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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丹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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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煊不知不觉已在刑部呆了十余天。
案子的卷宗也都全部整理完成了。
然而刑部的工作远不只有查案子一样,或者说,查案子反而是最直接简单的,平日里繁琐的填写卷宗,才是一大麻烦。
谈煊过去征战沙场,倒是给士兵将领点过卯,可这卷宗填起来,竟然比点卯还琐碎。
一旁的赵勇看了一会儿,都忍不住把头别过去。
许是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谈煊叹了一声:“你也觉得繁琐?”
赵勇立即躲开他的视线,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时,云牧行色匆匆地敲谈煊的办公房的门,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地说:“大人,那被害的书生所带书童找到了。”
闻言,谈煊随手放下了点在卷宗上的笔,两下就把卷宗卷回去。
“进来,”谈煊冲云牧示意,“可是打听出什么来了?”
云牧怀里抱着东西,一进门先把东西交给了赵勇,随后冲谈煊拱手行礼。
“大人,下官找到了那书童,他是盛京人,是那书生进了城才请的,”云牧回答道,“按书童的说法,书生前半月几乎都呆在客栈,但偶尔也会上街溜达,因此,下官从那书童口中详细问出了书生的活动行径。”
说话间,赵勇已把云牧带来的那卷东西摊开在谈煊的书桌上了。
原来是一张羊皮地图。
“大人,此地图为下官标记的书生的活动轨迹,”云牧说着,向前两步,往地图上示意,“不仅如此,按照先前其他大人调查的结果,几乎所有遇害人在被害前后的三天内,或近或远,都途经过这片区域。”
谈煊垂眼端详着羊皮地图,云牧圈出来的区域虽不大,但也包括了几条主要的干道,最显眼的便是那一横一竖的两条大街——
梨花道和烟柳道
这两条街道可谓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其中梨花道以茶楼酒馆、听戏喝茶居多,而烟柳道则是青楼的聚集地。
横在烟柳道旁,还有一条城内河,一到夜里,热闹非凡,许多青楼名妓会乘船而过,围观的人自然也很多。
这人流、这热闹程度,要调查起来,属实不易。
谈煊正扫视着地图,云牧忽然说道:“大人,下官有一猜想。”
“说。”
“既然受害的十个人无一例外地都在遇害三日内在此处出现过,下官认为,此处极有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云牧分析道。
谈煊听着他的分析,但目光仍锁在羊皮地图上,双唇一动,说道:“你是说,杀人在城内,抛尸到城外。”
“正是,”云牧应道,“请大人允下官上前指认。”
“可以,你过来吧。”谈煊终于抬起眼来看他。
云牧没想到谈煊答应得如此爽快,殊不知过去的半年,他在别的大人手底下办事,连说句话的分量都没有的。
云牧不慌不忙,靠近谈煊的书桌,食指落到了羊皮地图上。
“大人请看,梨花道四通八达,横跨整个街区,按照目前被害人来看,抛尸最远的是书生,他到了城郊去,但此事并不难,沿着梨花道可来到此处。”云牧说着,用力点了点地图。
“递运所?”谈煊蹙了蹙眉。
“没错,每日都会有物品运输,大可以跟着队伍混出城外,”云牧继续说道,“而且,先前那位死里逃生的冯公子,就是离递运所最近的驿站发现的。”
谈煊点点头,同意道:“不错,他也是唯一一个在城内被发现的被害人,其他被害人被发现时几乎都在城郊或者更远的地方。”
“云牧,讲得不错,”谈煊冲他点了点头,“不过,我想还有更直接获得线索的方法。”
“大人莫非是想要……”云牧欲言又止。
“去冯府一趟,冯公子是唯一的幸存者,问他比什么都来得直接。”谈煊说道。
“可是,大人,”云牧咽了咽喉咙,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其父冯大人为礼部尚书,且因此案与刑部结下梁子,如今我们案子尚未给一个说法,又去拜访冯公子,恐怕……”
云牧此番考虑周到,本来冯公子就已经被人活活“阉割”,心有余悸,如今几月过去没查出真凶不止,还上门问他,这定是件得罪人的事。
“那你说,是一家家茶楼酒馆、青楼妓院排查容易,还是上门拜访冯公子容易?”谈煊反问道。
云牧一时哑然,明显停顿了许久才回答上来:“若是这两者非要选其一的话,那还是拜访冯公子要容易些。”
“所以呀,”谈煊深吸一口气,“赵勇,备马车。”
“是,将军。”赵勇雷厉风行地出门去了。
云牧望着谈煊出门的背影,整个人呆在了原地,这平南王做事,还真是说干就干啊。
听闻刑部侍郎前来拜访的时候,冯府的下人皆面面相觑。
可终究,还是没敢让平南王在外头等太久,就来了一个家丁,把人接进去了。
人进了内堂,自然也有人来招呼。
茶水、点心上了不少,就是没见冯公子的影子。
就在谈煊正欲开口问的时候,忽然,堂外头就来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转头一看,来人并非冯公子,而是礼部尚书冯大人。
谈煊见状,垂了垂眼皮,心道出师不利,但还是不慌不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冯大人拱了拱手:“谈某今日叨扰冯大人了。”
谁知那冯大人竟然一点儿都不给他这个王爷面子,没有回礼,直直地就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了内堂的主位上。
谈煊也不恼,很自然地收回了手,自顾自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冯大人坐下后,抖了抖袖子,看向谈煊时,语气十分不耐烦:“谈大人此次前来有何事?”
