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黎文刀

2、第 2 章

　　日头正大，从头顶晒到裸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带来微微的已经有些不适的烧灼感。

　　只要不冷，这学校在跑操时是不允许穿外套的。
　　李顾茜胳膊上没擦一点防晒，穿着标准化的白蓝校服短袖，皱眉抱臂站在队伍里。

　　平日里的她在这个时候最喜欢和好友们贴在一起卿卿我我，但由于过高的温度和担心被晒黑的忧虑，她今天只是任由朋友们在自己耳边絮叨聊天，而不主动插进一句话。

　　早知道就买防晒袖套了。她现在为前几天还觉得这玩意儿不好看也没必要而真心实意的后悔。

　　跑操还没正式开始，学生们仍得听着这叫人烦躁的音乐声站在原地等待。

　　“所以他很帅啦？”

　　“对啊对啊，第一眼真惊讶到我了呢！我长这么大没在这里见到过这么好看的男生！”

　　柯恬以一种毫无疑问不容置疑的语气放下这句话，但大概是想到各人审美方面的不同，她收敛些许夸张的表情，忙补充道：“起码全长在我审美点上。”

　　柯恬是李顾茜关系很不错的朋友，成绩优异，娇小漂亮，家境优越，衣品和美妆的审美让她在同龄人中总显得格外出众，受人欢迎。

　　她口中全在她审美点上的男生，往最差了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此听见这话，李顾茜微微睁大双眼，凑上前去问道：“谁啊谁啊，我们学校的吗？”

　　长得好看的人对她的吸引力堪比外星人降落地球。

　　“哟，睡醒啦，刚看你半天不说话。”柯恬笑着瞥了她一眼。

　　李顾茜哼哼笑了笑，抱着柯恬的肩：“快说嘛快说嘛。”

　　周围人的反应其实和李顾茜差不多，这个年龄大部分男生留给女生的印象除了喜欢游戏，不洗头不洗澡，开黄腔以外，就没什么多余的了。
　　好不容易听说个特别好看的，就算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也总想八卦一下。

　　“不是咱们学校的啦，是我男朋友的同学。”柯恬说。

　　哦，那大概率是没机会见到咯。听到这李顾茜兴趣已经失去大半了，撇了撇嘴，将身子软软靠在柯恬身上。

　　跑操铃也踩着这个点响起，队伍逐渐跟着望不见头的密密麻麻的人群缓缓前进，就像漫无目的的蜗牛群。

　　李顾茜已经计算好了她要在跑到哪里的时候以什么借口跑出队伍，然后再躲藏在哪里好不叫学生会的人发现。

　　她转头拍了拍同桌的肩膀：“一会儿我拉你就走哦！”

　　同桌“嗯嗯”点头，只等李一声令下。
　　她原本是个文静乖巧的女生，但李顾茜太过外向，二人相处没多久，就已经被带着学会逃操了。

　　柯恬知道李顾茜要跑出去，在队伍因为前方拥堵而暂时慢下来的时候，凑到李顾茜耳边说：“这周六一起去探店呗，我在网上看见新开了家古着店，咱们顺道去吃烤肉。”

　　“好啊。”

　　“还有还有，下周五国庆放假嘛，你提前留出时间来，我带你还有其他几个女生去喝酒哦。”柯恬笑了笑，继续道：“除了我男朋友，还有那个很帅的男生哦。”

　　李顾茜被太阳晒的睁不开眼了，她抬起左手挡在眼睛上方，笑着说：“这才刚周三啦姐姐。”

　　“啊呀你去不去嘛！”

　　“到时候看啦！”说罢，李顾茜就拉着同桌窜出了队伍。

　　她俩在人流密集，老师学生遍布的操场，谨慎又熟门熟路的一会儿走一会儿跑，直至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坐下。

　　“累死我啊，跑了不到半圈，我的身体就发出抗议了…”李顾茜抱着同桌的胳膊嚎叫着抱怨，“好想喝水啊。”

　　“现在不行吧，回教室万一有检查的呢。”同桌轻声道。

　　李顾茜对自己高中的许多制度都嗤之以鼻。
　　但没办法直接反抗，她就会选择一边不屑一顾的嘲讽，一边钻各种各样的空子躲避掉这些制度。类似逃课逃学此类事情，她其实偷偷干过不少。

　　但她也并不算传统认知上的坏学生，她还在文科重点班，凭成绩分出来的。

　　其实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带来不大影响的对一种规则的反抗，在高中学生时代，谈恋爱是最鲜明也最具代表性的一种。
　　因为没有哪一条校规会允许学生“早恋”。

　　就算明令禁止，学生们恰逢春心萌动时期，你来我往也阻拦不了。

　　李顾茜就刚结束一场恋爱。
　　对方其实人还不错，就是太死板又些许自负。她本就三分钟热度，不喜欢这样无趣的人，更何况，对方还长得不算好看。

　　说实在的，她真的抗拒不了长得好看的人。

　　想象了一下柯恬口中的那个男生，李顾茜就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

　　如果和一个外形出众的人谈一场恋爱，她必然会终结掉以往所有恋情中的五花八门的抗拒分手理由，包容对方所有，原谅对方任何事。

　　但李顾茜知道这设想可能性不大。
　　她虽然喜欢长得漂亮的，但她自己却说不上漂亮，身高也恰恰一米六。

　　初认识的人往往会看着她说上一句“你好白好可爱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就到此为止了，她顶多算是个清秀耐看的女生。

　　跑操时，李顾茜没有直接答应柯恬酒吧邀约的原因有二。
　　一方面就是如上所说的外形条件，柯恬的其他朋友们也都很漂亮。另一方面是她没去过酒吧，她担心自己出丑，她太在乎别人投来的目光。

