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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万宗烬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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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气如毒藤般顺着玄铁锁链疯长,钻入琵琶骨的创口,在经脉中蛮横穿梭,每一寸都似被烈火灼烧、寒刃切割。
简傀浑身绷紧,苍白的唇瓣被咬出鲜血,血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祭傀柱的黑石上,瞬间被周身翻涌的魔气吞噬。
他艰难地睁着眼,灰败的眼眸里,最后一点清明如风中残烛,映出的不是魔主冰冷的金瞳,而是恒谷宗的竹影——那时方景斐
练剑时总爱偷懒,躲在竹丛后啃灵果,被他抓包后,就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讨饶,喊他“师兄”。那声音清清脆脆,带着少年独有的鲜活,此刻却被魔气搅得支离破碎,渐渐模糊。
那声音清清脆脆,带着少年独有的鲜活,此刻却被魔气搅得支离破碎,渐渐模糊。
“不……”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破碎的低吟,气若游丝。意识如坠无底冰窖,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那点关于方景斐、关于恒谷宗的记忆彻底淹没。
他能感觉到,那个会护着师弟、会为宗门着想的简傀,正在被魔气一点点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即将被剥夺神智、只知杀戮的傀儡躯壳。
魔主立于祭台之上,金瞳中闪过一丝漠然的快意,玄色龙纹黑袍在无形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没用的挣扎。从今往后,你只会记得吾,记得你的使命——为吾执掌万傀,踏平三界。”
魔气愈发狂暴,简傀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脑海中,方景斐的身影越来越淡,从练剑的少年,到宗门大殿上为他执剑的模样,再到战场之上那双含着泪与痛的眼眸,都在被黑暗一点点蚕食。
“景斐……”
最后一声低唤,轻得几乎听不见,消散在万傀殿死寂的空气里。简傀的眼眸彻底蒙上一层死灰,那点清明终究没能抵过魔气的侵蚀,缓缓闭上了眼。
周身的魔气渐渐平息,却不是退去,而是彻底融入他的四肢百骸,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染成黑暗的颜色。
“简傀”二字从灵魂深处一点点抹去——抹去他对恒谷宗的眷恋,抹去他握剑时的温热,抹去他听方景斐喊“师兄”时心头的软。
他垂着头,长发凌乱地遮住脸,只有下颌线还残留着未干的血痕,那点血早已失了温度。魔主金瞳中的快意愈发浓重,玄袍扫过祭台黑石,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
“醒来吧,吾之傀儡。”
话音落下的刹那,简傀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曾映过少年眼眸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沉沉的墨色,死灰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波无澜的冰冷,像淬了魔的寒铁。
没有挣扎,没有犹豫,他一步步走上祭台,每一步落下,殿内的魔气便沸腾一分,黑石地面上竟蔓延开层层暗紫色的魔纹,像是在朝拜它们新的主人。
他站在魔主身前,垂眸,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胆寒的魔性:“属下,参见魔主。”
往后魔气如墨潮席卷三界,各宗门的护山大阵在万傀军的铁蹄下摇摇欲坠,昔日仙气缭绕的修行圣地,尽数化作血色炼狱。
青云宗的白玉山门被魔气腐蚀得斑驳开裂,掌门率百名剑修结成天罡剑阵,剑光如银河倒挂,却被简傀挥手召来的万千傀儡撞得粉碎。
那些傀儡皆是昔日被灭门派的修士所化,面无表情地挥剑斩向同门,青云宗弟子望着熟悉的面容,含泪厮杀,最终一个个倒在魔气浸染的石阶上,最后一缕剑光消散时,掌门以身祭剑,却只在简傀墨色眼眸中激起一丝微澜。
普陀崖的禅音再也掩盖不住惨叫,佛门弟子的金身被傀儡撕碎,佛光与魔气碰撞间,长老们盘膝而坐,诵念往生咒,试图净化魔障,却被简傀掌心凝聚的魔焰隔空灼烧,身躯化为灰烬,只余下残破的念珠滚落尘埃,被涌来的魔气吞噬殆尽。
苍梧派的竹林早已被鲜血染红,年轻弟子们握着未练熟的飞剑,冲向黑压压的魔军,他们中有人曾见过简傀在恒谷宗讲道,如今却只能在那双冰冷的眼眸下,成为傀儡大军的一员。
掌门引爆毕生修为,试图与魔军同归于尽,却被简傀轻描淡写地挥手挡下,自爆的灵光只照亮了他毫无波澜的侧脸,便彻底熄灭。
短短三月,二十八宗相继覆灭,有的宗门拼死抵抗,全员殉道;有的长老贪生怕死,献门投诚,最终仍难逃被炼化为傀儡的命运;更有宗门试图传送年幼弟子逃离,却被魔纹大阵拦截,孩童的哭喊与修士的怒吼交织,最终都沉寂在无边黑暗中。
万傀殿的魔纹愈发璀璨,简傀立于魔主身侧,看着麾下傀儡大军踏平最后一座宗门——清虚观的山门,墨色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他手中凝聚的魔焰,灼烧着三界的希望,也彻底焚尽了过往的痕迹,只余下“服从”二字,刻在被魔气彻底占据的灵魂深处。
清虚观的三清塑像在魔气中轰然坍塌,碎石溅起的烟尘里,最后一名道童握着半柄断剑,脊背挺得笔直,却被傀儡的利刃刺穿胸膛。鲜血染红道袍时,他望着高台上那抹玄色身影,眼中翻涌着恨意与不解——曾听闻恒谷宗简傀是正道翘楚,温润磊落,怎会成这屠戮三界的魔?
这疑问,如同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中简傀沉寂的识海。
他墨色的眼眸无波微动,指尖凝聚的魔焰几不可察地晃了晃。那道童临死前的眼神,竟莫名撞进灵魂深处,与记忆里某个躲在竹丛后、睁着亮晶晶眼睛喊“师兄”的身影,诡异地重叠了一瞬。
“嗡——”
识海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像是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在坚冰下撞了一下。可这感觉转瞬即逝,比风中残烛熄灭得更快,魔气如潮水般瞬间将那点异动淹没,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简傀垂眸,看了眼掌心跳动的魔焰,眸色重归冰冷。方才那丝异样,仿佛只是错觉。他抬起手,魔焰暴涨,将清虚观最后一点残存的灵光彻底吞噬。
魔主立于他身侧,金瞳扫过他微变的指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残念未消,倒是有趣。不过无妨,待踏平恒谷宗,将那方景斐炼为你最得力的傀儡,这世间,便再无任何东西能扰你心智。”
“恒谷宗……”
这四个字从简傀口中吐出,带着魔性的冷硬,却在舌尖滚过的刹那,让他沉寂的心脏,毫无征兆地抽痛了一下。那痛感极淡,淡到几乎无法捕捉,却像一粒石子投进死水,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没有追问,只是垂眸颔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属下,遵令。”
魔主满意地笑了,金瞳中映着三界沉沦的血色。恒谷宗的山门,已在魔纹大阵的笼罩之下,一场针对昔日正道圣地、针对那名唤方景斐的少年的屠戮,即将拉开序幕。而他的傀儡,终将彻底斩断所有过往,成为真正只属于他的、无坚不摧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