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败涂地》傅野

5、写生

　　车里一共坐了五个人，开车的是当地向导，沈仲明坐副驾驶，后座除了宋嘉沅和摄影指导陈安山，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就是这部电影的总制片人——陆文杰。

　　陆文杰笑眯眯的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宋嘉沅，越看越觉得沈导家这个小孩，外形条件实在好。

　　“老沈，要不给你家这位小画家也安排个角色？”

　　陆文杰打算试探一下沈仲明的态度。

　　沈仲明正迷迷糊糊的要睡着，被他叫醒，压着燥意回绝了。

　　一旦进了大众视野，那些狗仔为了热度什么扒不出来，等他把宋尧川踩下泥潭，宋嘉沅要是混娱乐圈，父亲贪污受贿、手上还沾了血的事情被爆出来，他得被舆论生吞活剥了。

　　看沈仲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宋嘉沅也没什么反应，陆文杰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富二代确实大部分家教很严，不乐意抛头露面，但还是挺可惜的，这孩子确实外形条件好。

　　宋嘉沅挺喜欢电影的，但对演戏没啥兴趣，他就是单纯热爱艺术，一切艺术。

　　果然像沈仲明说的那样，进了村就开始走烂路，车沿着山路开了一段，宋嘉沅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没有高原反应的陆文杰吐了，还是狂吐，大家只好停下车，让他在路边吐完。

　　“年纪大了，胃不太好，不用担心，我喝点水缓缓就好。”

　　看陆文杰坚持，沈仲明也就不说让他留在村子里等了。

　　陆文杰还好，制片人去看看场地就行了，拍摄去不去都没关系，要是演员也跟陆文杰这样，走一次这段路，就得吐一次，确实有点麻烦，之后拍摄还不知道要走多少次，但除了吃点药自己克服克服也没其他办法。

　　“沈导，怎么停这儿了？”

　　这次勘景，开了三辆车去，后面这两辆车载着制片经理、美术指导、灯光师、录音师、统筹、副摄影师、场景设计师还有两个当地政府的人，一共九个人。

　　“没多大事，陆总有点晕车，你们先走，我们等会儿过去。”

　　想了想，沈仲明又走过去问到，

　　“有晕车药吗？给陆总吃一片。”

　　还好有几个人都备了晕车药，沈仲明要了两片，又从后备箱新拿了瓶水让陆文杰吞了。

　　休息了十分钟，陆文杰自觉好多了，大家才上车接着走。

　　又开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到地方了。

　　湛蓝得仿佛要滴水的苍穹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而草原中央长着一棵绿叶繁茂的榆树。

　　这完全就是宋嘉沅画分镜图时想象的场景。

　　沈仲明看着开心的往榆树跑去的宋嘉沅，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温柔。

　　“沈导，这小画家到底是你侄子还是儿子？”陈安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沈仲明吓了一跳！

　　“我才三十，生的出十八的儿子吗？”
　　沈仲明无语。

　　“那你一脸老父亲看乖儿子的慈祥样儿？”

　　“你又没儿子，你懂个屁！”

　　沈仲明怼了就走，一点不给他还嘴的机会。

　　气的陈安山拉着还难受着的陆文杰一阵吐槽。

　　宋嘉沅举着相机找各个角度拍，有树的草原、没树的草原、远处的野兔子、头顶的蓝天白云都拍了个全，正要收起相机，从背包里拿出画具写生时，看见了不远处，举着文件正跟政府的人扯皮的沈仲明，看他差不多了，宋嘉沅急忙见缝插针跑过去，找好角度就举起相机要跟沈仲明合照一张。

　　“小叔看镜头！”

　　沈仲明配合的看向镜头，见他拍完，假装不在意的转身继续工作，其实老男人心里暗戳戳的开心。

　　宋嘉沅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拍摄技术，越看越觉得拍得不错，两个人都拍得那么好看，那棵树也正好拍进去了，要不是草原上网络不好，他非得现在把相机里的照片传到手机里发朋友圈，文案他都想好了，就叫“不仅画画好，连摄影都这么牛叉！唉，爷注定不是普通人啊！”。

　　车上有折叠小凳子，宋嘉沅借了一个。大家测量的测量，测试的测试，拍摄的拍摄，宋嘉沅就自己乖乖坐在车前，抱着画本开始写生。

　　他都想好了，具象有意境的画一张，抽象肌理的画一张，要是来得及，再画一张钢笔画！

　　拍完回忆的戏，后期还要在这片草原用钢架、板材之类材料搭起一个民宿小镇，沈仲明跟着忙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宋嘉沅不见了，找来找去，发现小孩乖乖坐在车的阴影下画画，又安心的继续工作了。

　　开车回去还要三个多小时，中午大家就随便吃了点带的东西垫了垫，再回到拉萨市区已经下午四点多，大家都累得不行，勉强找了家可以马上吃不用等餐的自助餐，吃了些热乎的，就赶紧回酒店休息了，毕竟晚上八点还有个会要开！

　　宋嘉沅是个例外，他病来得猛也去得彻底，再加上不晕车，在车上大家都睡得东倒西歪的，只有他一个人在颠簸中，抱着手机在玩不用联网的小游戏。

　　拉萨夏季晚上九点才天黑，吃完饭大家都回酒店休息，宋嘉沅一个人提着颜料盒，背着放了画框还有各种画具的画包准备出门继续写生。

　　拉萨到底有很大的不安全因素，沈仲明不太放心，花钱雇了酒店前台阿姨一米九多的藏族壮汉儿子给宋嘉沅当向导，正好还可以帮他拿东西。

　　藏族小哥叫那措，从小学中文，虽说普通话口音很重但不难听懂。
　　宋嘉沅也不知道小叔给了那措多少钱，他硬是一个东西也不让宋嘉沅提，要不是相机宋嘉沅要用，那措恨不得相机都挂自己脖子上。
　　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跟在那措身后，宋嘉沅时不时买点看上的小工艺品，拍一拍让他有灵感的人文风景......

　　终于，路过一个五颜六色摆着各种小摊的小巷，宋嘉沅让那措停了下来。

　　他就在巷口一个角落支起画架，卡上已经钉好画布的画框，又撑开折叠橡胶水桶，把水桶和五十块钱一起递给那措，让他帮忙去旁边那家咖啡店打一桶水，他记得西北缺水，怕拉萨水贵。

　　没想到那措打完水回来，又把钱还给了他，宋嘉沅远远看过去，咖啡店里有一个漂亮的藏族女人双手合十抵在眉心，笑着朝他微微颌首，耳上洁白的珍珠像她人一样璀璨夺目，宋嘉沅也笑着双手合十朝她回礼。

　　小巷尽头高大的拱门，因为日晒雨淋变得破败不堪的棕红色的土墙，卖宝石饰品的小店门口挂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卖手工服饰的小店在门口涂满了各种鲜艳的涂料，门头还挂了一块布，布上用汉语写着仓央嘉措的诗——你的容颜，是我途中的莲花。

　　这是宋嘉沅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来拉萨，但他知道，今后他还会来很多次，他喜欢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