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刺梅》万年青没井底

30、约定。

　　又是一年冬。

　　阮玉一身朱红色大氅，从寺庙中走出，一旁的元恩钰迎上去：“神神秘秘的还不准我进去”

　　阮玉被迎面的冷风吹了个激灵，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你不安分不如在外侯着”

　　元恩钰哀叫一声：“天寒地冻的，我想和阿兄一起嘛”

　　阮玉不再理他，径直离去，留得元恩钰在身后追着。

　　俩人一追一赶的刚走出寺外，就被迎面的一群人挡住去路。

　　两人被迫停下，不约而同望去，只见人群簇拥着，而中那人，仔细看去。

　　元恩钰先看清了，急忙抓住阮玉的手，一只手挡住阮玉眼前。

　　“阿兄别看”

　　阮玉一愣，摸上眼前的那只手，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人群中的沈奕礼也看见了两人，紧紧的望着阮玉，元恩钰瞪了一眼沈奕礼，脸上满是凶狠，嘴里的话却像另一个人。

　　“前面有个人，身上满是脓疮，可恶心了，所以大家才围着他，阿兄别看”

　　阮玉点点头，随着元恩钰拉着他走。

　　待走到沈奕礼身后后，沈奕礼突然开口：“阮玉”

　　阮玉蓦然一僵，元恩钰回过头恶狠狠的望着沈奕礼，而沈奕礼却不在意，抬脚走到阮玉身边，眼底满是柔意，“好久不见”

　　元恩钰也不装了，放下手冲着他厉声道：“谁和你好久不见，少和我阿兄攀关系”

　　沈奕礼不理他，只是注视着阮玉，像是要把阮玉看出个洞，阮玉缓缓的转过身。

　　又相见，好像变了又没变，又如初见时般，阮玉眼底毫无波澜的回望着，“有什么事吗？”

　　沈奕礼被这态度弄的有些尴尬，随后又很快调整好，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我们又相见了”

　　“你少自作多情了！”元恩钰急吼吼的。

　　阮玉拉过炸毛的元恩钰，冷淡的双眸不再留有一份视线给他，淡淡说道：“无事我们便告辞了，恩钰走吧”

　　说完拉着元恩钰便离开了，沈奕礼袖中的手慢慢握紧，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身后传来声音，沈奕礼又望了望阮玉离去的背影，才甩袖离去。

　　另一边匆忙离去的俩人，走了好一会才慢下脚步，元恩钰在后有些担忧的望着阮玉，“阿兄.....”

　　“怎么了”

　　阮玉回的干脆，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 ..你.....”

　　阮玉拉着元恩钰的手微微握紧，元恩钰吃痛，满眼担心。

　　“阿兄莫怕，我去给那道士点颜色悄悄”

　　“颜色？”阮玉回头。

　　元恩钰一愣，还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说道：“我不是...只是”

　　“别太便宜他了，这种人我们何须搭理”阮玉说的真切。

　　元恩钰放下心来，又笑了起来，“阿兄说的极是”

　　阮玉也淡淡的笑了声，除去刚入眼的惊讶，再见他已无其他感觉。

　　阮玉望着面前傻笑的少年，心中只觉被填满，那段时日，若没元恩钰，今日的他不知又会如何。

　　……

　　“你要走了？！”

　　堂中，阮玉的声音大的似乎能传遍整个阮府。

　　珩之被这声震的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

　　“出来太久有些思乡了，回去看看”

　　“哦”

　　阮玉的态度转变的极快，好像和刚才的那副模样是两个人，又想到什么问道：“还会回来吗”

　　“会的，处理完我自会回来”

　　这下，阮玉更无所谓了，“何日启程？”

　　珩之想了想，道：“三日后”

　　阮玉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突然想起来什么般，急忙忙的起身，“都这般晚了，我先走了”

　　珩之还未来得及开口，阮玉已经离开了，珩之望着阮玉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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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奕礼当官的消息也被阮玉知道了，路京告知他的，说宫里来了个司天监，皇上很是重意。

　　阮玉只当听了个趣，原来他的心向，就是这样的。

　　路京又问他是不是去了和安宴，阮玉这才有些慌了，两只眼左右晃着，就是不落在路京身上。

　　路京有些气恼，“不是说不去吗？转头就去了，知不知道宫里都在议论你”

