔺若水的心中划过,她看向严夫人那双充满抗拒的眼睛,是了,现在大家还不愿意接受心理医生,一个很大原因就是文化因素,在人们普遍的意识里总觉得看心理医生意味着自己心理有病,只有精神出了问题的人才会去看心理医生,这不就骂自己是神经病。
“严夫人,你不要紧张,我只是觉得妍妍的情绪很不稳定,她现在的状态,我建议你找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蔺若水真诚的语气,委婉地劝解,让严夫人压着心里的不快,蹙着眉,耐着性子听她继续说。
“而且咨询过程是保密的,你不要有顾虑。”
大约十分钟后,蔺若水的游说终于让严夫人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裂痕,她与严总对视了一眼后,眼中闪起莫名的光,“只是咨询一下是吧?咨询一下,不代表我女儿有病哦。”
疑问的语气里透出了丝丝无耐的妥协。
这时,一直在边上闷不吭声的何慕容开口说:“何必舍近求远,若水你不就是学这个的,倒不如你来好了。”
哪好了?蔺若水被何慕容这种谁看都一样的语气气笑了。
“我只是学过心理学,不代表我就是医生,而且我……”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何慕容大手一挥打断了,“你之前也说了只是咨询,既然只是咨询,是不是医生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何慕容的话,严夫人的眼神噌地亮了起来。
何慕容装作没看到若水的异议般,继续游说:“况且你的专业知识这么强,我们公司小丽不就被你治好的。”
听到这,严总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是亲身体会过若水的高超医术,对她的医术很是信任,对他来讲,不管急救医学还是心理医学,反正统统都是医学,只要是医学的,若水肯定都会,他就是莫名的对她有种盲目的信任。
现在又听何总说公司里已经有人被若水治好,那还去医院找什么心理医生,直接托付若水。
严夫人则想的更多,妍妍目前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听若水这么说,她确实有些心动,但是带妍妍去医院,她又有些担心,虽然医生会保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在医院里会不会遇到熟识的人,万一被人宣扬出去,妍妍还怎么做人,她和老严的脸往哪搁?
现在听何总的意思,若水不但学过这个,还很懂,这简直瞌睡遇枕头,正正好。
坐一旁的慕彦萍一声不吭,眼神却晦暗不明。
就在大家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时,门外传来惊呼:“有人跳楼了。”
什么?有人跳楼?
室内的人面色一凛,不由看向包厢的门。
巧了,包房的门这时也被猛地推开,只见原本站在门外的服务生惊慌失措跑了进来,“严总,令千金要跳楼自杀,我们的人正设法劝她下来,但是她不听……”
他的话就像一个平地惊雷般在在座的所有人耳边轰响。
炸的严夫人面露惊恐之色,手脚哆嗦地问,“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妍妍不是走了吗?怎么会跳楼?”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语焉不详的服务生脸上透着为难两个字,他觉得自己是真倒霉,碰到包厢里的客人饭吃一半,竟然跑去跳楼,而且严总可是H市数的上名的富商,又是他们酒店里的VIP,这样的客人如果在酒店里出了事,他都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此时,H市大酒店楼顶,栏杆上坐着一位少女,纤细的胳膊抓着栏杆,两只脚悬在空中,明明从楼顶看下去就会让人不由膀胱失禁的高度,这个女孩却毫无惧怕,双眼无焦距地看向前方的虚空处,身体如垂柳般,仿佛只要一阵大风刮过,就能将其吹断。
周围的人数不断在增多,有人在劝,也有人试图上前将她拉下来,但是每当有人要靠近她时,就被她那了无生趣的眼神和平淡无波澜的声音逼回原地。
“快下来,小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
“是呀,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跳楼呢?”
“活着不好吗?”
活着很好吗?妍妍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困惑,活着多无趣,从小就自己一个人呆着,没有人陪她玩,大人们除了记得给她吃的、穿的,就没有人真正关心她,问她过的开不开心。
除了——邻居家的小哥哥,只有他愿意陪她玩,但是,现在他也不要她了……
她困惑地看向黑暗的天空,明明刚刚还看到远处天边有颗星星在闪烁着光芒,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在干嘛?”一声怒吼,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妍妍木着脸,机械地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爸爸。
严总大概是因为跑太急,原本塞在裤子里的短袖现在松松垮垮像麻袋似的套在身上,那张原本苍白的脸,现在却红的滴血,他大口喘着气,跑得太急,累得他整个身体都站不直,只能靠着双手撑着大腿,才勉强站住。
他喘着气,怒喝道:“你给我下来!”
