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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六 章 ...

  •   白鹤眠似乎又忙起来了,他从前在殿内议事,最近接连几次都是深夜回寝殿,白隐睡梦中时常感到有视线自里间而来,将冰层下的暗火翻动。

      飞船上的灯笼逐个亮起,白鹤眠又不在殿内,向安倚着门栏打瞌睡。雨落尽半日归途,白隐没能出去,精力尚在,用娃娃练习抓捕后抖抖蓬松的毛,在殿内慢慢踱步。

      青边折扇搭在花盆旁,蓝色与青色在暗光下流淌,清雅无暇,他的目光定在折扇上,左右无事,便前爪趴在小杌上,狐身拉长去看,鼻子始终与折扇保持一寸距离。

      “欸……”向安三两下跨过来拿走折扇。

      白隐记得上次开扇后的凶境,忙伸出爪子扒住他的手臂,喉咙深处发出急促的“嘤”声。

      折扇被向安握在手心,再被放在高处,一动不动,仿若死物。

      白隐狐疑地歪歪头,黑瞳里散着烛火的点点金光,天真无邪。

      向安趁着敲打的机会揉揉他的脑袋,把他抱离里间,“那把折扇不能动,知不知道?”

      白隐当然知道它不能动,折扇射出银针会伤狐,但向安动它后为何无事发生?

      他被放回狐窝,咬住向安的衣摆,“折扇为何没有开?”

      向安回身,很是疑惑,“折扇就是开不了的,也不对……反正你我是开不了的。”

      白隐眨眨眼睛。

      可他开了啊。

      他还想开口,向安却怕引起他的好奇心,打着哈哈去门口了。

      白隐揣着心事在窝里翻滚,等向安熬不住睡着后,蹑手蹑脚从狐窝里出来,轻车熟路钻进里间,纵身一跃,“咚”地跳到折扇旁,自己都呆住了。

      他被精细养着,腰身粗了一圈,玉雪可爱,不再是从前细瘦的狐狸。

      他紧张地看向门口。

      向安砸吧嘴没醒。

      白隐舒了口气,嗅嗅折扇。

      向安说他打不开,他碰一碰也没事吧?

      折扇被他用爪子拨了拨,银光四射,针尖在他眼底形成扑面而来的黑点,他脑袋空白,周身却乍然圈起冷硬的金光,殿门大开,白鹤眠裹挟风雨而入,凛冽的气息冲进来。

      “待在里面,别动……”

      话音在银针停滞在白隐眼前时戛然而止。

      白隐呆呆地回望,白鹤眠眼睛瞪得略圆,手背青筋鼓起,他听到室内心跳如鼓,一下下打碎沉寂的表象。

      雕花窗被风雨吹开,殿外闷如黑墨,银针自觉回到扇中,随着折扇合拢,白鹤眠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烛火被风一拂,他脸上失去光影,半点情绪也无。

      白隐咽了咽喉咙,琢磨不清白鹤眠的情绪,脑海竟还有空闪过别的念头。

      向安说错了,折扇分明能开。

      他落在地上,小心翼翼路过白鹤眠,想悄没声溜走。

      白鹤眠堵在帘前,白隐低着身体尽量不触碰到那片雪松味。

      突然,头顶的袖子一荡,他直接“嘤呜”叫出声,耳朵飞到脑后。

      他不想被白鹤眠再打屁股。

      白鹤眠背光蹲下,张开手,“小狐狸,过来。”

      他又不是白痴,白鹤眠肯定是气他动了心爱的折扇,想故技重施惩罚他。

      白隐抬高下巴,不去看他,大尾巴一摇一摆,不知是拒绝还是勾引。

      白鹤眠无奈摇头,“我帮你梳毛。”他变出排梳。

      白隐抬起的爪子停住,在诱惑面前思索。

      白鹤眠没有戏弄过他,更别提骗他。

      他勉为其难走过去,趴在白鹤眠腿上,眯起眼睛。

      他虽嫉妒白鹤眠,但不可否认,白鹤眠是少数他能依靠的狐。

      白鹤眠果然没有食言,耐心给他打理狐毛,下手轻柔。

      闻着白鹤眠身上清冷柔和的香味,白隐舒服地快要睡过去,白鹤眠却把他翻了个面梳毛,最后甚至摸上他的爪子。

      白隐被他弄醒,不满地睁开眼,白鹤眠摩挲着爪子默默无语。

      爪子粉亮柔软,没有任何伤口,如同白隐始终白净不染血污的狐毛。

      白鹤眠眼神带着探究,那股探究渐渐消散,他眼波微动,亮了一瞬,呢喃着小狐狸的名字。

      “白隐。”

