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11
至此,我所在的班已减员过半,我们被编进了新的编制。新面孔有五张,都是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他们带着友善的笑容同我握手、问好,就像去年11月我们和修罗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然而,这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们之间的每一次对话和共同经历的每一个黎明都可能是对方或自己的最后一次。这段时间有太多人都是这样,早上还在和战友谈笑风生,晚上回来时就只是一具了无生机的尸体。
卡妙已经很久没有吹过他的口琴了。他以前总喜欢在没有战事时坐在石头上,摸出口琴吹一些民谣。现在即使偶尔吹一回,也只是一些不甚欢乐的曲调。音乐和文字是人心最忠诚的镜子,大概人至今还没有学会在这二者面前很好地伪装。虽然卡妙同我刚见到他时一样友善、内敛,他的口琴发出的旋律依然动听,却平白多出了沉郁和悲恸。
感到悲恸的不止卡妙一个人,在战斗时我们大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逝去伙伴的血痕。然而战斗总有停止的时候,每当我们踩着染血的树叶返回营地,或是在夜晚闭上双眼,他们的音容却又纷纷清晰起来。他们是如此令人难忘,让我绝无任何可能将这些记忆从我脑海里擦除。
在战场上,同生死共患难的命运总能很轻易地培养起战友之间的坚实的友谊,而这样的友谊在旨在摧毁生命的战火面前又不免显得脆弱。迪斯死后,阿布罗狄变得越来越容易沉默。他原本就是个文弱而内向的人,总是下意识地保持和他人的友好距离,迪斯看上去粗线条的神经反而让他很轻易就消除了这个距离。虽然阿布罗狄对我也很亲近,但更多是出于对长者的信赖。而迪斯——我可以十分肯定的说,是我们当中最能让他感到自在和自得的人。如果他们俩是在和平年代遇上,也许真能成为终生不渝的好友。而战场粉碎了这个可能,这对一个在受到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来说未免过于残忍。
悲伤的情绪影响到了阿布罗狄的行动,他总会在思绪堆积时不经意地放缓自己的速度,以至于他在护送那名小男孩回城的时候,没能注意到身后树林里开出的冷枪。
那天是2月27日,意大利军的正面进攻已经被遏止。朝他开枪的应是尚未撤退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