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海》煜鱼鱼

2、怪物

　　酸雨一直下，豆大的雨珠砸在防护罩上，形成了一种密集的节奏，箫若就在这个声音中沉睡，他似乎陷入了一种黑暗的梦境，里面有不知名的东西追他，一直追到大海深处，他情急之下跳了进去，黑暗的海水吞没了他的身体，肺里没有氧气，箫若难受极了，每张一次口，海水就会呛进他的肺里。
　　“箫若哥——”
　　有人在叫他，箫若能听见。
　　难道有人来救我了？
　　箫若静静的听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清晰，他微微张目，想醒来，却又被什么东西朦胧着，禁锢着，难以清醒。
　　该死！
　　这是梦魇。
　　他的潜意识已经告诉他了，自己在梦里面醒不过来。
　　“箫若哥！”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箫若一鼓作气蹬了蹬腿。
　　“叮咚叮咚……”
　　一股回神之力让箫若彻底醒来，他脑门子上都是汗水，身上的衣服也开始黏腻，雨季来临房间里都是闷闷的感觉，他很熟悉。
　　箫若爬起来，他听见门真的在响，看来是不速之客救了他一把。
　　“怎么了？”房门打开，外面的冷空气窜了进来，有些许的凉意，箫若定睛一瞧，是李航。
　　李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保温杯，她紧张地环顾四周，恳切地问：“我能进去吗？”
　　箫若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拒绝别人的习惯，邻居有求，他自然得应下来，“进来吧，我刚才在睡觉，没听见啊，不好意思。”
　　道歉的话音刚落，李航就主动捂住了他的嘴巴，快速拉好房门，趴在门口静静的听着，好像外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受她关注。
　　“你……”
　　箫若不解，这姑娘一个小时前还笑容满面，怎么他睡了一觉，李航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箫若哥，我刚才遇见了一件怪事。”李航挑起话头，“从你家出来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了，听你的话拉好了防护罩，过了一会有人敲门，我就站在猫眼上看着，那个人带着帽子一直不说话，就像是……像是偷窥一样。”
　　箫若闻所未闻，他们的小区一直都是属于军区的管束范围，不仅环境高档，安全性也高，能住进来的人都是有点脸面的，除了他这种退伍军人，各种阶级的上等人都在这里居住，新闻里也有很多年没有说过偷窥狂这个词了，大家都抢着活命，谁还会在酸雨天跑出来偷窥呢？
　　“然后呢？”
　　李航咬着唇，又接着说：“他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僵持了有两分钟他就走了，但是他临走之前我从帽檐下面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不像正常人，更像是一个流脓的大脓包。”
　　她的描述不太具体，箫若也无法幻想出一个满脸脓包的男人，亦或是脸上长了一个大脓包的男人。
　　现在门外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动静，李航不敢出去，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救星，如果现在出去，指不定那个男人就折返了回来。
　　箫若屏气凝神地观望了一会，他不觉得这个女孩儿在说谎，她的神情很真，眸子里都是惊恐和不解，他让女孩儿先坐下喝两杯水压压惊。
　　偌大的房间里仅有二人，箫若手边的杯子不断举起落下，内心的焦躁清晰可见，李航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嘴里念叨个不停，具体的内容箫若并没有仔细听，大概就是男人的样貌，动作神情，以及她的各种猜想。
　　核污染已经这么久了，箫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法理解的生物存在，但是人类的环境里还是正常的，至少不是怪物横行，他觉得李航有点杞人忧天，毕竟女孩子嘛，胆子小很正常。
　　“或许他就是一个被烧伤过的人，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咱们住在一层里，这么短的路径他不会追过来的。”
　　箫若提议出去看看，李航虽怕，但也不能在别人家长久待下去，而且男主人看起来已经不高兴了。
　　李航应允了，她缩着脖子跟在箫若后面。
　　家门推开，箫若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潮湿酸腐的气味，这种味道不可以多闻，闻多了容易犯恶心，而且对身体也不好，他浅掩口鼻，李航也有样学样，三步两步就回到李航门口。
　　萧若嘱咐她进去就不要再出来了。
　　“有事你叫我。”他把门合上，李航一溜烟就跑了进去。
　　送走女邻居，萧若才轻松一点，他快速回自己的房间，此时房门开着，他临门一脚就要进去之时，楼下隐约传出来一点尖叫的声音，通过分辨声音萧若知道是女人在尖叫。