      他离白隐太近,热气吐在白隐头顶,狐狸耳一麻,不知所谓“嘤”了声。

      除了为他起名的阿财,这是第一次有人叫他的名字。

      -

      “小狐狸,不要进去!”

      向安擦着八宝架不忘回头,差点没把瓷瓶掀倒。

      白隐没听他的阻挠,咻地钻进去,一气呵成跳上桌案。

      白鹤眠能进来,向安也能进来,为什么他不能进来?

      他是狐狸,又不是火药。

      向安把抹布反手搭在肩上,气喘吁吁追来,隔着帘子,白鹤眠提笔蘸墨:“无事。”

      白鹤眠在写信,落下的字清隽雅致,似他般不失风骨,白隐看了眼他的字不免烦躁。

      白隐也想学写字,但他连字都不认识,甚至“字”这个词都是向安告诉他的。

      他爪垫很干净,压在信纸旁,“这是什么字?”

      白鹤眠觑了眼,书写的动作不停下,“隐。”

      隐。

      白隐在心中默念,学到第一个字后爪子移动。

      白鹤眠极聪明,没看就知道后面是什么字,连着三个说给他听。

      他将读音和字形反复匹配,“双,生,子。”

      白鹤眠听到他不算熟练的字音,唇角一勾,将信写好,搁笔。

      白隐满头雾水,已经把认识的字忘记了,可他赧于再请教白鹤眠。

      白鹤眠识字多,写得一手好字,他却大字不识几个,可笑的是,他曾以为和少尊主说上话就能踩白鹤眠一头,他为自己的妄念而脸热。

      他爪子沾了墨,按在白鹤眠衣袖上。

      -

      向安常被白隐拉着教他识字,向安不在时他就随便找个地儿用爪子勾画字形,如此几日,已能认出自己的名字。

      他将刚刚写出来的字埋好,一道影子覆在土上,小狗嗅嗅他刚埋的地儿,兴致索然,“什么都没有你折腾干嘛,害我白来一趟。”

      甚少有人跟白隐搭话,他一时忘记要隐瞒不识字的事情,“我在学写字。”

      小狗微微张开嘴,得意道:“我可以教你。”

      “你不是一只小狗吗,怎么还会写字?”

      白隐怀疑的眼神在小胖狐的自尊心上插了一刀。

      “再说一遍,我不是狗!”小狗一怒之下将菜地刨出个坑,尘土飞扬,他瞪着面前的蠢货,“看好了。”

      随着他一笔一划地划拉,白隐眼睛逐渐瞪大,盯着土上端正的两个字。

      他还真会?

      小狗字正腔圆,“笨蛋。”

      白隐乖巧复读,“笨,蛋。”

      “对,你就是这个。”小狗画了条线指向他,小眼睛都被笑没了,颇显狡诈。

      白隐愣住,脸发烫,“你,你耍我!”

      面对他的气急败坏,小狗很是满意,看都没看就扬长而去,后怕地想着:要是他那还没见面的兄弟跟他一样蠢笨该如何是好。

      白隐被他戏弄过就抛在脑后,想冲上去骂他是笨蛋,声音却突然变成狐狸叫,白隐立刻闭拢嘴。

      不会写字已经被小瞧,断不能再被小狗笑话他用别人的灵力说人话。

      他落荒而逃,一路上碰到许多人,他们向他伸出大掌,他从无数只手下钻过,连门都没来得及找,径直跃上窗子,见白鹤眠正素手拨弄香灰。

      窗下是花瓶,白隐思索着如何落地,白鹤眠没等他想明白就抱走他,掂量他一阵后,门外乌云遍布,风声鹤唳,数道黑影流过,翻起阴寒之气。

      白鹤眠袖子一甩,窗户关上,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他把手置于白隐背上,灵力在小狐狸体内流动。

