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来》祈山华

5、火树银花

　　第二日清早，季寻就来找了南歌，但南歌还未起，旁人见是季家三娘，想着平日里就数她和姑娘关系最好，也没人拦她，让她直奔南歌的卧房去了。

　　待南歌梳洗打扮好，二人就这样结伴出了门。

　　在马车上“你说的听雨阁，我昨天回去帮你打听了，在城东，是一家刚开没多久的酒楼。”

　　“还真是酒楼啊。”南歌想起了前一世，这么说当时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也没想错。

　　“你去酒楼干嘛？”季寻有些疑惑又继续问道“现在还不到饭点。“

　　“那个人说那是一个情报窝点。”

　　“啊，那去看看不就知道他有没有骗你了。”

　　等二人到了听雨阁的时候，还是巳时，里面没多少客人，南歌寻位子坐了下来，便有小二前来招呼，南歌把那块玉佩拿出来给小二看了一眼，小二惊了一下，去喊了掌柜过来。

　　掌柜见是两位面生的姑娘，好生一顿招呼，让她们上了二楼雅间，转眼又上了一壶好茶，也没等多久，来了个柔情似水的姑娘。

　　“二位小姐，是想要知道些什么？”

　　“能帮我查查苏家表公子陆鸣珂这个人吗？“

　　“好。但请小姐十五日后，来这里取。小姐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没有了，多谢。“

　　“那我就先退下了。“

　　季寻刚想在说些什么，却被南歌禁了声，二人出去后，又上了马车。

　　南歌才开口道：“那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还是小心些为好。”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等着呗，现在我才十四岁，好多事情可能还没有开始，他总要露了头，我们才好打。”南歌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至于躺在你那栋小宅院里的人，等他伤好了，就让他走吧。少些瓜葛也是好的。”

　　“行。“

　　回了南府之后，南歌见上上下下都在忙活，一阵喜气。大抵是喜极而悲的道理，南歌的心中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忧伤，自己上一世的最后几年好像也没有过过年，陆鸣珂天天陪着她，她却是整日嗜睡，日夜不分。

　　南歌就这样独自一个人走在小院里，看着院子里的梅花都开了，传来阵阵幽香，忽然背后被人披上了一件披风，南歌回过神来，却看见南煜低下头来看着自己。

　　“想什么呢？“

　　南歌摇了摇头。“感觉自此我打金陵回来之后，你的性格就变了，以前跳脱活泼，现在更沉稳些，婠婠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南歌还是摇了摇头“哥，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我也总是要长大的。“

　　南煜听见这话叹了一口气“你总归还是一股十四岁的姑娘，就算出了事，也有父亲扛着，再不济，还有我呢。“

　　“好。“南歌轻轻答应了南煜，南煜看见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走了。

　　之后的十几天，南歌都没有再出门，每日就在家中坐着，看着上门来拜访的各种亲戚，父亲的学生，就这样人来人往的，每天都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对南歌来说，倒也是一股子乐趣。

　　上元节前几天，季寻就问南歌去不去逛上元节灯会，南歌一口答应了季寻。

　　上元节那天，下午，天还没黑，季寻就找南歌，和她说：“听我爹说，今年来了一批古蜀那边的戏班子，今天傍晚要在梨园唱第一场，我都已经定好包厢了，歌儿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吧。“

　　南歌看着季寻的笑容“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拒绝你，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听戏了。”说着给自己又别上了一只金簪，季寻看着那金簪别再南歌的发髻上，觉得格外突兀。“南歌，别带这个了，像是妇人会带的东西，你现在还是南家的小姐。”

　　听到“妇人”两个字，南歌很明显的愣了愣，然后看着季寻一阵苦笑，“是啊，你看我，有时候都记不住自己的身份了”说着，拔掉了那根金簪，又别上了一根俏皮可爱的小兔子捉月玉簪，“这才像。”

　　南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轻抚摸着那根簪子，问季寻：“好看吗？”

