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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病因 ...

  •   “阿姨,恐怕您得来医院一趟。”站在病房门口,顾崚有些无奈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姜凭吐的很厉害,不肯让人进去,他摔碎了一个杯子,我怕他伤到自己。”

      杯子是护工被气走时落下的,因为姜凭曾经有过自杀行为,虽然这次住院期间没出什么事,但原则上,他们还是应该注意收好这些危险物品的。

      自己也是被气昏了头,居然没有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个杯子,现在姜凭情绪失控,一想到那满地的碎玻璃,顾崚就忍不住地揉太阳穴。

      方瑞琴匆匆回了句:“我马上就过去,小顾你看好他!”便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很安静,姜凭恹恹地靠着枕头,眼睛望向窗外,没有动作。

      阳光金灿灿的,从很高的地方洒下来,无视交错的树枝阻挡,涌进苍白的房间,爬山虎探头探脑地朝里偷看,美好的初夏和湛蓝的天被框在一方不大的窗户里,四四方方,一点也不真实。

      他在发呆,从小到大,他都很擅长发呆,一个人待在那么大的房子里是很无聊的。

      于是他常常看着天,看着云,或者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某个地方出神,什么都不想,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时间便不知不觉地被打发了。

      一片庞大的云缓慢飘过来,上面一半是洁白的,下面却是灰扑扑的,天空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姜凭回过神来,目光落地,意识却还飘浮着,他弯下腰从满地的碎片里捞了一块,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这一幕刚好落在顾崚眼里,他顿时急了,不顾形象地撞开了房门:“姜凭!”

      “姜凭!”焦急的呼喊声跟记忆里的重叠在一起,姜凭的手猛地一抖,碎片从指尖滑下去,重新掉进了那一堆同伴中,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一回头,跟顾崚四目相对,眼神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顾崚的呼吸滞了滞,平心而论,姜凭长得相当好,桃花眼,尖下巴,五官比例恰到好处,不似一般男性的粗犷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女气。

      尤其是露出这种不设防的表情,简直像只温顺乖巧的兔子,完全是他会喜欢的那一款。

      如果不是姜凭就好了。

      三个月来所见的种种,都清楚地告诉他,姜凭可不是什么小兔子,他是只充满攻击性的刺猬,敏感多疑,身上布满尖锐的刺,试探性地攻击身边的人,观察他们的反应。

      若是来人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退缩或不满,他就会立刻躲开。

      想到那晚姜凭苍白的脸和微弱的几乎摸不到的脉搏,顾崚自问做不到忍着疼痛拥抱刺猬,所以果断放弃了靠近姜凭的打算。

      “氯丙嗪拿来了!”护士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顾崚接过药:“你们别进去,我来。”

      这会儿的姜凭正处于情绪敏感但意识模糊的状态,还是不要刺激他比较好。

      药物的作用下,姜凭很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甚至还久违地做了个梦。

      漆黑的夜幕下,山间笼罩着稀薄的雾气,寒冷的风拂过面颊,冻得脸通红,山顶没什么人,萧瑟的树枝上挂着寥寥几片叶子,簌簌作响。

      脚下的城市看起来非常遥远,稀稀拉拉地亮着一些灯光,他们坐在坚硬的石头上,前后都很开阔,有种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感觉。

      姜凭接过装着姜茶的保温杯,白茫茫的热气里他看见一张帅气的脸正冲自己笑着,他对着那人弯了弯眉眼,带着满心的欢喜,喝下一口热乎乎的姜茶,连心和胃都跟着热了起来。

      “好烫!”他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那人便凑过来,替他轻轻吹着杯口升腾的热气。

      “慢点喝,都是你的。”

      姜凭热乎乎的心快活地跳动起来,望着那人眼里热烈的爱意,他的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跃出来。

      自地平线起,天幕慢慢地亮起来,天地相接处是淡淡的橘红色。

      “太阳就要出来了,你看那里,看到了吗?”

      姜凭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地平线上方,一颗星星镶嵌在雾蒙蒙的蓝色天空中,明亮夺目。

      “那是启明星。”

      那人的声音很稳,不急不慢:“你的眼睛就像启明星一样,很亮,很好看,比日出更好看。”

      “那你喜不喜欢啊?”姜凭回过头去,笑着喊出了埋藏在心里的名字,“赵远。”

      启明星般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像春花烂漫,驱散了四周的寒冷。

      男人一低头,吻住他的唇,动作又轻又柔,却轻而易举地瓦解了他的防线,一点点加深的吻里,唇齿间带着甜丝丝的姜茶味道,那么温暖而动人。

      他们无暇顾及的东方,金红的旭日一跃而起,映照出满天的霞光,将天地分割成两半,

      金红的光线里,姜凭闭上了眼,心脏比太阳还要灼热。

      ······

      “凭儿。”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微微一动,立刻引起了方瑞琴的注意,她靠近观察,姜凭的睫毛又是一颤。

      “凭儿,你醒了吗?”