　　心里这么考虑了一会儿，和同桌上楼时，李顾茜就找好了拒绝柯恬国庆假期邀请的理由。
　　至于这周六，她还是愿意陪伴自己好友，一起拍拍照什么的。

　　跑操结束的那节课是数学，李顾茜发愁的趴在桌上。

　　月考成绩昨天刚出来，数学她才考了六十分，她都不敢抬头生怕和老师的视线相撞。倒也不是害怕，张老师从不批评学生，也并不以成绩区别对待，几天前她还夸赞李顾茜羽毛球打得好呢。

　　李顾茜是为此感到有点羞耻愧疚抬不起头。

　　夜里，李顾茜跑到妈妈房间坐在她床边，爸爸不在，夫妻二人感情淡薄，分房睡很多年了。

　　“妈，我想补一下数学。”

　　闻言，妈妈将目光从书中抽离，抬眼看向女儿：“终于意识到数学的重要性了？”

　　“哎呀…”李顾茜不好意思极了，扭捏的揉了揉通红的脸趴到妈妈身上，“我决心一雪前耻。”

　　李顾茜的妈妈是个极为要强聪慧，却不传统保守的女性。
　　她对于李顾茜化妆染发并不反对，女儿的造型格外好看的话，还会出口夸赞。对于成绩偏科严重的李顾茜，也并不表现出强势的要求，她不像大部分家长，对成绩不那么看重。

　　但女儿自己发奋，还能阻拦吗。
　　妈妈心中难得欣慰，很干脆的同意，并主动承担起为李顾茜寻找一对一补课的老师和费用。

　　到了周六，李顾茜开开心心的化好妆前去赴约。
　　她穿了一件黑色吊带牛仔短裤，和柯恬的小裙子正好凑了黑白配。

　　古着店暖黄的灯光衬着亮闪闪的项链首饰，李顾茜轻轻把柯恬拉了过来为她拍照。

　　李顾茜审美很不错，能为好友拍出漂亮的照片总会给她带来莫大的满足感，她格外喜欢这个环节。

　　拍了大约十分钟才心满意足的收工，最后二人买了同款的帽子和围巾，李顾茜另外买了项链和一双对戒，戴上了其中一只在食指上，将另一只仔细装进了盒子里。

　　烤肉快吃完时，柯恬的男朋友发消息说想她，问她现在在哪里还说要带她去唱歌。

　　李顾茜吃的很饱很开心，又点了两份奶昔后忙对柯恬说她不介意，今天一切都很好，她也正该回家了。

　　尽管李顾茜连说许多遍没关系，柯恬还是觉得心中有愧，非要和男朋友把她送到街道口去。李顾茜怕尴尬又不好拒绝柯恬的好意，只能哈哈几声答应了。

　　好在柯恬的男朋友一路都在找话题，一来二去，李顾茜也自在许多，并排走着的三人热火朝天的聊个不停。

　　停在一条小马路前，两边都站了许多人。

　　绿灯通行时，她们三人继续前行。李顾茜看见对面有几个男生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向她们这里看。

　　接近时，李顾茜下意识低下了头，她不习惯也不太喜欢与许多异性正面相遇，却听见柯恬男朋友说：“你们先去吧，我要和恬恬把她朋友送到十字路口后再来。”

　　李顾茜这才悄悄呼出一口气抬起头，随着柯恬男朋友的话移动视线。

　　“你俩家伙上次没见着，先简单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柯恬。”话音落了，对面有两个男生笑着打了招呼，“这小子你上次见到咯，齐徒。”

　　“齐徒，这位是柯恬朋友。”

　　李顾茜侧头看去时，与叫齐徒的男生目光相撞。
　　那几秒，她一时屏住呼吸，不知所措的睁大了双眼又逃避似的低下目光。一瞬，深吸一口气看向那男生，说了句：“我叫李顾茜。”却又移开了目光。

　　“我叫齐徒。”那男生道。

　　当李顾茜隐约察觉齐徒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时，她悄然的变得慌乱和紧张起来。
　　她借着低头时看向自己露出来的双腿，心里开始担心显露的粗细，抿住了嘴巴，眼神朝别的方向瞟来瞟去，好叫她自己自控住能不去偷看齐徒，不那么不矜持。

　　她在内心独自兵荒马乱的一阵，其实不过风吹过一瞬间的事情。

　　齐徒道：“那我们先过去了。”说罢朝她们点点头，几人就转身离去了。

　　十几米远后，柯恬激动的抓住李顾茜的手：“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帅啊！”
　　她男朋友闻言立即表示吃醋的说难道在她心里自己不是最帅的吗种种话李顾茜都听不进去了。

　　由于皮肤白皙，零星几个痘印在她脸上总十分明显，也正是这样，被羞涩逼出的红晕爬满她的面容时，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掩饰。

　　李顾茜不禁回想起齐徒的脸，那张她一瞬间就记住并且记得十分清晰的脸。
　　从他的内双眼到挺拔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嘴唇到下巴，还有那一颗右颊上的痣。

　　也正因为这张找不到一丝一毫瑕疵的漂亮的脸，使她简直方寸大乱。

　　“而且个子很高，衣品也很好对不对！”柯恬在她耳边一直叫，偶尔不得不转过脸去亲亲装作吃味的男友。

　　“恬恬，你和她们讲的话一点也没错。”

　　李顾茜在周三跑操时被勾起的浓厚兴趣在见到齐徒这一刻被完整的放下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不会在国庆期间再去拒绝柯恬酒吧的邀请了。

　　她实在还想多看那张脸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