　　“好看。”季寻看着镜子中静静落泪的南歌，举起袖子，在她的脸上胡乱的摸了一通，擦得南歌脸上的妆都画了，活脱脱像是一只刚刚打完架的花猫。

　　南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笑了起来，作势要去打季寻：“好了，这下金风又要给我重新化妆了，你可就在旁边等着吧，急死你。”说着又唤来了金风给自己重新梳妆。

　　等到两个人赶到梨园的时候，戏已经快要开场了，季寻找的位子很好，就在戏台子的正上方，坐在位子上，刚好可以俯瞰整个戏台子。好戏还未开场，下面一片瓜子糖果的叫卖声。“歌儿，我去给你买些点心，桂花酥怎么样。”南歌点了点头，季寻就下去了。包厢里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人，南歌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趴在围栏上去看楼下，不承想，这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那爹，旁边还站着自己那便宜哥哥，另一边就是南歌最不想看到的那张脸。

　　好啊，感情陆鸣珂这混蛋就是赖上了她南家是吧，上一世就是害的她国破家亡，这一世，还想卷土重来，南歌看着他咬紧了牙关。

　　许是南歌的目光太过直白，里面还混杂着丝丝恨意。被盯着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自在，陆鸣珂顺着这股目光看见了她，淡淡的朝着她点了点头，浅浅笑着。这个时候旁边的两个人才看见了陆鸣珂的不寻常，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自家小妹现在站在栏杆上不苟言笑地盯着他们看。

　　“父亲，那可是婠婠？”南煜看着楼上说道。

　　“婠婠？”陆鸣珂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人打了一下，生生地疼了起来，“婠婠”这两字为什么听起来总是那么的耳熟，自己好像在很远很远的曾经格外珍重过这两个字，日日念着，夜夜思着。

　　就在陆鸣珂还在愣着神，南海回开口说道：“胡闹，去问问你妹妹，她为何在此处，是不是又在和季家三娘一道。”

　　“是”南煜领命去了。

　　“只是我家小女，素来顽皮，今日应该是听说来了一家新的戏班子，觉得有趣就来了，陆大人，切莫见怪。”南海回嘴上说着切莫见怪，嘴上却还是笑着的。看着自己小女儿，摆手走了。

　　南歌瞧见南煜来寻自己了，想着他应该也上来了，开了门，站在门口等着哥哥，等南煜走到了还未开口，南歌倒是牙尖嘴利的说起来了：“哥哥，我不是让你远离此人吗？你今日怎么还跟父亲一起同此人看戏呢？”

　　南煜觉得有些语塞：“我的好妹妹，这是人家来拜访咱爹，我也不能把人家打出门去吧，好歹他还是个内阁大学士，官职可是比我还高。”

　　南歌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她还是皱着眉头跟南煜说话“那你劝劝咱爹，咱家少跟此人来往。”

　　南煜看着面前的妹妹，觉得她双目的神情与以往好似都有些微妙的变化，一时间觉得好奇，便问道“妹妹为何如此痛恨此人，上一次便劝我远离他，还说他是小人。”

　　南歌看见提着一油纸袋回来的季寻，一把把南煜推出门外“回家再说，我要看戏了。”

　　“好吧。”南煜退了出去，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季寻，他微微点了点头，便低着头出去了，没有看到少女脸上藏不住的悸动。

　　但埋在心底里的雀跃总有人能看个明白，南歌看着这两个人，微不可察地勾动了嘴角，觉得有意思的同时，又忽然多了几分苍凉的惆怅来。上一世呢，她就知道季寻对自己大哥有意，虽然不明白大哥的态度，但是大哥一直未娶妻，南歌回府的时候也听说在圣上下旨将姜寻嫁给三皇子的那天晚上，大哥难得地喝了个大醉，一个人在后院的小池塘旁边坐了很久，这么看这两个人大致是有点故事在里面了。

