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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吸骨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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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楼里衣香鬓影、熙熙攘攘,脸涂的煞白的老鸨站在楼梯边笑的花枝乱颤,看着年纪也不大,却领着一众十几岁的姑娘,把醉花楼硬生生经营成金陵城第一大青楼。
昨晚大师兄卜了一卦,吸骨木就在这醉花楼之中。现下他正凭借隐身的便利,在醉花楼各处打探吸骨木的下落。
“揣着吸骨木还来人这么多的地方,就不怕成为活靶子吗?”扶苏压低声音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他既然有能力找着吸骨木,还能没能力护住它?如果我猜的不错,他身边肯定跟着很多侍卫,或许还有大修。”苏柔儿这一世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对于有钱有权人的做派,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二人正说着话,身侧忽然掀起一阵微风,大概是傅斯年探查完情况回来了。
下山前,天机道长有令,大师兄不得在人前露面,将隐身符咒往他身上覆了一层又一层,真可谓是“慈师手中咒,临行密密缝”。好像她的大师兄一见人就会魂飞魄散似的。
“怀揣吸骨木的人在二楼东边数第三间,好像叫柳如文,身边不但有手持刀剑的凡人侍卫,还有修道人相护,我没敢近身,怕隐身符被识破。”傅斯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苏柔儿也隐了身,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扶苏完全能想到她现在的表情,定是微挑着眉,一脸自己说中了的得意。想到此,扶苏也不由自主的弯起了嘴角。
“那我们现下如何?”扶苏问道。
“你可知道伺候柳如文的姑娘叫什么?”苏柔儿跟傅斯年咬耳朵道。
“听里面的人唤她绮嫣姑娘。”
“扶苏,你去找老鸨要间绮嫣姑娘隔壁的房,”苏柔儿指使他道。
扶苏看着周围只着薄衫的莺莺燕燕,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拧着眉不情不愿的从一群醉汉和香粉中穿过去,走向楼梯边挥着手绢招呼客人的妈妈。
三人在隔壁间坐下,扶苏点了一个姑娘叫芍药,当然是迫于苏柔儿的淫威。
扶苏还是神仙扶桑的时候,就对贪嗔痴色极为不屑,没想到堕了魔,那孤高傲世的性情还是一点没变。简直怀疑那些流言是他自己传出来吓唬人的,这人这些年在魔界到底怎么生活的,能融入群体吗?
进了房间,芍药在扶苏的指派下隔着屏风一直弹琴,她几次想靠近扶苏,都被其淡漠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嗨,好不容易碰到个极品小倌,竟然还是个性冷淡。”芍药满脸可惜的嘀嘀咕咕,那神情,不像别人来寻花问柳,到像是她在寻欢作乐。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芍药虽然极小声,还是让苏柔儿听到了,她一声没忍住,咯咯笑出了声。
这话说得太对了,从前扶苏是神的时候,苏柔儿就一直在想,这人该怎么来形容?长了一副勾人的好样貌,却冷清孤傲、对女色极其淡薄,每日里勾的那些女仙将其住所围的水泄不通,却没有一个人敢近前。原来这叫性/冷淡的极品小倌!这个形容真是太贴切了!哈哈哈哈!
芍药被这凌空一笑吓得一激灵,“谁?”
“隔壁,这房子不隔音。”扶苏自然知道苏柔儿在笑什么,凭感觉拍了她一下,看似是好心提醒,实则掌心却藏着法力,饱含着个人恩怨。苏柔儿腿上一痛,捂嘴恨道:拍哪儿呢!下手可真狠!
芍药被安抚好后继续弹琴,苏柔儿、傅斯年自觉地用了禁言咒,以防不小心再发出声音,三人贴着墙细听隔壁动静。
“还是祁明兄文采斐然。”一位公子高声笑道,这话明明是在夸人,却透着一股酸气。
“可绮嫣觉得,柳公子的诗作更加写实,贴近民情,有如此接地气的父母官,是金陵城子民的福气。”
“我的绮嫣宝贝可真会说话,走,伺候本少爷更衣去。”柳公子被这番吴侬软语哄的很是开心,语气都轻浮起来。
绮嫣姑娘像是顿了顿,才笑着回道,“是。”
柳公子和绮嫣一走,隔壁谨小慎微的气氛立时活络起来。
“花魁小娘子怕是有得受咯,一会儿不知道是站着回来,还是躺着回来。”
这人话音落下,房间里响起一阵猥琐的笑声。
“炫耀自己修到第三重,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那根东西修出来。”
“柳老头为他儿子讨一活靶子在身上,不就为了……”说这话那人一副你懂的眼神,其他人了然的哈哈大笑。
“也是活该,杀夫强娶,以为人家无枝可依,就能从了他。那姑娘也是个烈性子,大婚之夜眼睛都不眨一下,断了他的子孙/根!真是痛快!”
