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甩了高岭之花这件小事》云梦乔

13、冬至（3）

　　白天的温度略有上升，刚从地平线上醒来的太阳，照得雪地金光闪耀。周伊柠出门前将绕了脖子三圈的围巾取了下来，但把领子竖了上去，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裸露的肌肤。

　　从校门口下车后，周伊柠一路哼着她最喜欢的歌慢悠悠地走进教室，尽管在徐茜茜听来不堪入耳，她在周伊柠坐下的那一瞬间表现的尤为明显，立即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抗议。

　　周伊柠还沉浸在欢快地唱歌当中，没有发觉徐茜茜的动作。她今天到得早，教室里没几个人，加上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倒不会影响什么。但遭罪的只有一个人。

　　徐茜茜比她还早到是因为要抄作业，昨晚打游戏打得忘了神，压根想不起来还有作业这种东西。但旁边的噪音让强迫症的她无法专心抄答案。

　　不是说周伊柠的嗓音难听，相反，她的声线非常的美，像古色古香的珠帘被风吹过，像落在柏油路上的春雨下个不停，然而她唱的完完全全不在调上，跑得千里马都追不上她，真是“暴殄天物”。

　　就在徐茜茜想抬手捂住罪魁祸首的嘴时，周伊柠停了下来。“谢天谢地。”徐茜茜双手合十，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尽管小声，周伊柠依然听到了，表情疑惑，对她的行为感到不解，“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说完徐茜茜继续赶着抄一会要交的作业。

　　周伊柠照着镜子修了修眉毛，她抽空对着正在奋笔疾书的徐茜茜说：“你上次不是说你的游戏机借给你侄子玩了吗，我的先借给你要不要？我最近打得少。”

　　徐茜茜停下了手中的笔，还未进一步深思原因便高兴地点头道：“好呀。”

　　周伊柠：“明天早上我带来学校给你。”

　　紧赶慢赶抄完作业的徐茜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周伊柠很好说话，不然怎么连自己平常最爱的游戏机都舍得主动借给她，不带一丝犹豫的呢。要知道那可是周伊柠用初中舞蹈比赛得的第一笔奖金换来的，意义不一样，平常都不带搭理的。

　　熬过了早读结束，距离下一堂数学课还有九分钟。

　　徐茜茜默默朝着周伊柠，在她从抽屉里掏卷笔刀的空隙，悄悄伸出手，趁其没有防备捏了捏她的脸颊，让她面对着自己。

　　周伊柠没有制止她，睁着双迷蒙的眼睛盯着对方，“你饿了，没吃早餐？”

　　说着周伊柠便轻轻松松挣脱了徐茜茜的禁锢，扭头从书包里拿出面包递给她，“早说呀，我还有个法式面包没吃，你饿的话拿去吃。”

　　徐茜茜不客气地接过撕开包装，“正好早上出门走得急忘记带早餐了，多亏有你，不然一上午的课我都要去钓鱼了。”

　　她也没忘正事，问周伊柠：“你，是有什么好事啦？赶快从实招来。”

　　周伊柠的头微微仰起，声调显而易见的上扬，“好事倒谈不上，准确的说是有新进展了吧。”

　　“到时再告诉你。”周伊柠卖关子。

　　徐茜茜警告她：“你最好记得。”

　　中午午休前，祁遇主动给周伊柠发了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他请客，当做是感谢她的照顾。

　　周伊柠心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向，她把这个气球踢给了祁遇，“你呢，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祁遇不接，简洁如他，“你定，我随意。”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

　　“火锅可以不，天冷了我想吃香喝辣的暖一暖。”周伊柠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记得高子轩说过，他不怎么能吃辣。

　　“可以。”祁遇回得很快。

　　周伊柠耸耸肩，自觉无趣便不再回复，于是切换页面翻起了美食点评app开始浏览。

　　*

　　冒着严寒，踏着白雪，周伊柠瑟缩地走在小巷中，鞋底几近被厚厚的雪堆掩埋，冷风呼啸着灌进脖颈，身子也淌着冷意，鼻尖被冻得通红，呼出的气一瞬间起雾四散在空中。虽说是冬天，但早晚温差依旧有些大，周伊柠有些后悔早上出门前没有多穿一些。

　　星星挂起，月亮初升，影子匆匆，道路上迎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尽管被寒冷簇拥着，所幸没有再下雪。

　　到了砂锅粥店门口，周伊柠走进去往店里面望了望，发现期待的人没有出现后，站在了门口，拿出手机发信息，问祁遇：“我到了，你在哪呀，没看见你呢？”