　　当过军人的萧若对任何突发事件都很敏感，何况尖叫的声音，他快速走到楼道尽头，安全通道贯穿整个楼，靠的越近，声音越大。
　　萧若冷静地听了听，然后压着步子往楼下走去。
　　“救命……啊……救……我……”
　　女人的喊叫断断续续，甚至有种命不久矣的延迟感，萧若循着声音跑去，果然，楼下一户人家的门开着，大敞着的门像无尽的黑洞，因为防核罩本身就是密不透风的黑色盖子，一旦合上光线就会被吞噬，家里必须开灯，但是她家并没有开灯。
　　“吭哧吭哧……咕噜咕噜……”
　　好奇怪的动静。
　　萧若走到门口，看见木地板上有很长的血迹拖拉的痕迹。
　　人在房间里。
　　他避开血迹，冲房间里探了个头。
　　一个身形佝偻的人披着烂卫衣在女人的身上晃动，这动作像是在——吃。
　　萧若心脏砰砰乱跳，呼吸都被打乱了，他本以为是什么入室抢劫的坏人在害人，没想到看见的场景比入室抢劫还惊悚万分。
　　女人仍在微弱的呼救，或许已经失血过多，她失去了意识，任由怪物随心所欲。
　　怪物的体态类似于一只强壮的攀爬类动物，啃食的动作雷同于野兽，两个短小精壮的爪子使劲儿按着女人的肩膀，嘴则疯狂刨食，像人，又不是人。
　　萧若精神紧绷，指尖温度降至冰点，画面的冲击感比任何一个恐怖片都大，他挪动步子，想要逃离这里。
　　就在他后退一步的时候，怪物似乎有了反应，它猛然回头，一张脓包烂疮遍布的脸露了出来，它嘴角都是红黑色的浓血，眼睛不太能看清，大部分都烂掉了，但是耳朵还能听清楚。
　　“咕噜咕噜……”
　　萧若来不及反应，现在他绝对相信李航的话，百分百信任。
　　他立刻转身跑，怪物行动也很迅速，新鲜的食物在挪动，它的耳朵随着声音来回摆动，萧若下意识将餐桌旁边的椅子推倒，怪物没有来得及避开，被绊了一下，速度卡停，趁此机会萧若有时间争取跑到门口。
　　怪物也不是吃素的，刚刚那一下最多耽误了它两秒而已，他继续向门口冲来，畸形的手在木地板上砸出来刺耳的声音。
　　萧若回手用力一合，把门关上了。
　　他死死抓住把手，怪物似乎保留了人性，知道第一时间去抓门把手，萧若用尽全力顶着，就这样坚持了五分钟，里面的动静突然消失。
　　萧若觉得怪物又回去了啃肉了，不再考虑出来。
　　他微微卸力，来不及考虑，萧若立刻逃进逃生通道，把门锁住，跑到楼上，关住了自己的门。
　　全程下来，他都是屏住呼吸，手心里全是热汗，但手心冰凉，像是在冰水里泡了很久。
　　“什么鬼东西？！”
　　萧若自言自语，脸上的肌肉都在打颤，他打开手机给李航发了条消息，我看见那个你说的怪物了。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箫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神恍惚地看不清屏幕，总有点黑影子在虹膜上晃动，这种感觉让他犯恶心，他尽力眨眨眼睛，把视线凝聚在屏幕上。
　　不会出事了吧？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去找李航时，手机叮咚一声，揪回了他的思绪。
　　真的吗？你在哪儿看见的？
　　箫若回：见面详谈。
　　此时外面的雨声开始减弱，箫若鼓起勇气留出一条门缝，他轻手轻脚走到李航家门口，随后发出信息，说自己在门口，不一会儿门开了，等箫若进门，李航毫不犹豫地反锁了防盗门。
　　“箫若哥，什么情况？”
　　箫若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的经历，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少说一个字，这段话让李航脸色煞白，她确定自己没看走眼，那玩意就不是人。
　　“如果是个吃人的怪物，那小区里的人都不安全了。”李航担忧道。
　　箫若是这里的老住户，理应有小区业主群，可是一年前因为物业费的问题，箫若退群了，业主群目前谁有他也不知道，他蹙眉道：“得赶紧告诉大家，至少大家都不能开门，雨马上就停了，很多人要出门买东西，遇上那东西一定九死一生。”
　　李航忽然想起来什么，立刻拨通一个电话，对面接通后，她说拉我进去。
　　箫若明白，她在给物业打电话。
　　“物业会把我拉进群里，我们赶紧通知出去。”
　　急不可耐的李航似乎漏掉了一个现实问题，这个怪物谁都没有拍下来，仅仅凭箫若一人之词，很难被业主们接受。
　　箫若拦住她，“等一下，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凭空捏造怪物吃人的事情，有心之人会举报我们胡言乱语。”
　　“那怎么办？！”李航没辙，总不能进怪物吃人的房间去录一段VCR，让大家传看吧。
　　箫若简单推算了一下时间，“我从逃出来到现在已经有十五分钟了，那东西有可能已经跑出来了，我们不妨直接报警，就说看见了怪东西，让核安局自己去收拾它。”
　　李航疑问：“能行吗？”
　　核安局是核泄漏安全保障管理局，针对核泄漏事件之后的安全事务进行精准管理，属于这个领域的特别部队。
　　“行不行也要试一试，你和我都是目击者，只要他们来了，能看见尸体也是好的。”
　　说着，箫若试探性地拨通了核安局报警电话。
　　对方听完箫若的全部叙述后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决定出警一次，但必须等酸雨完全停下，他们才能有机会出警。
　　就这样，箫若和李航陷入了长达一个小时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