“恕谈某直言,此次拜访,其实是想向令公子了解一些情况……”
可还没等谈煊说完,他的话就被无情打断了。
“此事免谈!”冯大人低吼了一声,随手一甩,桌面上的茶杯也跟着扫落在地,碎成了渣不止,滚烫的茶水四溅而起,还落了几滴到谈煊官袍的下摆上。
一旁的赵勇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先一步挡到了谈煊的身前,生怕冯大人要动手一般。
“将军当心!”
这一声不仅是提醒谈煊,也让方才撒泼的冯大人颤了颤。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冯大人固然位高权重,但谈煊可是圣上的堂兄,纵使他对刑部再不满,朝谈煊这个带有皇室血脉的人撒泼,也不是明智之举。
然而谈煊神色依旧,还是那副不徐不疾的模样,他抬了抬手,示意赵勇站回去。
冯大人缓了缓情绪,再次看向谈煊时,语气也没那么冲了:“冯某爱子心切,方才对谈大人无礼,还请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自然,”谈煊幽幽道来一句,又把话题扭了回来,“谈某也想快些破案,还令郎一个公道,只是此案错综复杂,要加快进程,还得需要令郎配合。”
冯大人微眯着眼,说道:“请谈大人明示。”
“我想询问令郎一些细节,好获得更直接的线索。”谈煊直言道。
此话一出,冯大人原本缓下来的情绪又再次掀起,连扶在桌角的那只手都止不住紧了紧。
“犬子身体不适,无法接受大人的询问,”冯大人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诸多不便,还请谈大人见谅。”
拒绝得如此干脆,连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如此,谈煊也只好无奈离开了。
夜里,平南王府的侧门开了一道缝隙,进来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巫医。
那巫医身材瘦小,就像一只干瘪的猴子。
赵勇带着他七拐八弯,最后带进了书房。
此时的谈煊,正对着今日云牧送上来的那张羊皮地图思考,一见来人,他随手就把地图卷起来,挪到了一旁。
那巫医正是上一回谈忠引荐的,与谈煊算是第二回见面了,一见谈煊,他忙不迭地行礼:“小人见过王爷。”
谈煊并不想与他多寒暄,直入主题:“大夫,前几日发作了一次,你过来瞧瞧。”
说着,他把缠着绷带的胳膊袒露出来。
巫医黝黑干瘪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纱布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到整齐的刀口。
“放了血!”巫医浊色的瞳仁颤了颤,又问道,“敢问是王爷自己放的血么?”
“不是。”谈煊回答得干脆。
骤然间,脑子里过着那晚的情形,在他头痛欲裂,意识恍惚之时,确实有一个人来把他扶上床,而且半梦半醒的时候,好似还见到了三水公子……可之后的事情,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记得醒来后,手臂上多了一道刀疤和一圈绷带。
不过,就那晚的情形还有第二天醒来后闻逆川的反应来看,那晚帮他压住毒性的,应该就是闻逆川没错了。
而且闻逆川本身就是苗疆人,会这两下子再正常不过了。
“这刀口切得整齐,而且正好阻挡了毒血回心,十分巧妙,”巫医左右端详着谈煊手臂上的刀口,话锋一转,“王爷,如今可还有哪里不适?”
这么一问,谈煊忽然想起了心中的疑惑:“大夫,发作时可会产生幻觉?”
“幻觉?”巫医也怔了怔,“敢问王爷是怎样的幻觉?”
“比如说,会把女子错当成认识过的男子……”谈煊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方才他心中稍稍一盘算,那夜来帮他压制毒性的人,大抵就是闻逆川了,可恍惚中,他明明记得自己见到了“三水公子”,所以一度怀疑,是不是两人长得太像了。
巫医眉间多了几道褶子,道:“王爷恕罪,小人学艺不精,发作时会把女人看成男人的状况,小人属实还未曾见过。”
谈煊:“……”
“不过……”那巫医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
只见他从包里掏出了一枚青色药丸,放到小盘子上,送到谈煊面前:“大人请看。”
“这是什么?”谈煊蹙了蹙眉。
“此药丸也是一种蛊,可以化男为女,用法是含在喉间,通过舌下脉络吸收,用蛊后的模样,外貌、声音跟女人几乎看不出区别。”巫医指着药丸说道。
谈煊听完,更加一头雾水,这巫医突然给他这么一颗东西干什么。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谈煊说着,有些嫌弃地把盘子推了回去。
“可是王爷,”巫医鞠了鞠躬,小心道,“此药丸,是小人上回在这书房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