      白鹤眠在给他灵力。

      白隐不敢再动,怕失去来之不易的甜头。

      片刻后,他趴累了,尝试着说人话,“白鹤眠。”

      他能说人话了,白鹤眠却不停下,思及此前提到的维持时间,他不好意思地埋起脸。

      白鹤眠是想让说久一点?

      茶面升腾的热气散去后,白鹤眠才收回手,白隐回到狐窝后,听到白鹤眠将窗子打开,室内霎时冰冷,他将自己团成一团。

      白鹤眠凝眉注视窗外,在向安进来时,叮嘱他这几日多留意小狐狸。

      白隐只觉白鹤眠太多小心谨慎,他体质虽弱,但在向安的照料下许久未病。

      向安却愁眉不展,“狐君,为何不绕过诡鸣山?”

      白鹤眠望了眼悠闲打盹的小狐狸,“有要事,需尽早回族。”

      他们聊天从不避着白隐,白隐也听不甚懂,白鹤眠总做要事,件件有何不同?

      他腹诽着,将肉干叼到白鹤眠手边,白鹤眠拿起,认真翻看,抬起眼,“是给我的吗?”

      “嗯。”白隐舔舔嘴。

      白鹤眠咬下去,吃到里面向安特地包的果干,每天只此一块,他眼睛略弯,“很好吃,谢谢小狐狸。”

      白隐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白鹤眠既吃了他的报酬,是否意味着下次也能如此?

      他伸懒腰,将剩下的肉干吃掉,玩累后耷拉着眼睛睡去,梦中被烈火灼烧,他的五脏六腑变成黑灰。

      “……小狐狸,小狐狸!”

      向安将他抽出噩梦,他浑身难受,下意识就要向对方求助,却见向安掩着口鼻,眼瞳亮成竖瞳,低喘的声音极其沙哑,在他看过去时仓皇跌坐,施法将二人隔开。

      白隐体内热气上涌,向院中的水缸跳进去,红鲤被吓得腾飞,他在水中冷得打抖,热意却丝毫不减,只能无助地哽咽,人话和狐语胡乱呢喃。

      他跃出水缸,下意识去找白鹤眠。

      白鹤眠的灵力比水还凉。

      他不知道白鹤眠在哪,凭直觉乱撞,偶然听到润如清泉的声线时停住。

      白鹤眠正在书房与人议事,听到窗外有动静,以为是诡鸣山的邪祟,一掌刚要出去,弱弱的“嘤嘤嘤”就传进来。

      他手指轻颤,打开窗子,与狐毛滴水的小狐狸对视,小狐狸往他怀里扑,急躁地低吼。

      白鹤眠摸摸滚烫的小狐狸,眉心一紧,侧过身说:“明日再议。”

      神巫打量躁动的小狐狸,露出了然的神色。

      视线落在白隐身上不舒服,他往白鹤眠怀里钻,还不忘回头朝神巫呲牙,神巫不以为意,“少尊主的灵宠血统高贵,不如与我六界难寻的金雀鸟一配?”

      白隐怕要被送去配种,讨好地舔舔白鹤眠,白鹤眠喉结滚动,按下他脑袋。

      白鹤眠抬起眼皮,暗火压来,百般邪念尽被烧毁,室内死寂,白隐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到神巫脸色煞白,“是我冒犯了。”

      他因着老皇帝的病才被特许前去妖域,待取回药材就得赶回周朝,若是中途出了什么事……他手心出冷汗。

      白鹤眠抚摸不安的小狐狸,冷声呵道:“出去。”

      “是。”神巫几步逃离书房。

      门窗具关,邪祟不侵,小狐狸虚弱地小声哭吟,白鹤眠轻轻拍打他的尾巴根,手被几条尾巴一圈圈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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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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