　　楼下顿时旗鼓生天，唱腔开调，二人坐在前面看戏，心里却都是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思。

　　戏曲唱罢，还不算太晚，这个时间去逛灯会也是恰好。下了楼，恰好碰上南海回一行人，他本想说些什么，却还未开口被南煜的话顶了回去。

　　“父亲，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小妹也是许久不曾出来赶这么一场热闹了，要不父亲先行回府，儿子会看好小妹，将她安全带回府中。”

　　南海回本想让他们一同随自己回府，但恰巧身边还有一个陆鸣珂，总不好在外人面前，弗了自家人的面子，只好说：“罢了，去吧”正准备离去，又看见在旁边站着恭送他的陆鸣珂，又对他们一行人说“灵均啊，你和他们年龄相仿，便一起去逛逛吧，省的整日和翰林院那些老头子在一起，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正好你同他们一道，我也更放心些。”

　　“好”

　　南海回说完甩了甩袖子就走了，留下四个人面面相觑。周遭都是一股尴尬的味道，最后还是南煜出来打圆场，相互介绍了一番，四个人就朝着街上人最多的地方走去了，还没走几步，南煜就被南歌拉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看好了陆鸣珂，我要离他远远地。剩下的回家了我再问你。”说完，就跟着季寻一道跑远了，留下南煜一个人去面对陆鸣珂。

　　“令妹好似不大喜欢我”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陆鸣珂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一句话。

　　南煜又哪里敢说，要是这话落到父亲的耳中，又要责骂他们兄妹二人不顾家族声誉了“没有，没有，我这小妹就是跟外人不太熟，你跟她熟了之后就好了，她很好的”南煜有些慌乱，口不择言的跟陆鸣珂解释道。

　　“玄真，我们还是赶快些，令妹已经走到顶前头去了。”陆鸣珂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在一众喧哗中显得特立独行。

　　在南歌和季寻确定甩掉陆鸣珂之后，南歌又从荷包里面掏出那块玉佩，看着季寻说：“上次我们去听雨阁，查的陆鸣珂，到现在我还没去呢，十五日也到了，去看看？”

　　“行啊，你想做什么都依你”

　　季寻又绕回梨园去，牵了马，扶她上去。

　　两个人这便朝着城东的方向驶去，还好上元节灯会都在龙武大街上，此时从小道走，倒是比往常还僻静不少。

　　进了听雨阁，里面稀稀疏疏的没几个客人，小二见是上次的那个姑娘，直接引着上了二楼雅间。又是上了一壶好茶，不过此次的茶倒是上次那个姑娘上的了，之见她朱唇轻启,银铃一般的声音说道“在下湘潇，上次二位姑娘想要关于苏家表公子的消息，我们听雨阁自然是查到了，但是我们听雨阁的规矩是，消息不能在我们听雨阁打开，还请姑娘见谅”说着，又进来了一个姑娘，手上提着一个精巧的小食盒，递给了湘潇。

　　“那我们怎么确定你给我们的消息是对的呢？”季寻一个用力把茶盏惯在桌子上，带着一点怨气。

　　“小姐何必动怒，我们听雨阁自来是在江湖上混迹，名声在是响当当的好，自然不会弄虚作假。姑娘怕是朝廷中人，对江湖诸事都不太了解吧。”说着又打开了食盒的最后一层，一封信件正赫然摆放在里面。“小姐想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那就多谢姑娘了。”湘潇浅浅笑了笑就离开了。

　　出了听雨阁，两个人就这样牵着马在路上走着“寻儿，你怎么看这个听雨阁。”

　　“不知道，但我之前在武当山学过武，我修书一封给我的大师兄，他闯荡江湖，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得多。”

　　“那一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

　　两个人就这样走在还带这冷意的晚风里，这皇城一半是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一半是残雪覆盖，脏的不得了。难怪啊，人人都想要这权势，即使这条路上已经铺满了无数人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