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好像不懂我》半弯月色

4、4 校运会

　　期中考后面紧接着校运会，课间体育委员拿着运动项目报名表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有零星几个报名的，还都是些三级跳远、实心球之类的项目，800米、1500米这些项目还是一片空白。
　　A班的同学们经常被其他班嘲笑没有运动细胞，这其实是一种很讨厌的刻板印象，可是初中三年下来他们早都无感躺平了，还美名其曰“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由专业的人来做，他们负责摇旗呐喊做气氛组就好。
　　轮到徐斯南这边，体育委员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斯南，要参加800米不？跑完晕厥的那种。”
　　没想到徐斯南居然点点头，随后在800米参赛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不是，斯南，咱不差这点儿，万一给你身体跑个好歹出来。”体育委员舌头都打结了，要是因为这800米让一众老师眼中的宝贝疙瘩有啥好歹，他可就是A班的罪人了！
　　“没事的，我可以。”徐斯南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将报名表递回给他，南水镇的中学也有校运会，她一直都有参加。“接力赛也算我一个吧。”
　　前座的李锐听到徐斯南要参加校运会，也来了兴趣，抽出一张报名表说：“那我也参加个项目意思一下。”
　　陈心蕊也举手：“那我作为班长也起个带头作用！”
　　体育委员感激涕零，他们A班的同学终于觉醒了，他终于要体委堆里站起来了！
　　名单最后定下来的时候又给每个报名的同学确认了一遍，徐斯南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女子800米和男女混合4*100接力赛后面。
　　接力赛第一棒是陈心蕊，第二棒王旭，第三棒徐斯南，第四棒程骁。
　　奇怪的组合。

　　女子800米赛程定在校运会的第一天下午。
　　开跑前陈心蕊看着徐斯南的细胳膊细腿儿颇为担心：“斯南，真不行就算了，身体要紧。”
　　程骁也说：“不要这点分也没事儿，我去跟老杨说一声就行。”
　　徐斯南再三表示自己没问题才被放上赛场。
　　开跑的时候大家都在内圈跟着陪跑，王旭手里拿着运动饮料，边跑边喊：“徐斯南，你渴不渴？”“徐斯南，别跑这么快。”“徐斯南你慢点，我们跟不上！”
　　就这么叽叽喳喳了大半圈，徐斯南实在受不了，“嗷”地一声加速跑出去好远。
　　2分多钟后，三人看着越过终点后自己给自己倒葡萄糖水喝的徐斯南。
　　广播里播报着：“恭喜高一A班徐斯南同学，以3分02秒的成绩获得女子800米跑第一名！”
　　骄阳里面其实大多都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运动细胞强弱那都是相对而言，其实别的班也没比A班牛多少，只是A班常年校运会排名倒数第一，无形中成了大家的笑料。
　　陈心蕊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喊：“斯南是第一名！我们班是第一名！”
　　附近的A班同学也彻底燃起来了，纷纷拥过来，回回都被F班的学生嘲笑他们弱鸡，这回徐斯南800米居然拿了第一名，简直是一雪前耻好吗！
　　“斯南，没想到你体育居然这么强，太牛了！”
　　“天呐斯南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
　　“斯南斯南，你平时都有在练跑步吗？”
　　徐斯南喝完最后一口葡萄糖水，低低地“啊”了一声，看向眼冒星星的众人说：“小时候我弟弟不爱上学，每天到了学校门口就装肚子痛，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只好背着他跑回家，再重新跑到学校。因为担心迟到，所以跑得比较快……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吧？”
　　众人：……
　　程骁：“王旭3000米还没结束呢，我去看看他。”
