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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川西葬穴(6) ...

  •   任仰还是耍赖了,后半夜的时候他实在是撑不住了,翻身起来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乙酉本来就没有睡死,心里烦乱,一直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状似不悦地将头歪了过去,看到任仰带着满身的寒意钻了进来,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缠着抱住自己。

      任仰冻得在被子里浑身发抖,乙酉听到了他微微抽气的声音,想赶他下床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任仰对上了乙酉略带睡意的眼睛,小声说道:“睡吧,我不碰你。我要是再在地上睡一会儿真得冻死了,祖宗,你就行行好吧……”

      任仰的话带着无奈,仔细听还有点笑意。乙酉没说话把头转了过去。

      任仰浑身都是冷的,也不想碰乙酉怕冰着他。

      任仰看着乙酉的后脑勺,被子里的身体在一点点回暖。

      心里的隐秘被全盘托出之后,任仰后倒是觉得浑身轻松了。

      他呼出的气里还带着缠绵的酒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乙酉竟然觉得沉重的困意慢慢袭来了,好像在任仰身边他总是更容易睡着……

      任仰暖热了身子,往乙酉那边凑近了一点。他伸长了腿,发现乙酉果然是蜷着身子睡的,因为暖不热被窝。

      任仰把自己热热的脚伸到了乙酉的脚边,碰了一下乙酉的脚丫子,冰凉。

      任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把脚凑近了他一点。

      他不敢抱乙酉,怕他没睡死一气之下再把自己踹下去。任仰只是用胸膛轻轻地贴着乙酉的后背,慢慢地给他捂着身子。

      睡梦中的乙酉感受到了热源,本能地将脚贴到了任仰的脚上,任仰借势用小腿夹住了他冰块一样的脚。

      又过了一会儿,任仰才慢慢伸出手抱住了乙酉塌下去的腰。

      他在被窝里无声地勾着唇,怀里搂到了人,终于肯闭上困倦的眼睛,一秒钟就睡着了。

      这一夜对乙酉来说太漫长了,他一直在做梦。

      奇怪的是他梦到的是师父完成最后一场血祭时对自己说的话——伊使本就是孤独的,他只能陪自己一小段路,后面的路他要自己走下去。

      师父死的时候乙酉还算是一个孩子,他哭了。

      师父对他说做伊使就是这样,被选中了就没有选择。

      乙酉眼前的师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了,最后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形体,这让乙酉十分恐惧。

      场景忽然一瞬间变换了,乙酉的眼前不再是师父,而是出现了任仰的脸。他笑着和自己说话,习惯性地搂住自己的脖子,说以后要带自己回老家看雪……

      可是这样的温柔乙酉还没来得及抓住,场景就又是一转,他梦到自己变成了师父那样!

      乙酉几乎是惊醒,他的胸腔快速地起伏着。

      乙酉环视了一下四周,知道自己还在风满楼的客房里。反应过来刚刚的那些都只是一场梦,一种劫后逢生的感觉涌了上来。

      乙酉的额头沁出了汗,他动了一下,发现任仰的小腿夹着自己的脚,胳膊保护欲十足地搂着自己的腰,头抵在自己颈后。

      乙酉轻轻地平躺了过来,歪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任仰的脸。

      任仰现在睡得很平和,俊郎的五官陷在明媚的阳光里,让乙酉看失了神。

      他忽然感到一阵难过,第一次,乙酉觉得伊莫托不是个好东西——他会和梦里的师父一样吧,痛苦地死去。

      任仰也会为自己流泪吗?

      可他们都无力抗争,甚至乙酉现在被心神驱使着主动去完成血祭。他早已成为伊莫托的傀儡,成为延续诅咒的木偶。

      就在乙酉胡乱地想些什么的时候,任仰的手机突然响了。乙酉惊了一下,立刻把眼神挪开了。

      手机铃声响了很长时间任仰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乙酉露出的半个后脑勺。

      任仰抽出手摸到了桌子上的手机,拿过来一看是张祥打来的。

      “喂?”

      任仰困倦的声音传了过来,张祥已经到学校要准备上课了。

      “不是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也没来个电话。我打电话看看你是不是被拐到缅甸干传销了!”张祥又开始和任仰插科打诨。

      “滚蛋!能不能盼我点好!”任仰笑骂道。

      “干嘛呢?”

      “废话,睡觉!”

