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野不秃

5、第 5 章

　　曾京承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对面先挂了。

　　退出界面，曾京承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地将人删除。他又在外边儿抽了半分钟的烟那股怒气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曾京承回屋将手机放去了它本该待的地方，气焰还没冷却就被陈灼的呼唤打断了。

　　陈灼是洗完澡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个儿洗澡什么也没带，脏兮兮的衣服也不能穿，虽然都是大男生，但他没北方人那习性，更没办法在别人家光着身子当澡堂溜达。

　　曾京承速度堪比闪电侠，在门外敲了敲，询问，“怎么了？”

　　“你有衣服吗？”鬼知道陈灼问出这话需要多少勇气，他在里面脸红了一圈，不是周边缭绕的雾气，而是那种发自肺腑的尴尬和羞耻，陈灼在某些时刻某些方面真算不上多开放，要按曾京承的话来说，他就跟一清朝兵似的。
　　曾京承用脚趾也能抠出来他接下来想干嘛，但还是故意问，“什么事情？”

　　“我没换洗衣服。”陈灼别别扭扭的，“能不能穿下你的衣服，完事儿我明天还你，或者你要实在不放心，我拿回家手洗了再还你？”
　　曾京承想对着陈灼大声地说不，所以很委婉地说了不，“我衣服太大了，你穿着不合适，就这样出来吧，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坦诚相待这事儿对陈灼这纯情大男孩来说并不浪漫也不合适。因为他是gay。

　　“不好吧…”陈灼犹豫再三，为难地开了口。

　　不好？哪不好？互联网上随便一甩就是张腹肌照的大善人，难不成良心不好？
　　曾京承越寻思越不爽，最后哦了声，“那我也没办法。”

　　这直接的拒绝让陈灼也没了辙，毕竟是在别人家，能收留他一晚就该感恩戴德了。
　　但光着身子出去让曾京承看光确实不在他的计划中，左右掂量一番，陈灼宁愿自己难受点儿也不想难受别人。

　　浴室环境算不上大，但足够一个人轻松地活动，放衣服的篮子就在洗漱池边，陈灼踏出淋浴间刚够着篮子里的脏衣服门就开了。
　　陈灼下意识看了过去，洗漱池正面门，也就是说，陈灼被看光了，一/丝/不/挂。

　　对于这种情况，陈灼头一回遇到，也不想再遇到。
　　他的大脑一时间做不了反应，身体僵住了，就只能傻愣愣地和曾京承交涉着视线。

　　陈灼之所以不锁门，那是因为他信任曾京承，也料定了这货不会进来。
　　但曾京承今晚就是抽风了，连那眼神也抽风了，开始打量他的躯体。

　　陈灼清醒过来后反应大得不是一点儿，抓过篮子里的脏衣服就挡住了自己的私密部位。
　　他一时间情绪上了头，有种自己被眼神侵犯的错觉。

　　“滚出去！”陈灼暴躁地吼了一嗓门。

　　主要曾京承也没欣赏到个什么，但陈灼第一回冲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欣赏到了。
　　曾京承杵在原地没动，和陈灼僵上了。

　　陈灼眉头紧揪，不止白皙的身体是红的，整张脸都是红的，见曾京承无动于衷更加恼火了，有种想立马逃离这儿的冲动。

　　两人对峙了小会儿，曾京承不吭声，表情也不好，颇有对着到底的架势。

　　陈灼的情绪只是激动在那么几个瞬间，一过去就会好上很多，因为很多时候，这个世界不允许他发脾气。
　　用五秒钟，陈灼冷静了下来。

　　“出去，让我把衣服穿上。”陈灼语气商量，但很平淡，他垂下眼，抓着衣服死死遮挡着身子，看起来有点儿心累。

　　曾京承不动，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我再说一遍。”陈灼注意到了曾京承怀中抱着的衣服，妥协下来好声好气地劝说道，“等一下，你先出去，等我先换好衣服行不行？”
　　“不行。”曾京承郁闷回答。

　　不止他郁闷，陈灼也很郁闷，他盯着地板沉默了几秒钟，用着直男那套“反正都是男的别扭个什么劲”的想法将脏衣服一块儿丢进了篮子里。
　　曾京承因为他这个举动愣了一下，而后别开脸将怀中的衣服递了过去。

　　陈灼不解地扫了他一眼，没接，“什么意思？”他问，“你不洗澡？”
　　“我不洗。”曾京承的手依旧举着，眼睛绅士地定在别处，“你不是没衣服穿吗？”
　　陈灼看着干净的衣物，轻重考虑后没接，从篮子里挑出自己的上衣抖了两下准备套上，“不用了，我准备回家了。”

　　曾京承一时间没理解到陈灼这个意思，将视线挪回去时看见陈灼正在穿衣服。
　　他下意识摁住了陈灼的手，什么原因不清楚，就是心慌。

　　曾京承将陈灼的衣服夺走丢了回去，又抓着自己的衣服给他套上，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曾京承的衣服确实比陈灼的宽大，至少大了一个号。
　　陈灼被一个男人这么注视着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扯着衣服下摆朝下遮了遮，虽然曾京承并没有往那儿看的想法。

　　但曾京承不傻，注意到了陈灼的小动作，一下将衣服全塞他怀里了，盯着他警惕的双眼问，“你自卑吗？”
　　“那肯定比你好点儿。”在这方面上，陈灼不愿意饶人。

　　曾京承忽然俯了俯身，本来整个人就罩着陈灼，此刻挡他身上的阴影颜色都深了不少，让陈灼有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