　　“议论我？”

　　阮玉愣住了，他又未做什么，怎么就议论起他了。

　　路京平缓了口气，道：“说你是哪位大人带来的，都在传和安宴来了个美人”

　　阮玉一笑，“美人？我？路兄你拿我说笑呢”

　　路京望着阮玉，看的阮玉有些心慌，止了笑，路京淡淡说道：“玉儿，皇宫阴险狡诈，你莫蹚了这处浑水，哪怕是裴少卿也不行”

　　阮玉努了努嘴，妥协道：“知晓了，路兄你也注意些”

　　路京又劝了几句，才离去，阮玉有些闷闷的，怎么去和安宴他也能知晓，他不是一直在外宴吗，亏他还和裴景临确认过了，看来下次要好好审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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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的，今年冬月格外冷，阮玉穿的比以往都要多。

　　“阿兄你看如何？”

　　阮玉抬眸，眼前的元恩钰推着一个雪球，满眼邀功的望着他。

　　“你都没堆好呢”

　　元恩钰傻笑了几声，抹了抹额间的薄汗。

　　“先看嘛，你别站外啊，快到庭里坐着”生怕阮玉冻着。

　　阮玉穿的跟个粽子似的，手里还套着个暖手抄。

　　“我看着你堆，里头就不好看了”

　　闻言，元恩钰笑的更灿烂了，手里的动作也更勤，雪地里，一人动着一人静静看着，好不惬意。

　　半晌，空中落下雪花，落在额间上，冰凉的很，阮玉凉的一激灵，抬头望去，雪花漫天卷地的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杨花，片片鹅毛。

　　“阿兄落雪了！”

　　元恩钰在雪地里朝着阮玉挥着手，阮玉心一漏，有些看愣了，元恩钰已经跑到阮玉面前，少年的脸上犹如三阳般的明媚真诚。

　　“阿兄可冷？”

　　少年的声音有些喘，却是被压抑过的，听着轻轻的。

　　阮玉愣愣的摇了摇头。

　　“那便好”

　　他又笑，阮玉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那么晃人。

　　俩人回了内阁躲雪，屋内生了炉子，暖的很，元恩钰给阮玉倒了杯茶，轻轻推到阮玉面前，一脸谄媚。

　　阮玉轻抿了口茶，温热的茶水在唇齿间蔓延开，一路漾进了心间，迎着元恩钰的目光放下茶盏，才说道：“说吧，什么事？”

　　元恩钰嘿嘿一笑，“今晚我和阿兄睡吧？”

　　“为何？”阮玉诧异。

　　元恩钰起身走到阮玉身后，伸出手给阮玉捏着肩，殷勤的很。

　　“雪天路滑，外面的雪下的那般大，我不好回”

　　阮玉挑了挑眉，顿了顿回道：“好吧，不过你睡偏房”

　　元恩钰应的极快：“是！”

　　生怕下一秒就被拒绝了。

　　阮玉嘴角轻牵一抹笑，到底还是没拆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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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降临。

　　俩人散完食之后，阮玉要回房去了，元恩钰也没有说什么，送着阮玉进去，又回了偏房。

　　“阿兄——阿兄——”

　　阮玉被门外阵阵的敲门声闹醒，阮玉起身披了件外衫走到门处，借着月色看去，元恩钰的身影倒映在纱窗上。

　　阮玉打开门，元恩钰也只披了个外衫，一双红唇被冻的泛白，浑身打着颤。

　　“你在这做甚”

　　元恩钰一双圆眼此刻委屈的垂下，看着着实可怜。

　　“我害怕，阿兄留我一晚吧”

　　声音都冻的颤颤巍巍。

　　阮玉有些犹豫，元恩钰又说道：“好阿兄——外面可冷了”

　　“进吧进吧”

　　阮玉身子侧到一边，元恩钰也不客气，抬脚就进了屋，浑身的寒气。

　　阮玉蹙眉，“去炉子边暖暖，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件”

　　元恩钰听话的坐到炉子边，暖烘烘的火气哄着身上，元恩钰打了个喷嚏，“我这不是....阿嚏...害怕嘛”

　　害怕与否，是何用心，某人心底跟明镜似的。

　　阮玉回了床上躺到里面，侧头望了眼，“身上暖了就进来，别冻风寒了”