　　陈心蕊：“啊那个静静的实心球项目快开始了，我去提醒她点录！”
　　李锐：“我、我想起来我还有一道题没解完，我先回教室了。”

　　男女混合接力赛作为本次校运会的压轴项目，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
　　每一个小组由四个班的队伍组成，按照A-D班的排序分别在1-4跑道。
　　“砰”起步枪打响，四个班的跑第一棒的同学都飞快朝前面冲出去，如果说他们说像离弦之箭，徐斯南会觉得有点浮夸，她还是觉得用刚出笼的兔子们来形容比较贴切。
　　陈心蕊刚起步的时候有点趔趄，因而比其他班的同学落后一点，加上又是最内侧的跑道，视觉上看起来比其他班的队伍落后。徐斯南回头看到王旭已经做好起码姿势准备接棒了，心里暗暗盘算着差距怎么才能缩小。
　　王旭接过棒开始飞快赶超，越过弯道的时候只堪堪超过了一个班的同学，同时徐斯南也摆好起跑姿势，左手向后伸出，随时准备接棒。
　　眼看着王旭越来越近，徐斯南心中默念三二一，顺利接过棒后开始摆臂向前跑。
　　程骁就在最后一棒的位置等着她，即使后来过了很多年，长大以后的徐斯南也一直觉得这个场景很神奇，感受不到场外观众的呐喊，感受不到场内对手的步伐，只能听到耳边因为速度太快带起来的风声，只能看到不远处朝她伸出手的程骁。
　　她奋力向前跑，像小时候每一次害怕上学迟到挨骂那样，终点从小学校门口变成了程骁。
　　一直到被同班同学的欢呼声淹没，徐斯南才渐渐回过神来，他们班的小组接力赛是第一名。
　　她木木地结果原静递过来的水，抬起头四处寻找，直到目光与程骁的对上那一刻，才有种落回实地感觉。
　　徐斯南扬了扬手中的矿泉水，冲程骁露出一个傻笑。
　　在他们合作的小组赛里，他们赢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好坏与否，没人会太在意，徐斯南觉得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一刻。
　　2009年深秋，徐斯南正式融入骄阳高一A班，用了一场校运会的时间。

　　放月假回家的前一天，徐斯南刚进教室就被王旭神神叨叨地拉到一边。
　　“斯南，今天骁哥生日你知道不？”
　　徐斯南一时语塞，艰难地摇头，虽然已经是朋友了，但她和程骁没有彼此交换过这些信息。“我才知道，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好呢？”
　　王旭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用不着准备什么，我们在上回出去玩的会所定了一个大包间，老样子，放学一起出去，结束了让骁哥送你回来。”
　　徐斯南点点头，瞟了一眼程骁的座位，他还在趴着睡。
　　虽然王旭已经说了不需要准备什么礼物，但徐斯南想，没有人会不喜欢收到礼物的，这是被人重视的表现。
　　骄阳校方免了徐斯南的学杂费、住宿费以及伙食费，还每月额外给她津贴，因此徐斯南从没有找家里要零花钱。中午放学，她捏着上个月学校发的还没来得及拿回家的补贴，去附近最大的百货逛了一圈。
　　那个时候送同学礼物很常见的就是水晶球、小香薰蜡烛之类的小摆件，徐斯南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冥想了一番，摇了摇头，觉得这些东西好像跟程骁寸头的形象不太符合。
　　路过招牌写着大大的“英雄”两个字的专柜，徐斯南停下来，那个时候英雄牌钢笔还没有后来那么衰落，钢笔的受众也很广，上到80岁的老翁，下到三年级的小学生都会用到。柜台里的钢笔贴心地按照价格分成了三六九等，徐斯南只一眼就看到了排放在最右边的那支黑色半钢。
　　钢色的笔帽总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油润乌黑的笔身却又低调内敛，结合在一起矛盾又意外地和谐。
　　很像程骁，外表看起来像是刺头不好相处，了解之后发现他还挺爱做好事不留名——送她新的铅笔，帮她注册企鹅号，陪她上晚自习，送她回学校……
　　生平第一次，徐斯南在买东西的时候没有先看价格，而是直接指着那支黑色半钢对着年轻漂亮的售货员姐姐说：“麻烦帮我把这个包起来，谢谢姐姐。”
　　278块钱，放在骄阳的少爷小姐们眼里可能也就是吃顿饭的钱，不值一提，但在当时的普通民众眼里是一家三口一周的买菜钱。
　　徐斯南生平第一次花此巨款，手抚着包装精致的钢笔盒子失神，既然送了钢笔，少不了附送几句勉励的“赠言”。
