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戒指，可以由我送给你吗》两枚银元

4、Chapter 4

　　许媛没有再提工厂的事情，周辰也不问，以写作业为由，在学校等着许媛下班，许媛无论在工厂忙得多晚，都会顺道来云城一小，接周辰回家。
　　周四下午放学，周辰捧着语文课本，默背着课文段落，照例等着许媛下班，数学老师风风火火地走进班里，占用放学时间，分发上周的考试试卷。
　　周辰考了一百分加二十分，试卷分为基础题和附加题，基础题满分一百分，附加题满分二十分，周辰是全班唯一一个考全满分的人。
　　数学老师花了五分钟夸奖周辰，又花了五分钟总结考试结果，要求试卷家长签字，明天早课再讲。
　　数学老师离开后，周辰身边很快围上一圈人，她的试卷轮着传阅观摩。
　　郑霄霄的同桌张楷也凑过来，偷瞄了一眼周辰的试卷，对比自己满是红叉、总分不过三十的卷子，不由得嘟囔了一句：“我要是跟学习委员一样聪明就好了。”
　　“学习委员”说的是周辰，周辰各科成绩皆优，被班主任任命为学习委员。
　　郑霄霄凝着眉，紧盯手中刚及格的卷子，脸色有些难看，她偏科严重，语文、英语能拿满分，但数学考及格都是超常发挥，也就比张楷好个一星半点。
　　“跟周辰一样？”她离张楷不远，自然听见了张楷的嘀咕，多少有些不服气：“是一样没爹没娘？还是一样有个后妈？”
　　“不过是个没爸没妈的野孩子。”
　　郑霄霄的声音不算大，但同桌张楷和周围的同学都听了个真切，他们相视一眼，不由自主地望向周辰。
　　周辰挑了挑眉，从语文课本中抽出一分精力，眼神犀利地刺向郑霄霄，郑霄霄原本有些心虚，对上周辰的目光后，不自觉地攥紧手中试卷，硬着头皮道：
　　“我又没说错，周辰的爸爸没有来过学校，她妈妈倒是来过两次，还没有她后妈来的次数多，周辰可不就是没人管、没人要，有妈生没妈养的野孩子嘛！”
　　周辰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好似郑霄霄说的并非是她，她张了张嘴，准备不客气地怼回去，班门口传来熟悉的女声，率先打破局面：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父母生你养你，便教出你这幅没有礼貌的样子吗？”
　　是许媛。
　　许媛挡在周辰身前，愤愤不平。
　　周辰心下一暖，沉如死水的湖面，犹如投入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她忘了，还有人在乎她。
　　她拉了拉许媛的手，拦下许媛的愤懑，掷地有声：“我不否认我的父母很少管我，我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身世，我更不可能堵住你的闲言碎语。”
　　“不过，”周辰晃晃重新回到手中的满分试卷，仿佛直击郑霄霄的痛点，简明扼要：“抛开身世这些外在因素，我比你强，这就足够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小卖部，周辰犹豫着还是选择了最便宜的老冰棍。
　　“可以选贵一点的，”许媛想到周辰上一次也选了老冰棍，心知这孩子懂事，不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价贵的雪糕，于是引导道：“许媛阿姨请得起。”
　　周辰摇摇头拒绝了：“妈妈走之前，给我买的就是这个。”
　　周辰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很好吃。”
　　老冰棍还是记忆中淡淡的甜味。
　　周辰小口小口地含着冰棍渣子，默不作声地跟在许媛身边。
　　许媛心中五味杂陈，斟酌着自己不多的词汇量，认真地说道：“周辰，你不是没人管、没人要，也不是有妈生没妈养。”
　　许媛想到抛下孩子就走的张荷，顿了顿，她停下脚步，蹲下身子，视线与周辰平齐，郑重道：“你还有我。”
　　夕阳而下，晚霞染红了天际，也映入许媛温柔的眼眸。
　　周辰从许媛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她上前抱住许媛，同样认真又郑重：
　　“许媛阿姨，你也有我。”
　　许媛有一瞬间的诧异，诧异中包含着说不清的复杂，但很快回过神，掩去自己的失态。
　　说起来，她从出生起便是孤零零一个人，所有人避她不及，还从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有人做自己的后盾。
　　周辰低头，翻找洗得发白的小书包，错过许媛的异常，她摸出那张满分试卷，展开递给许媛，语气带着小小的得意：“许媛阿姨，我数学考了满分，全班只有我一个人考满分。”