　　元恩钰应了声，烘了会便连忙进了被窝里。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元恩钰轻叹一声，阮玉闭着眼，却还是问道：“叹什么气”

　　元恩钰侧头望着阮玉，眼底满是柔情，可惜阮玉看不见。

　　“这还是第一次和阿兄同床共眠”

　　阮玉轻哼一声，算是应了，元恩钰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半晌，阮玉的呼吸平静绵长，元恩钰瞥了一眼，随后侧起身，一只手轻轻的摸向阮玉的鼻尖，温热的指感让元恩钰有些痴迷。

　　指尖慢慢往下，触碰到了细腻薄浅的嘴唇，这种感觉.....元恩钰被迷了神，身子朝着那方慢慢倾了下去。

　　温热的鼻息拂在阮玉的脸颊上。

　　再靠近一点，再一点。

　　蓦然，元恩钰身子猛然往后退，他在做什么，元恩钰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几乎是一瞬间，元恩钰的身子又倾了下去，唇间已然有了温柔处。

　　可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心安理得之人。

　　元恩钰做完菜缓缓钻进被窝，在阮玉身旁垂着头，鼻间满是阮玉身上独有的清香味。

　　“你刚才在做什么”

　　寂静的内阁里，突然冒出阮玉的声音。

　　元恩钰一下子抬起头，身子瞬间僵了，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阮玉偏过头，眼底毫无波澜，瞳孔倒映着微闪的烛火，如野火般烧不尽，连同元恩钰一起。

　　内阁里是落针掉地都能听见的寂静，阮玉见元恩钰一直不说话，他翻了个身，脸正对着元恩钰。

　　“问你话呢”

　　元恩钰眨了眨眼，想试图说些什么，喉咙间却被止住，发不出声。

　　阮玉就静静看着他，两个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我...阿兄....”

　　许久，元恩钰终于能发出声了，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阮玉没睡着给他的冲击力太大。

　　“元恩钰你心悦的人”

　　“是你！”

　　元恩钰抢先道。

　　阮玉一愣，随后眼底又恢复清明，“你没拿我取乐吧”

　　元恩钰有些急了，“怎会！小时我最喜欢阿兄了，阿兄忘了吗，你说长大.....会做我的新妇”

　　说罢，烛火闪动下的脸浮上一抹红晕。

　　阮玉微微蹙眉，记忆太过久远，他倒记不得了，他望向余光里的元恩钰，心底有些跳动。

　　他看着面前脸红害羞的元恩钰，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初次见面时他的高傲自大，又唯独对自己的顺从，是冬夜里爬上墙沿，为了见他一面磨破手，处处维护他，带他走出那段时日，这些.....好像都是元恩钰。

　　“在奉祆那些年，我日日念着阿兄，可阿姐的病需要医治，终于盼到回京之日，阿兄却不记得我.....我对阿兄的情意不假.....”

　　阮玉思绪飘远，耳边是元恩钰的说话声，有些听的不真切，可他听到这些话心里却跳的厉害，这是在裴景临那未曾有的。

　　再回过神，阮玉的唇已然附上元恩钰的唇，元恩钰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的比刚才还大。

　　终于安静了，阮玉想。

　　阮玉离了唇，身子往后靠了靠，抿着唇一双眼垂着，看不清。

　　“阿兄你.....是记起约定了吗”

　　阮玉依旧垂着眸，声音极小的嗯了声，就这一声，元恩钰的笑容便爬满脸上。

　　他傻笑出声，把阮玉吓了一跳，他又连忙道歉。

　　半晌，元恩钰握住阮玉的双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阿兄可当真？”

　　阮玉点了点头，这却是让元恩钰高兴的更受不住。

　　元恩钰把握着阮玉手的手放到心口处，沉沉的说道：“你感受到了吗，它在为你跳动”

　　手随着元恩钰滚烫的心而动，真实到心就在手心处一样，连带着阮玉的手也变得温热。

　　元恩钰喘着粗气，眼眸深深的望着阮玉，他有些晕，这一切都有点不太真实。

　　“你能捏我一下吗阿兄”

　　阮玉诧异，元恩钰又说道：“我觉得好不真实，捏我一下让我知道不是在做梦”

　　阮玉被元恩钰这副样子逗笑了，元恩钰还在央求着，阮玉只是低头笑着。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