　　“你有事儿瞒着我吧？”曾京承问，那语气很果断。
　　陈灼不知道他这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知道些什么事儿，心尖都颤了一下，但还是试探性地反问，“什么事？”

　　曾京承盯着陈灼又是个好几秒钟，这让陈灼更加肯定了他是在卖个空白关子。

　　曾京承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又想起了那让人恼火的备注，在给陈灼留面子和嘲笑之间做抉择。
　　六秒，曾京承抬起手，将右手上的那块表显在了陈灼的眼前。

　　显然，他选择了前者。

　　“这表。”曾京承顿了顿，“多少钱？”

　　陈灼能知道就奇了怪了，懵懵地啊了声，他此刻只想把裤子给穿上。

　　“这不是你送我的吧。”曾京承看着陈灼懵逼的样儿又说。

　　陈灼此时很想来一句，难道是我送你的？
　　不过还真是他送的。

　　陈灼仔细地去瞅了瞅那块儿机械表，表看上去年头挺久了，已经有损坏了。
　　红黑的配色，陈灼一下就记起来了，这是他送给曾京承十三岁的生日礼物，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了，表的样式他其实忘了个差不多，要不是因为曾京承这暗示性的话语他还真就想不起来。

　　“这表是你送我的。”曾京承接着说。
　　陈灼有点儿为刚才的行为愧疚，他是了声，又不可思议地问，“几年了？一直戴到现在啊？”
　　“你用两个月省吃俭用全款买下来的我怎么可能丢了？”曾京承问。

　　陈灼那翻脸的速度可谓比翻书快，嘴角的笑意一个没压住，眼睛也笑弯了。他还是头一回知道自己这么被人这么珍视，很开心，很感动。

　　“谢谢。”所以陈灼憋出来这两个字儿。
　　“所以你忘记了。”曾京承没跟着笑，板着一张脸说。
　　“因为没想到你会一直戴着。”陈灼心慌了，干巴巴地解释。

　　“你就没把我放在心上过吧。”托了那位腊肉哥的福，曾京承没忍住说了一些连自己都看不下去无理取闹的话。

　　半月不见，陈灼发现曾京承的心思越来越令人费解了，他能和曾京承做朋友主要就因为觉着他心大，永远一副活力的模样，心里装不了什么事儿，相处着轻松。

　　陈灼在脑袋里将曾京承这些年送他的生日礼物都想了一遍，他不是送鞋子就是送衣服，总之往高昂奢侈了送，所以这也导致了班上一有同学过生日就急着叫上他一块儿，主要图个大礼物。
　　但曾京承送的东西陈灼一回也没敢穿出去过，因为他觉着这些牌子货在他身上是贬了值，放在衣柜常年积灰，小了的话就直接被陈国成拿去送给亲戚小孩儿做人情了。

　　这么一想，陈灼确实是有点儿践踏曾京承的心血，不把人当回事。

　　想完这些，陈灼心虚得不是半点儿，强颜欢笑地讲出了三个字，“怎么会？”

　　他这个回答明显底气不足，因为想了好几秒，曾京承不知道这三个字儿有多难，但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曾京承转身出了浴室，他怕自己在里面再多待一秒就和陈灼打起来了。

　　陈灼感觉曾京承生气了，因为他不管是背影还是关门的力度，那都无比坚决。

　　陈灼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三两下套好衣服从厕所钻了出去。
　　就一秒，他感觉跟踩进了天堂的大门一般，整个卧室烟雾缭绕得不真实。

　　曾京承站在窗前抽烟，他面对着一片繁景，背对着陈灼，背影看上去很孤独。

　　陈灼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刚要开口搭话，他的手机响起了企鹅提示音。
　　陈灼张开的嘴巴闭上了，立马冲了过去，他是生怕“咚咚咚”地声响招起曾京承的好奇，抓着手机第一时间关了声音。

　　陈灼以为是他那网恋对象堆积的消息一下弹过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只是一通好友生日提示。
　　这么安静的界面让陈灼觉得不应该，疑惑地点进联系人开始翻看，他企鹅没什么人，也就二十个好友，来回翻了三遍也没找到他那网恋对象的好友。

　　可能对面给他单删了？
　　不过单删是这情况吗？

　　想着，陈灼不愿再多费脑袋，消失半月这种事情他完全能理解。
　　他就是有点儿可惜，对面长得还挺合他胃口的。

　　“你在干嘛？”
　　曾京承的声音和他的长相很平等，是讲几句话能让人浮想联翩的低音炮，所以这四个字儿让陈灼品出一股和人偷情被抓了的质问感。

　　陈灼抓着手机看去，曾京承没挪动过脚步，还站在窗前，但此刻脑袋扭过来了，黑夜拓了他半张脸，两只眼犀利得跟鹰似的，不满地看着他。

　　顶着这种眼神，陈灼也想知道自己在干嘛。
　　在找网恋对象企鹅？
　　在研究屏幕光滑度？
　　在测试软件卡顿程度？
　　总不能这样说吧。

　　陈灼还没想出应付对策，曾京承出了卧室，随着“砰”地一道故意的摔门声，卧室出奇的安静。

　　因为男人没有更年期一说，陈灼只能是觉得曾京承生活上遇见了什么不顺心如意的破事儿。
　　事实证明，他也猜对了。
　　不一会儿，外面又是一道砸门的声音，这次好像是砸响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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