　　徐斯南回到教室以后，趁着大家都在午休，找出一张干净的草稿纸，用尺子裁切整齐，低头刷刷写起来。
　　手机“嗡”地震动一声，徐斯南拿起来一看，是程骁给她发的消息。
　　“刚才去哪了？”
　　她疑惑地抬头看向程骁，那家伙一直趴在桌面上，原来是没睡着，在趴着看手机吗？
　　“没，回寝室拿点东西。”对朋友撒谎是不好的行为，但如果是善意的谎言则是可以被原谅的，这是徐斯南一贯的原则。
　　另一边的程骁看到她的回复后没再说什么，关了手机随手往抽屉一扔，又继续午睡了。
　　啧，这小熊猫还有秘密了？

　　放学铃声还没响，王旭就已经收拾好书包蠢蠢欲动，惹得英语老师往最后一排看了好几眼。
　　徐斯南看不过去，示意他安静点，王旭假装看不见，抬头盯着天花板装傻。徐斯南被他的傻样逗得忍不住发笑，笑着笑着视线和突然侧头看过来的程骁对上。
　　大概是0.1秒后，A班教室后排出现两个抬头盯着天花板的“傻子”。
　　程骁扶额，有没有人来管管他们？
　　到了王旭口中的大包间现场，徐斯南看到了不少生面孔。
　　王旭一边领着她进去一边给她介绍：“那边有几个初中和骁哥一个班的，现在在B班。”目光触及某个人身上，声音随之低下来，“那边坐在最中间的，是高二的学姐曾琳，之前追骁哥追得可凶……啊！谁啊！”王旭话还没说完，头顶就挨了程骁一记爆栗。
　　“说什么呢。”程骁轻飘飘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融进了热闹的人群中。
　　王旭顿时噤声。
　　徐斯南顺着王旭的视线看向坐在人群最中间的曾琳，面容姣好，气质出众，谈吐从容，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模样，人畜无害，任谁看了都心生好感。
　　她站在原地喃喃道：“她好像女明星啊。”
　　王旭一下子找到了知音，握着徐斯南的双手说：“是吧斯南！你也觉得她长得像那个明星，叫什么名字来着？”说着开始挠头。
　　徐斯南“嫌弃”地看了王旭一眼，说：“我说的是一种感觉，不是长相。”
　　王旭在短短的30秒内喜获知己而后又痛失知己。
　　徐斯南秉持着一贯的“隐形人”原则，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时不时控制不住好奇的目光偷偷看向曾琳。
　　徐斯南，你这样很没礼貌，不要再偷看人家了。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她真的好好看。她在心里替自己辩解。无论她的目光看向何处，最后总是不自觉地落回曾琳附近。
　　再看看程骁，挺帅的，但配曾琳总感觉还差了点。
　　往后好多年，当“磕cp”这个词开始风靡，徐斯南才意识到该怎么形容他们之间差的那点，叫做“没有cp感”。
　　相反，王旭那小子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个人模狗样的翩翩佳公子，一开口就满是狗腿味和“我又犯见了你来打我啊”的欠揍感——这种在以后被人们称为“反差”和“哑巴新郎”。
　　要是王旭是个哑巴就好了，徐斯南默默在心里叹气。
　　包间正中的大圆桌摆着一个巨大的五层蛋糕，这是王旭特意为了好兄弟定做的哆啦A梦主题蛋糕。此刻一群人围着程骁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徐斯南站在最外层，只有点点透出来的烛光偶尔映到她的脸上。
　　徐斯南这辈子头一回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么大而精致的蛋糕，视觉冲击很是强烈。南水镇也有一间小小的蛋糕店，最多只有三层蛋糕，徐家只在徐希5岁生日那年买过一回。
　　买之前说好今年给弟弟买，明年给姐姐买，最后因为大人们觉得蛋糕华而不实，奶油腻腻的还不能填饱肚子而决定往后都不会再买。
　　徐斯南的思绪回到眼前，要是徐希能看到这么大的蛋糕，肯定很开心，吃起来味道应该也会比南水镇的更好——
　　“啪”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包间里已经开始了扔蛋糕大战，徐斯南冷不防被一块带着淡蓝色奶油的蛋糕砸到了左半边脸。
　　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下意识地看看程骁，又看看周围的人。