      “哎,没工作就是好啊……”

      乙酉听到任仰在打电话,那点睡意也没了。他拨开任仰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打算起床。

      “干嘛去?”任仰又把手搂了回去,不让乙酉起来。

      对面的张祥听到了任仰压低声音的问话,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赶紧问道:“哎呦我靠,你小子是不是有情况了?
      “不是,你这进展也太快了吧!你别是什么艳遇吧?哎我告诉你,可别搞渣男那一套啊,有戏了就别浪了……

      “对了,你之前不说要找什么灵魂伴侣吗?怎么样,你这算是找着灵魂伴侣了?漂不漂亮?”

      张祥叽叽呱呱和任仰说了一大堆,手机有些漏音,张祥的话乙酉听得很清楚。

      任仰看了一眼身旁的乙酉,故意说道:“漂亮!漂亮死了!”

      “呦,这么喜欢,难得啊!喜欢就别藏着掖着了,把人家带回来,合适的话好好处然后结婚,再生个孩子,这不老婆孩子热炕头都有了?”

      任仰看乙酉的表情已经不自然了,勾起嘴角继续说:“生孩子怕是有点问题。”

      张祥以为是女孩儿的身体有什么问题,皱起了眉头:“怎么了?对方身体不好?能调养吗?我老婆认识一个有名的老中医,听说这方面特灵。”

      “按照我估计的话应该是调不好。”任仰一边和张祥打着哑谜,一边又明里暗里地挑逗乙酉。

      乙酉听到这句话直接坐起了身,不管任仰挽留似的抱在他腰上的手,直接下床出去了。

      任仰看到他耳尖慢慢爬上红色,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任仰和张祥打完电话,又在房间里睡了个回笼觉,一直到下午才彻底起来。

      乙酉早早地就起来了,但是也没见宫浸香和许煦汤出来。他到风满楼的前院转了转,伙计们看到了都和他打着招呼,给他泡了一杯热茶。

      任仰起来之后洗漱了一下也去了前院,到的时候宫浸香和许煦汤已经在和乙酉聊天了。

      许煦汤见了任仰脸上若隐若现的巴掌印直接笑出了声:“呦呵你这脸,昨晚挺激烈啊!”

      宫浸香拍了他一下,示意他正经点。任仰听完看向了乙酉,乙酉则视而不见地转过了头。

      许煦汤于是就闭了嘴,凑到任仰身边小声问道:“干什么了这是,怎么还挂彩了?”许煦汤的语气里尽是嘲笑的意味。

      任仰看了一眼和宫浸香一起看学员们唱戏的乙酉,瞥了一下坏笑的许煦汤,没理他。

      许煦汤拍了拍任仰的肩膀:“这事你来问我啊,我有经验!我当时虽然没捱浸香的巴掌,但捱了他老汉儿的!那家伙,一巴掌差点给我抽成脑震荡!”许煦汤说起来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反而像有些骄傲似的。

      任仰看了他一眼:“那你最后怎么说服老人家的?”

      许煦汤扔掉了手里的瓜子壳,“浸香不要家里人介绍的女孩儿,让我把他接走。他和家里的关系就不好了。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我做中间人了呗。不怕你笑话,那段时间我天天跟个癞皮狗一样去拜访老人家,隔三差五送礼物送温暖,一点点磨下来的。”

      任仰听了看壮士似的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容易啊……不过你把人家儿子拐跑了,人家这孙子也抱不成了,这么说起来,你那一巴掌挨得不亏!”

      任仰说完许煦汤就踹了他一脚。

      他接着给任仰说:“我告诉你,这追老婆也一样,那靠得是嘴皮子和脸皮子,”许煦汤喝了口茶水,看着远处听戏的宫浸香,满眼笑意:“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任仰听他那嘚瑟的口气就鄙夷地翻了个白眼,看到宫浸香旁边的乙酉笑了,他的嘴角又翘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许煦汤带着两个人去了人民公园,那儿是另一处热闹的地儿。

      “去那儿摆龙门阵巴适得很!”许煦汤开着车说道。

      “摆龙门阵?”任仰不知道这句方言是什么意思。

      “就是谈天说地,胡侃聊天的意思。”许煦汤笑着解释道。

      一行四个人到了人民公园,终于知道许煦汤嘴里说的热闹是什么样了。

      人民公园里满是人,叽叽喳喳的都是谈笑的声音。他们看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空闲的桌子,立刻招呼人来上茶。

      任仰看到一个男人拿着一个壶嘴很长的铜壶过来了,奇怪地问道:“这壶嘴怎么这么长?”

