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甩了高岭之花这件小事》云梦乔

12、冬至（2）

　　周伊柠不知道祁遇家在哪，只好先将其手中的药品装在自己的背包里，然后边扶边拖着他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宾馆。这地方连导航软件都无法精确定位，她愣是转了几圈才发现。

　　“双人床的房间还有吗？”周伊柠踉踉跄跄地进门，将祁遇安置在宾馆大厅的沙发后，来到宾馆前台问道。

　　前台：“有，一间是吗？请出示下身份证。”

　　“啊，不好意思，一定要身份证才能住吗？”周伊柠压根就没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她开始打感情牌，指了指倒在桌面上的祁遇，“我同学他现在正生着病，人已经昏过去了，可以通融一下吗？”

　　闻言前台了然，一双眼睛开始打量面前有些狼狈的两人，说道：“可以，一间390，我们不讲价的啊，白石街只有我们一家开宾馆，如果觉得价格不合适可以去6公里之外找。”

　　“没事，我要了。”周伊柠不了解行情，对价格更无所谓，于是干脆利落地从背包里拿出银行卡。

　　等进去以后，周伊柠已经累得额间冒出了细汗，一绺一绺的头发紧贴在脸颊两侧，等把祁遇拖到床上后，她不由得跌落在地，抹了抹脸上的汗。祁遇虽然看着清瘦，可架不住他高，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来时沉得令她几乎无法喘气。

　　她很少面临这么狼狈难堪的境地，好在没有外人，唯一一个还在昏迷中。

　　等到气息逐渐平缓下来，周伊柠环顾了四周。房间内的环境一般，家具有些老旧，光线也不够明亮，但胜在还算干净，热水供应稳定。

　　周伊柠重重地呼了口气，然后爬起来走到床侧，凝视着祁遇，只见他眉间起伏，左右摇晃着脑袋，幅度微小，似是有醒过来的征兆，可一眨眼的功夫脑袋又倒向另一边，不省人事。

　　过了一会儿，周伊柠对着祁遇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手心的温度依旧滚烫，红晕强势地紧贴在他的脸蛋两侧。

　　见祁遇的状态仍然不见好转，于是她转身走进卫生间，拿起一条毛巾湿了水，小心地把祁遇的身子翻正，手抚上他的眉心压平褶皱后，将湿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周伊柠不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总之先弄了再说。

　　最后出了门，不到十分钟，开门回来的周伊柠手里多了一盒退烧药。

　　烧完热水后，正走向床边的周伊柠突然顿住，望着祁遇洗得发白磨边的球鞋，她在想，退烧药要怎么给还未醒来的祁遇喂进去呢。

　　既能不吵醒他，又能成功地把退烧药喂进去。想了半天，周伊柠暂时没有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于是，她干脆地放下热水壶，拿了个木凳，坐在了床边。

　　就多烧一会儿吧，谁让他对自己的心意不理不睬。说不清是气恼多一分，亦或是乐祸多一分，周伊柠心里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祁遇不知什么时候侧躺着，身体蜷缩起来，半个肩膀裸露在外，脸刚好对着周伊柠所在的方向。

　　周伊柠俯下身，替祁遇盖上被子，理好后目光不禁游过他的面容，只见对方呼吸似是沉重，嘴唇苍白干裂，眼睛紧紧闭着，脸色显得无力虚弱，像久泡在水里的浮木，可即使模样受窘也不失俊逸。

　　注视了一会儿，心生乏味的周伊柠原想转而离开，不经意间瞥到祁遇的锁骨下方有一道疤痕，颜色较深，和周围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看起来离形成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周伊柠的神色带着不可思议，不由得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停驻在那道陈年旧疤上。

　　有一点点的凸起，甚至有些狰狞，触感很硬，往胸口下方延伸，像是遭受了熊熊烈火的灼烧般。

　　他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周伊柠不敢扯开他的衣服继续往下，心情一时之间复杂万分，泛起了轻微的怜惜，但不至于到心疼的程度，毕竟她还知之甚少。

　　最初听到祁遇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老师赞语不停的口中，是在学校荣誉墙的顶端，那时周伊柠只觉遥遥无及，两个人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尽管他们的相识，是周伊柠横冲直撞的结果，她相信所有的缘分都有期限，如若没有把握住，命运给自己牵的线，便会在无所察觉、放松警惕的时候，悄悄断开。

　　目光缓缓向上，定在了祁遇的双唇，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淡淡的唇色，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也许大多人的眼睛是五官中最为精致的，但他的唇形生得十分漂亮，轮廓清晰，形状饱满，厚度适中，微微突起的唇珠令其更加生动几分。