　　王旭早就连头发丝都盖满了奶油，班长和李锐也互相追着画花猫脸，包间里一片狼藉，程骁是寿星，加上不太平易近人，因此只是象征性地在他右眼睑下方蹭了一道。
　　徐斯南头一回觉得自己像滑稽的土包子，啊……原来这么精致好看的蛋糕，不是拿来吃的，而是这样用的吗？她还以为只有电视里的演员会用奶油抹脸呢。
　　程骁看着王旭的囧样笑倒在沙发上，曾琳站在一边捂着嘴笑，她的下巴也沾上了奶油，看起来像是脸上沾了奶油的女明星。
　　徐斯南看着程骁的侧脸发呆，大厅中央的灯照不到她所在的角落，奶油糊住了她的左眼，看东西有些艰难。
　　程骁好像在找她，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这个昏暗的角落，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徐斯南摇摇头，嘴角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奶油融化之前，她问了好几个路上的服务员才找到洗手间的位置。
　　徐斯南抬起右手轻轻地把糊在脸上的奶油和蛋糕残渣抹下来，脸颊上还残留着香香甜甜的气息。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本齐耳的短发现在已经长到下颌，刘海还是用陈心蕊送的发卡别起来，此刻发卡也被蹭到了奶油。
　　低头看看手里的奶油蛋糕，“好可惜啊……”喉咙里带了抑制不住的颤抖哭音。
　　那个浑身都闪着光芒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通过镜子看到徐斯南红红的眼眶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需要帮忙吗？”曾琳小心地开口问，没等徐斯南回答，又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精致的兰色帕子，递给她，“用着擦擦，会比较容易擦干净。”
　　徐斯南接过曾琳递过来的帕子，小声说了谢谢，视线却一直落在洗手间的地板上。
　　曾琳打开另一侧的水龙头洗手，仍然是看着镜子和徐斯南闲聊：“我听王旭讲，他们班新来了一个叫斯南的女生，成绩特别好，就是你对不对？”
　　徐斯南捏紧手里的帕子，点点头。
　　曾琳转过身来半倚着洗手台，笑着说：“真羡慕学习好的人呀，不像我，靠高考是没什么出路了，家里人已经看好了学校，准备提前送我出国。”
　　出国？那是徐斯南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我先出去啦。”曾琳临走前很友好地摸了摸徐斯南的头顶。
　　徐斯南留在原地，摩挲着手里带着淡雅香味的手帕，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斯南重新回到包间时，现场的气氛比她出去之前还要热烈，王旭已经开始嗨歌了，其余的人也组队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她刚坐下，程骁就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困了？”程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半了。
　　徐斯南没回答他，转身拿起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程骁，祝你生日快乐。”
　　程骁心情很好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盒子，正要打开，手却被人按住，徐斯南一脸认真：“回家再看。”
　　“行，听你的。”程骁今晚意外地好说话，“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们还要赶下半场。”说着起身拿了外套，跟大家打完招呼就要走。
　　“那你呢？”徐斯南仰头看他，“你还要赶下半场吗？”
　　程骁边说边转身往外走：“我回家拆礼物咯！”少年澄澈的嗓音里听得出来是带着笑的。
　　徐斯南抓起书包快步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