      姜凭缓缓睁开了眼睛,梦里的日出太过热烈,以至于醒过来的时候心里好像一条流干的河,四处干裂,满目疮痍。

      光线有些刺眼,他伸手搭在眼前,又闭上眼,没有回答。

      “凭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方瑞琴半弯着腰,因为休息不足,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可还是担忧地关心着儿子,“你饿不饿,妈妈带了粥,要不要喝一点再睡?”

      “好吵。”姜凭嘟囔了一声,侧身躲开了光线,不想说话,也不想听方瑞琴喋喋不休的问题。

      面对不耐烦的儿子,方瑞琴没有不满,只是小心翼翼地坐下,轻声道:“那妈妈不说话了,你睡。”

      姜凭没吭声,抱紧了怀里的被子,他哪睡得着,严重的睡眠障碍让他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睡觉难如登天,但他更不想睁开眼睛面对愁容满面的方瑞琴。

      车祸后发现他站不起来的第一时间,方瑞琴就崩溃了,当场跟姜荣打作一团,一边自责,一边指责姜荣作为父亲以及获得抚养权的一方多年来的失职。

      而两边新的家庭成员无奈之下成了劝架的,一堆人拉拉扯扯,场面热闹得成了一出引人围观的闹剧。

      姜凭冷眼旁观,转头推倒了手边的矮柜,众人一下安静了。

      “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吵,我头疼。”

      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很陌生,充斥着各种情绪,惋惜、忧虑、害怕、探究,那些复杂多变的神色让他烦躁,让他焦虑,也让他不安。

      好像他生病了,就不是姜凭了一样。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一个道理,保护自己让自己减少痛苦最重要的,就是远离那些带给他痛苦的人和事。

      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出去,都给我出去。”

      “阿姨,姜凭差不多该醒了。”放得很轻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顾崚用气声说着话。

      方瑞琴也小声回应他:“他还想再睡会儿。”

      “那您跟我去办公室坐会儿,我正好跟您聊聊姜凭的病情。”顾崚伸手拉上了窗帘,光线被阻挡在外面。

      “也好。”方瑞琴随之起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很快远去。

      姜凭闭着眼,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落地。

      他也总是带给别人痛苦与悲伤,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身边的人才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吧。

      “阿姨,您坐。”这会儿正是手术时间,办公室里没什么人,顾崚随手拉过一张椅子,态度温和。

      对于方阿姨和他爸的恋爱,他是没什么意见,他妈很早就过世了,他爸一个人拉扯他长大成人,到了快退休的年纪,遇到个
      喜欢的人想要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他非但不想阻止,甚至还是支持态度。

      因此,他对方瑞琴向来是客气有礼的。

      方瑞琴当然能看出他的善意,点点头坐了下来:“姜凭的事多亏了你帮忙,回头我请你吃饭。”

      顾崚笑了笑:“阿姨您不如请我爸吃好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见顾崚大大方方地提及她和顾文彬的关系,即便年过半百,方瑞琴也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抬手整理鬓边的碎发。

      “阿姨,我请您过来还是想聊一聊关于姜凭的情况。”像是没瞧见方瑞琴脸上的赧然,顾崚打开电脑里姜凭的病历,十分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一听到儿子的名字,方瑞琴也顾不上难为情了,连忙往前凑了凑,眯起眼睛看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黑字。

      “姜凭住了三个月的时间,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和会诊,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心因性的双下肢瘫痪,没有其他器质性的疾病。”
      顾崚滚动鼠标,拉到了页面最下端,给方瑞琴看上面显示的第一诊断。

      “小顾,那些专业名词我听不太懂,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他这个腿该怎么治呢?”

      “简单来说,姜凭目前需要的是专业的心理治疗,而不是外科治疗。”短暂的犹豫之后,顾崚松开了鼠标,转向方瑞琴,

      “这个问题我今天跟姜凭提了一下,他表现得很抗拒,拒绝心理治疗,也不同意出院。”

      他看着方瑞琴的眼睛,直言道:“这也是我联系您过来的原因之一,我看过他之前的病历,从去年七月到今年二月,他一直在接受抑郁症药物治疗,病情也有所好转。为什么现在却变得这么抗拒,既不愿意治疗,又不肯出院呢?”

      方瑞琴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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