　　她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直到与祁遇面部的距离所剩无几，呼吸互相缠绕。只要再往下几厘米，便能轻而易举地亲吻到他的嘴唇。她连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冲动也说不清，也许见色起意占了大头，但最后只轻轻地伸手摩挲了他干燥的嘴唇。

　　可下一秒，周伊柠的肩膀清晰可见地僵直了。

　　祁遇醒了。

　　他的眼神如刚出鞘的短剑般寒冷而锋锐，令周伊柠不禁绷紧了脊背，她连连起身后退，踉跄的步伐泄露了此刻局促的心情，她站在一旁，垂下眼帘。

　　在他面前，她总有种少见的不自然。

　　但他顾不上理会周伊柠，第一时间便是急促地抬起手，发现两手空空后，低下头，神情紧张地四下茫然张望。

　　“你是在找这袋药吗？”周伊柠心下了然，从床头柜的一角拿起了祁遇先前紧攥在手中不放的药品袋，放到了他面前。

　　“对。”祁遇失而复得后，表情一刹那松懈，冻结的脸色慢慢融化，他小心地将其放在身边。

　　周伊柠顺势问他，目露关怀，“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祁遇像是听而不闻，双唇紧闭，他先是环顾了四周环境，快速确认情况，发现这里并不是他熟悉的场景后，一瞬间眼神浮过迷茫，过了几秒眉头拧起，视线转而定在周伊柠的脸上。

　　“这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祁遇的神色明显不佳，带着些警戒，他双手撑在床上，慢慢起身靠着床头，额前的湿巾顺势掉落。

　　周伊柠因为祁遇眼中隐含的戒备感到一丝丝冒犯，她眉间起伏不平，心跳平复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经过，但把跟踪他的事情省略了，“我在放学的路上恰巧碰见了你，本想跟你打招呼的，没想到我还没上前你就晕倒在地。我们同一个学校的，我不能见死不救吧，但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只能先把你带来宾馆了。”

　　“不过我没有对你做什么，请把你现在的表情收一收。”略作停顿之后，周伊柠继续出言解释，双手交叉停在胸前，眼神坦然得毫无杂念。

　　祁遇没搭腔，但看了她一眼，脸色稍霁，红晕比刚开始没那么明显。他抓住药袋，掀开了被子，像是要起身的样子，伸出双腿，脚还未踩进鞋子里，身体突然轻微地晃动。

　　即使幅度很小，但在安静的氛围里清晰可见，周伊柠连忙上前想扶住他，却在靠近他的那一刻又克制地顿住了动作，“我建议你今晚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祁遇闭上眼睛，双手抬起揉了揉太阳穴，几秒后重新坐回去，缓缓靠在床头。

　　“你旁边的桌柜有药，我刚买的，应该跟你的那袋药没有重复吧，如果重了你随意处置不用还我，热水我也帮你烧了。”看着祁遇一副像是排斥这一切的模样，周伊柠点到为止，不多劝说。

　　关心他人是一件耗费力气的事情，放弃只需要一个呼吸的距离。如果祁遇介意她到连药都不肯吃的程度，那就没办法了，让他烧昏头吧。

　　“谢谢。”祁遇轻声道。

　　周伊柠被这猝不及然的语声愣了片刻，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缓过神后，神情讶异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没听到算了，我只说一次。”祁遇的面容隐在杯子后，周伊柠无法捕捉他的表情，却从他稍快的语速中听出了对方难以压抑的尴尬。

　　“没想到你还挺有人情味的。”周伊柠张扬地掩面而笑，她还以为祁遇的人生信条里没有“对不起”“谢谢”呢。

　　祁遇对她的评价不作回应，不紧不慢地吃完了药。

　　见他状态逐渐好转，周伊柠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了。宾馆的钱我结过账了，你就在这安心休息吧，我先走了。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之前有发给过你，如果你存了的话。”

　　“嗯。”得到祁遇的回答后，周伊柠便打算离开。

　　“你明天放学之后有时间吗？”忽然间，祁遇冷不丁的话语冲散了沉默的氛围。

　　周伊柠即将拧开门把手的动作忽地顿住，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后，她随即转身，眯起眼睛望了望对面冷静自持的祁遇，没过几秒便按耐不住地快步走到祁遇眼前。

　　“怎么了，你要约我吗？”周伊柠没有直接作答，她俯身逼近祁遇，随后莞尔一笑，弯弯的眼角如同初升树梢的月牙，心情像美丽的云朵踩在了辽阔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