      许煦汤立刻给他介绍道:“这叫长嘴铜壶,最开始是用在人特别多的那种茶馆里的,隔着老远就能给你倒碗茶!现在呢花招多了,一会儿你看就知道了,算得上是茶艺表演了。”

      倒茶的小伙过来了,先不是倒茶,而是把铜壶的壶嘴绕着脖子眼花缭乱地转那么几圈,仔细看好像还能在里面看到太极的影子。

      从脖子绕再从腰侧绕,最后长嘴铜壶的壶嘴被倒茶人从背部伸了出来,恰到好处地倒满了茶。

      这个表演在公园里已经屡见不鲜了,不过任仰和乙酉两个外地人还是觉得很新奇。

      四个人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喝茶聊天,旁边那个桌子的大爷还主动和他们打招呼,气氛十分安逸轻松。

      喝完茶许煦汤提议在公园里走走,“这人民公园啊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许煦汤是本地人,知道哪里好玩哪里不坑钱,带着任仰和乙酉都转了一遍。

      他们看了字画铺子,又买了点吃食,闲逛的时候还路过了一个相亲角。

      许煦汤一看到围在那儿的大妈们,赶紧加快了步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快走!”

      任仰和乙酉还是一头雾水的,直到两个大妈走到了他们的身边,一人拉住任仰一人拉住乙酉,不由分说就开始打听起来。

      “小伙你多大了……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大妈们根本不需要进行聊天的预热,直接切入了主题。

      乙酉那边凭借着俊秀的外表已经到看女孩儿照片这一步骤了,大妈热情地给他介绍着自己的闺女。

      任仰看到了直接拉过了乙酉揽到了怀里:“哎哎哎,姨,使不得,他已经有对象了!”

      “他有对象你有没得!……”

      大妈还在后面要招揽任仰,任仰就拉着乙酉赶紧快步离开了。等终于逃过了相亲角,任仰发现许煦汤正和宫浸香一起逛古玩摊子呢。

      许煦汤看两个人走过来了,立刻笑道:“怎么样?认识到我们成都嬢嬢的厉害了吧!”

      任仰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给成都嬢嬢竖了个大拇指……

      这古玩铺子的老板是个老头,耳朵还有点聋,遇到不喜欢的顾客直接装全聋听不见,遇到看对眼了的才说两句话介绍一下。

      任仰也蹲下看了看地上摆的那些东西,镯子、瓶瓶罐罐、小摆件还有字画基本上都有。

      这些东西价钱高低不等,都是用来好看耍开心的。

      任仰转了转,突然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红玉扳指,颜色很透亮,里面掺杂着一点云絮状的奶黄色物质,看起来和祥云一样。

      任仰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扳指,拿了起来。

      老头看到任仰的动作抬头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任仰把红色的扳指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下,觉得实在是好看。他握住了乙酉的右手,把玉扳指带在了他的拇指上。

      乙酉已经算是瘦的了,但这个红玉扳指很奇怪,比正常的都要小。

      乙酉看到任仰握着自己的手试板指,下意识要收回去。

      “别动,正试着呢!”任仰抓着他的手不放,又把戒指换到了他的右手食指上,这下刚好戴进去了。

      老头看到却开口道:“这扳指不适合他,不该他戴的何必硬戴。”

      听到这句话,乙酉倒是停下了挣扎。

      任仰闻言抬起了头,看了看乙酉食指戴着扳指的样子。乙酉肤色白,再加上红玉扳指的衬托,看起来更加了几分妖冶。

      “合不合适人说了算。多少钱?”

      老头听到任仰的话怔愣了一下,看了看乙酉戴着红扳指的食指,叹了口气:“非要这个了?还有很多更适合的。”

      乙酉听到老头刚刚说不适合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想要这个扳指,想要这个不适合他的扳指。

      任仰看了乙酉一眼,乙酉还在盯着手上的红玉扳指。

      “就要这个了。”

      老头也只好作罢,伸出了几个手指。许煦汤看到了立刻说道:“这也太贵了吧,你是不是坑钱呢?”

      结果老头笑了笑,“爱要不要。”

      许煦汤觉得这人不靠谱,想劝任仰不要买了。但是任仰只点了点头道:“行。”

      任仰临走的时候又拿起乙酉的右手瞧了瞧上面的红玉扳指,“我看这扳指就配你,不许拿下来,听到没有?”

      乙酉收回了手没有说话,但却还是偷偷地摸了摸那个红玉扳指。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任仰没有买下这个扳指,他也会自己折返回来再买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乙酉也不知道,总之他现在有些听不得“不合适”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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