“妍妍,妍妍,你先下来。”严夫人也随后赶到,焦急地要上前拉人,才往前迈出脚步。
妍妍缓缓松了一只手,举起手,用平静的语气说:“妈,你们别过来。”
妍妍这不要命的举动,吓得严夫人原本被血充红的脸颊,瞬间退了血色,惨白着一张脸,上又不是,不上又不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嘴里带着哭腔祈求着:“妈妈不动,你不要放手,你不要放手……”
担忧、害怕、无措,让严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内心的所有情绪在此刻化为了哭声。
严总此刻就觉得很愤怒,很生气,他完全不懂女儿为什么会这么极端,“妍妍,我命令你下来!”
听到怒喝声的妍妍,嘴角勾起了一道弧度,嘲讽道:“爸爸,我可不是你的员工,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命令不了我。”
不听话的妍妍,气得严总嘴里不停地说:“孽女、孽女……”
“我知道你们从小就不喜欢我。”
“妍妍,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妈妈呢?”严夫人像是被打击到了,握成拳头的手抵在胸口,眉眼都垂成了八字。
“你们如果喜欢我,小时候会让我一个人呆在家里?”
“别人家的父母周末陪小孩出去玩的时候,我却只能站在阳台上羡慕地看着她们。”
“从小到大,学校开展家庭活动日或家长会时,你们说?你们总共去过几次?”
……
随着妍妍的声声质问,严夫人不自觉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妍妍最后的话音一落下,她已经撑不住身体,摔倒在了地上。
她完全没想到她和老严无耐的举动,会让妍妍产生这么大的伤害。
手肘撑起身体的时候,她撇到了手腕上价值十万多的手镯,和手指上的戒指,以往戴着这些闪闪发光的饰品,让她觉得自己贵气,这一刻这些耀眼的饰品让她觉得自己傻气,一辈子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忙忙碌碌,连亲生骨肉都离了心,到头来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么拼命,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女儿的身影开始渐渐模糊。
她嘴里呢喃着:“不是这样的,妍妍,妈妈是爱你的……”
严总痛心疾首地说:“我和你妈妈这么辛苦赚钱是为了谁?还不就是为了你!怎么反而被你怪上了?”
周围的人也劝道:“快下来吧,父母这么做也有他们的不得已,谁不想在家躺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是呀,为了多赚钱,就要有付出,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啧啧,就说现在小孩难养,给她提供物质生活还不行,还得陪着她。”
妍妍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满嘴都是父母的不得已,她的不体谅,有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没有,从被生出来那一刻直到现在,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这样活,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一直不被重视,不被尊重。
一直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不想要你们的钱,我就想要你们陪着我。”
“你们既然那么喜欢钱,你们就和钱过日子吧,爸爸妈妈,我们来生不见。”说完,妍妍闭上了眼睛,另一只手也准备松开。
不好,站在人群中的蔺若水心中一凛,踏出尖叫的人群,大声喊道:“等一下,妍妍,你能不能听我说。”
听到她的声音,妍妍没有松手。
“妍妍,你爸爸妈妈她们确实做错了,在你人生最重要的阶段,他们不应该为了赚钱而忽视了你的成长,我不会为他们辩解,不想说他们的难处,劝你体谅他们,毕竟活在这个社会上谁没有难处,你爸爸妈妈有,你也有,对吗?”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爸爸妈妈做错了,和她以往听到的声音完全不同,那些人只会劝她体谅爸妈,爸妈这么辛苦赚钱都是为了她。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木着一张脸,静静地注视着蔺若水。
慕彦萍看到蔺若水从楼道里走出来,眼神微不可察的闪了几下。
何慕容奇怪地问身边的慕彦萍:“彦萍,你知不知道若水刚刚去干什么了?上楼时我都没看到她。”
慕彦萍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认真地注视着蔺若水,眼都不眨一下。
若水看妍妍睁开了眼,继续说:“你要因为爸爸妈妈的错误而惩罚自己?人生其实有很多有意思的事,也有很多有趣的人,你难道不想体验一下?还有你说的那个小刚。”
提到小刚,妍妍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小刚?小刚才不会理我,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他不喜欢,让我不要缠着他……”
“小时候,爸爸,妈妈不陪我,我还有小刚陪我玩,现在小刚也不愿意陪我了,呜呜……”
王八蛋,原来今晚妍妍要跳楼是因为那个小刚,严总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他严百川的女儿竟然还被一个黄毛小子嫌弃。
严夫人焦急地叫:“妍妍,妈妈以后都陪着你,你快下来,别吓妈妈了。”
“不,我不要你们陪,我要小刚陪我。”
看着情绪有点失控的妍妍,慕彦萍有些诧异,不知道若水为什么突然提小刚,难道她不知道这么做会刺激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