　　可下一秒，周伊柠的神色瞬间怔住，眸中浮起了丝不可置信。

　　不到两米的地方，祁遇正和一名她不认识的女生在交谈着，容貌清丽，身材高挑。尽管有些距离，但周伊柠依旧能辨别出祁遇脸上的神情，锐利褪去，柔和不减，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说着，女生张开手，环住了祁遇的腰，他一时之间怔愣住，没有回应，但始终未拒绝对方的拥抱，就这么任由她的动作。

　　看不下去的周伊柠随即转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紧抿的唇让面容变得锋利几许。她走得快，几簇雪顺着急促的步伐飞进了短靴里，不到片刻便浸湿了厚实的袜子，冻得脚有些疼，却恍若感受不到般径直往前走。

　　明知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任何资格去质问，去生气，可周伊柠仍然难以抑制躁动的情绪，宛如被浓黑泛滥的河水淹没了心田，无处逃逸。

　　她低着头，顾不及理会前方直冲而来的电动车，在即将撞上的那一刻，后方有人及时地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一旁安全的地方。

　　祁遇额前的碎发轻轻摇动。

　　周伊柠踉跄了几下，待站定后侧头，静静回望，跌进一片深海里，仿佛漂泊不定的船停了岸，风和她的呼吸重合，渐渐融为一体。

　　“没事吧？”祁遇的手抓着周伊柠的衣袖，还不忘数落她，带着惯常的淡漠，和隐隐的鼻音，语气却严肃得吓人，“什么事急得让你不看路？”

　　若在平常，周伊柠会很高兴两人的触碰，但此刻竟想挣脱掉他的手，只是他刚才救了自己便不好“恩将仇报”，紧绷的嘴唇挤出一句“没事”，然后她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他还未放开的手上，意思不言而喻。

　　祁遇随即松开，盯着周伊柠的眼睛，像是没看出周伊柠的不对劲，若无其事道：“你要去哪，不是说好了要去吃砂锅粥？”

　　周伊柠没有立刻接腔，她回避祁遇的视线，望向前方不远处，刚才和他“温情脉脉”的女生还站在原地，眼神正打量着她，在两人目光相接后，对方朝她友好地笑了笑，尔后转身离开。

　　“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你自己去吧。”周伊柠扭头不再看他，声音闷闷的，像一口吞下泡了水发涨的苦果，不似作假。

　　闻言祁遇眯了眯眼睛，表情并无太大变化，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平淡地说道：“如果你现在回去，以后我不一定有时间。”

　　说得跟个大爷似的。周伊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了一眼，心里憋着一口气，烦躁的情绪一下子暴涨到顶点，整个人如同在熊熊篝火中翻滚了好几下，她佯装满不在乎地道：“那随便你咯。”

　　可声音听起来却像负气般的，但周伊柠管不了那么多，是否被看穿已经不在她思考的范畴之内，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开脚。

　　见她是真的打算一走了之，祁遇面色开始变得略微不快，压下眉毛。

　　没走几米，周伊柠的脚步忽地顿住，回头一看。

　　祁遇拽着周伊柠的手臂，强硬地将她扯到身旁，一时之间两人皆没有出声，祁遇也不打算立刻放手。

　　僵持良久，沉默使人心慌。

　　“能请你告诉我不开心的理由吗？周伊柠。”祁遇微微弯腰，凝视眼前人，率先开口，吐字清晰地落在了周伊柠耳边。

　　这出乎意料的问题引得周伊柠抬眼，她开始产生一丝心跳加速的微妙情绪。天色昏暗得令人无法琢磨透对方的表情，在撞进他那阴沉沉得像是被薄云遮蔽的眸子后，很快又不堪重负似的垂下头，闪躲他的视线，声音低低地回答道：“我想我没有理由不高兴。”

　　“是吗？”祁遇轻飘飘地反问，直起身子，表情明显地在质疑她。

　　“你和她什么关系？”思索片刻，周伊柠避无可避，最终遵循本心问出了口，卸下了包袱般平复呼吸。

　　周伊柠没有明确点出问的是谁，但指向显而易见，祁遇默了几秒，一如往常的口吻回应道：“她是我邻居，叫徐有容，帮忙照顾了我妈妈几天。”

　　原来是她。

　　周伊柠原本没有想过祁遇会做解释，尽管答案很简洁平淡，但听到他没有拒绝回答，愿意向她道明后，淡淡的笑意从眼眸中浮现，露出了愉悦的底色。

　　“那我们走吧。”周伊柠反手牵着祁遇的胳膊，看到他顺从地跟在身后，唇边的笑意渐渐舒展，天上的月牙弯得像在眼中荡漾的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