“祁明兄,你太耿直了,也不怕得罪他,你以为我们真的都是窝囊废吗?在场哪一位随便做首诗不比他强,他也就仰仗着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好父亲。”
“小点声,一会儿该回来了……”
隔壁窸窸窣窣,柳如文带着一大帮人呼啦啦回到雅间。
“绮嫣姑娘……”一位听着颇为年幼的小公子唤道,语气透着担忧。
苏柔儿解了禁言咒掐了掐大师兄,“如果能看到隔壁发生什么就好了。”
傅斯年低声回她,“隔壁有很多术士,不知道修为几何,不敢妄用法术。”
苏柔儿正觉遗憾,一面薄镜子伸了过来,“用这个。”扶苏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法器递给他俩。
苏柔儿将那镜子贴到墙上,隔壁的场景立刻清晰的映到了镜子里,真是好物件!
只见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躺在步舆上,下/体正在流血,染红了绯色的衣裙,脸上蒙着一张手绢,似乎羞于见人。
“柳兄好才干。”众人起哄道,唯有一个蓝衣小公子蹙眉看着步舆上的姑娘,面上很是担忧。
“一个妓/女而已,”柳如文高昂着头,斜眼瞧着一旁的蓝衣公子,“祁明兄,你喜欢?送你了。”
“柳兄说笑了,小弟在想,这姑娘这般形容躺在这里着实扫兴,不如把她抬到别处,省得碍眼。”郭祁明笑道。
谁都知道,他柳如文的东西,就算不要了,也绝不能落入别人手中,一旦有人沾染他的东西,他宁愿全都毁掉,也不让别人如意。
那个不听他话、断了他子孙根的女人已经做成人彘,日日看着她的爱人在猪圈里吃猪屎,这是他唯一“成全”的眷侣了。
柳如文听了他的话,“祁明兄好主意,来人,把这女人从窗户丢下去。”
室内一静,众人都被柳如文的残忍吓得默不作声。
窗户打开,那浑身是血的姑娘被两个小厮架着从窗户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
苏柔儿身边旋起一阵风,傅斯年大概是去救人了。
“扶苏,我们走吧。”
扶苏和苏柔儿下楼后,傅斯年已经将绮嫣姑娘抱到怀里了,还好后街没什么人,傅斯年救了人,便和柔儿、扶苏匆匆离开了此地。
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直到深夜,绮嫣才幽幽转醒,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但看这绫罗软账,心脏猛地收紧,全身条件反射性的疼痛,痛到将自己缩成一团,也并没有好多少。
“绮嫣姑娘,你醒了。”身后响起好听的女声。
绮嫣回头,额上汗涔涔的,“你是谁?柳如文的丫头吗?”细瞧这姑娘通身气派,没有半点曲意逢迎的娇弱,又摇了摇头,“你不像。”
“我跟柳如文一点关系都没有,放心你现在很安全,我们是救你的人。”苏柔儿看到绮嫣一脸紧张防备,笑着安抚她。
“救我的人,”绮嫣喃喃道,身上的疼痛瞬间弥散了好多,“可是……”柳如文那般势大,竟然敢有人从他手底下救人?绮嫣不由得再度紧张起来,莫不是另有所图。
历经万世,苏柔儿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她坐到床前,轻轻抚着绮嫣的胳膊,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梳理好,“绮嫣姑娘,你现在真的很安全,柳如文早就回府了。”
还不待绮嫣反应,门“吱嘎”一声开了,扶苏带着一个蓝衣小公子进了门,傅斯年大概用隐身咒跟在后头,扶苏关门时,隔了好长时间。
“刚刚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人是他?”苏柔儿问道。
还不待扶苏回答,绮嫣朝门口一瞥,心骤然缩紧,先一步惊呼出声,“祁明?”
“绮嫣姐姐,”郭祁明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你怎么样?”