　　许媛眼里含着温柔，揉了揉周辰的小脸蛋：“真厉害，小学霸想要什么奖励？”
　　“橘子味的棒棒糖。”周辰想都没想直接回道。
　　许媛弯起眼角：“不光有橘子味的棒棒糖，许媛阿姨带你吃顿好的。”
　　“去钱婶的饭馆吗？”周辰扬起脑袋问道。
　　许媛狡黠地眨眨眼：“等会你就知道了。”
　　过了晚上七点，夜色吞没云城，天光只剩下疏淡的一抹，天地间难得有了一丝凉意。
　　许媛正在厨房忙活，热油乱溅的“呲啦”，难掩有意压低的惊呼，周辰浅浅地抿了一口西瓜汁，尽量将注意力从厨房拉回到电视上。
　　很快三道家常菜端上餐桌，分别是辣子鸡丁、酸辣土豆丝、番茄炒蛋。
　　鸡丁过了火候，烧成了焦黑碳状，土豆丝口感生涩，有些夹生，唯一看着还行的番茄炒蛋，放多了盐，咸得发苦，同样难以下咽。
　　周辰倒不嫌弃，用筷子扒拉着餐盘，就着一小碗米饭，一口接着一口。
　　这些可都是专门为她做的。
　　许媛看着周辰吃得香甜，心情颇好地也盛了小半碗饭，她叨了一筷子番茄炒蛋，鸡蛋刚一入口，腥咸的苦味充斥着口腔上下，许媛眉心逐渐蹙起，遏制不住地从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将嘴里的残渣尽数吐出，并用纸巾包好，推到桌子一角。
　　许媛见周辰还往碗里夹菜，赶忙拦下周辰的筷子，懊恼地翻出手机，备受打击：“还是订外卖吧。”
　　周辰并不意外许媛不会做饭，因为许媛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即便这位娇小姐现在住着最便宜的自建房，十指还沾着阳春水。
　　许媛点开手机里的外卖app，一边快速浏览系统推送的店面，一边用食指向上滑动屏幕，末了为自己找补了一嘴：“我没离开福利院的时候，还帮后厨的李婶削过土豆呢……”
　　许媛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不少，她没好意思说，自她帮忙削过一次土豆后，李婶严令禁止她再进后厨。
　　周辰咽下嘴里的饭菜，很贴心地给许媛递上台阶，转移话题：“许媛阿姨，什么是福利院啊？”
　　“福利院就是……”许媛的视线从手机中抽离，抬眸对上周辰眼中的纯粹，她绞尽脑汁地解释道：“就是一群没人要的小孩儿，聚在一起互相取暖。”
　　周辰不由地握紧手中的筷子，多了两分说不上来的情绪，她见许媛的注意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先一步道：“不用点外卖，许媛阿姨，我来做吧。”
　　许媛倒是知道周辰会做些家常小菜，从冰箱里取出几样食材，放到案板上。
　　周辰放下碗筷，跟着许媛走进厨房。
　　周辰打算重做番茄炒蛋，她拿起洗干净的两个番茄，在番茄表皮上，用刀小心划下一个“十”字，随后将番茄放入盛有热水的瓷盆中，静置一分钟，番茄果肉受热膨胀，易去外皮，周辰将剥去外皮的番茄摊在案板上，切成若干小块。
　　而后，周辰从碗柜取出玻璃碗，在玻璃碗里打了两个鸡蛋，加水加盐，用筷子打散搅匀。
　　准备好一切，周辰踩着小板凳，在灶台前，倒油起锅，等油温升高，她麻利地倒入蛋液，蛋液遇热快速起泡蓬松，等基本凝固后，周辰将其盛回玻璃碗中。
　　乘着锅热，周辰再次倒入少许清油，调至中小火，翻炒蒜片炝锅，蒜香溢出油锅，她将番茄块一并倒入翻炒，使其软化出汁，加入少许生抽和糖，调节番茄的酸味，最后在锅中倒入玻璃碗中半熟的鸡蛋，慢煮两分钟，出锅撒上适量葱花，点缀提香。
　　酸甜的香气扑面而来，浸满整间厨房，许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滚了滚喉咙，周辰见状，端过盛着番茄炒蛋的瓷盘，向许媛递上筷子。
　　许媛顺势接下，率先尝了一口，番茄的酸甜融合鸡蛋的鲜香，清爽的味道在唇齿间炸开，回味无穷。
　　她想起还在福利院那会，后厨的李婶怜惜她，刚出锅的饭菜，她总是第一个品尝，步入社会后，她无时无刻地讨生活，吃饭只是为了维持基本体力。
　　许媛心口久违地感到热乎乎，她瞥见周辰“求表扬”的小脸蛋，不由得揉了一把，认真地夸赞道：“好吃，我们家的小厨师真厉害，不像许媛阿姨连饭都做不好。”
　　周辰腼腆地一笑，仰着小脑袋，认真地许诺：“术业有专攻，许媛阿姨不擅长这些，以后就由我来做，我可以给许媛阿姨做一辈子。”
　　一辈子很短，不过一场童言童语，一辈子很长，却是周辰珍重的承诺。
　　周辰似乎害怕许媛不相信自己，又补充了一句：“不止家常菜，我什么都会做。”
　　“不会也没关系，”许媛笑意更甚，揉了揉周辰的小脸蛋：“我说过，你有许媛阿姨，你也说过，许媛阿姨有你，我们有一辈子那么长呢，小厨师可以慢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