绮嫣瞟了扶苏二人一眼,方才惊慌的神色已经抚平,她轻轻推开郭祁明道,“郭公子真是君子风范,见人就叫姐姐。”
郭祁明马上心领神会,收起满腔情绪,站起身整理着装,“白日看到绮嫣姑娘那般凄惨形容,心生不忍,一时失态了。”
“郭公子仁慈之名早有耳闻,绮嫣谢公子垂怜。”
这两人唱什么大戏呢,刚刚两人眼中那呼之欲出的情意,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
难不成这郭公子是绮嫣姑娘是用柳如文的银子背着他养的小白脸?
苏柔儿想起自己在人间听得话本子,推敲出这个剧情来。
“二位当着我们的面唱什么大戏,”苏柔儿笑道,“郭公子一路打探我们的踪迹,追随到这里,绮嫣姑娘你呢?”苏柔儿顿了顿,有些动容道,“梦里不知道喊了多少句,祁明不怕。”
两人闻言,脸上俱是一红,“非是我们要故意隐瞒,实在是……”
看绮嫣闪烁的眼神,苏柔儿秒懂她的担忧,你们这关系,确实该害怕。
若柳如文知道了,下场恐怕比那人彘姑娘还惨。
“姑娘请放心,我们是蓬莱山上的修仙之人,与那柳如文并不属于一派,与我们无关的事也不会多言。那柳如文身上正好有我们想要的东西,这么说起来,我们应该跟姑娘算是一边的。”
“柳如文身上的东西……难不成是吸骨木?你们修仙之人要这东西有何用?”日日伺候柳如文左右,绮嫣自然知道吸骨木是给不能修道的人用得,在修仙者那儿不过是一根破木头罢了。顶多吸收吸收里面储蓄的灵力,相当于凡人喝人参汤,只有个滋补的功效。
苏柔儿面上一红,“门内有个小师妹,根骨奇差,需要这吸骨木帮助修炼。”
“那小师妹可真幸运,没有根骨也能被仙门选中。”绮嫣忽然灵光一闪,“不知道道长的仙门中还缺不缺没有仙骨的凡人……”绮嫣看一眼祁明,又看一眼苏柔儿,满脸期盼。
“这……”苏柔儿面露为难,她虽是凡骨,却是天机道长钦点上山的。虽然至今没有参透选她上山的原因,但恐怕这机缘不是人人都可得的。
况且凡人搅和进修炼之地,未必是好事,蓬莱山仙妖共存,若是凡骨,会生活的很艰难,并不比凡世容易多少。
苏柔儿不怕,她生来就是短命相,就算遇险丢了性命,大不了再经历一次轮回之苦,可锅祁明不一样,他的命只有一条,投胎转世没了记忆就是新的人生。
眼看着绮嫣眼中亮起的光灭了下去,一旁的郭祁明忙道,“修仙有什么好,我就要做人,我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带着阿嫣过上好日子,让那些恶人再也不敢欺负我们,我还要找他们讨回公道!”
绮嫣闻言,脸上浓重的失落和悲伤化成一片温柔,“我不要什么公道,只要阿明能够有一片安身之所,绮嫣就会很开心。”
“道长,你们从柳如文身上取吸骨木,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若柳如文能失去吸骨木,他的嚣张气焰就会大大降低。
若能让柳如文痛苦,她就痛快!绮嫣激动地坐起身,不知道眼前这位貌若仙子的姑娘是不是给她用了什么仙药,那么重的伤,醒来竟然没有觉得很痛。
“如果你能帮忙最好不过了,但是……”苏柔儿犹豫道。
“但是什么?道长但说无妨。”
“若你要帮忙,就得回到柳如文身边……”苏柔儿越说声音越小,看了看绮嫣,又瞥了一眼郭祈明。
“好,我可以,”绮嫣一口答应。
“你不怕柳如文再……”再对你施暴吗……苏柔儿想起白日里的场景,自己身上都跟着疼。
绮嫣轻松笑道,“道长不必担心,柳如文没有真的伤到我,这伤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事,你看我现在不是照样活动自如。”这话看似是对着柔儿说的,眼神却不住地飘向郭祈明。
苏柔儿心里悱恻,没什么大事,若不是我用仙药吊回你一条命,你现在怕是已经见阎王了。
“阿嫣你不是说你对柳公子是有爱的吗?一直不肯听我的离开他,怎么现下要帮着别人去对付他?”郭祁明一个小公子,哭起来竟然跟小姑娘别无二致,眼圈红红的平添几分娇媚风流。
这是什么剧情?这俩不是背着金主偷情的地下党吗?
本来以为绮嫣是那个卖身挣钱养小白脸的“伟大”奉献者,现在看来,郭祈明才是那个伏低做小,想要让绮嫣浪子回头的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