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的短篇》今逢时

9、云间飞行

　　这两天古森和佐久早总能在部活结束回家的路上碰到一个同校同年级的女孩，原本也没什么，毕竟井闼山的学生很多都住在这附近，但是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让佐久早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女孩每天都浑身脏兮兮的。

　　第一次见她，她浑身湿漉漉，头发乱成一团，衣服都向下滴水。

　　古森心想今天也没下雨，她身上怎么湿成这样？难道是掉河里了？

　　刚想在佐久早抗拒的目光中走过去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女孩好像看见了什么，一溜烟跑没影了。

　　第二次遇见女孩的时候，佐久早一眼就认出那是那天的女孩子，这次是灰头土脸，脑袋上还挂着树叶，浅色的衬衫上黑一块白一块。

　　能让佐久早一眼就记住的人除了牛岛之外，这个女孩还是第一个。

　　之后女孩神奇的造型层出不穷，包括但不限于丢了一只鞋子、趴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什么、被流浪猫包围、追着不知道谁家的小狗抢对方的玩具……

　　古森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也和夏目友人帐里的主角一样，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去问佐久早的时候，佐久早表情淡淡，不过表情颇有些嫌弃。

　　“她可能只是在自娱自乐地玩吧。”

　　“这……合理吗？”

　　佐久早没再说话，大概是不知道也不在乎。

　　古森奇怪地嘟囔两句：“我怎么感觉她像是被校园霸凌了？”

　　佐久早一愣，若有所思。

　　没过几天古森的猜测就被证实了，学校外他们看见女孩在远处的桥上拼命跑，后面几个同校的男男女女在后面追。

　　离得太远他们没办法做什么，但是古森觉得他得想办法帮帮那个女孩。

　　于是第二天他挨个班级找过去，结果只在走廊上看见了满脸疑惑被堵在角落里的女孩，以及把女孩堵在角落里的表弟。

　　女孩小小一只，他表弟身材高大又表情冷淡，看上去也很像校园霸凌。

　　佐久早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想要问些什么又欲言又止，思索片刻之后问了一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女孩上下打量他几眼：“我需要你离我远点。”

　　“……”

　　“噗——”

　　古森没忍住在身后笑出声，他虽然不对表弟的社交能力抱有什么期待，但是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程度的不善言辞。

　　“对不起，是因为我们之前看到了你和一些同学…嗯…起了冲突，担心你会不会没办法应付。”

　　“冲突？”女孩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你俩是来给他们鸣不平的？”

　　“给他们？”古森有些茫然。

　　女孩摆摆手：“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们只是闹着玩而已，别太在意。”

　　是被威胁了所以不敢说出真相之类的？

　　古森决定委婉点：“我们两个是排球部的。最近…我们需要一些观众来点评一下我们的训练成果，所以我们想要邀请你放学后去体育馆看我们训练，结束后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之前看到你俩应该也是古田那个方向吧。”

　　“我不太懂排球哎。”

　　“没关系，我们就需要不懂排球的人来帮忙。”

　　“那你们……”女孩摸了摸下巴：“给观众发吃的吗？”

　　“……”

　　“……发。”

　　“行，那我去看看。”

　　于是女孩成功被拐去体育馆，队友们问古森怎么带了女孩子来，难道是女朋友之类的？

　　古森说是一起回家的搭子。

　　一起回家的路上，古森本想主动承担这个暖场的责任，但是没想到女孩根本没留给他发挥的机会，古森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真的可以一直说话还不累。

　　感叹的时候，街角慢悠悠地走过一条小狗，看见他们时身体猛地顿住，迅速后退一步。

　　然后就听见女孩爆喝一声：“大黄！你拿命来！”

　　“呜汪！”

　　狗跑了，女孩也跑了。

　　古森陷入了沉思，扭头看见佐久早把五颜六色的糖果揣进口袋里。

　　古森眨眨眼：“圣臣，你什么时候买的糖？不对，你居然会吃这种东西？”

　　“刚刚她给我的。”

　　“哦哦，我就说……等会，为什么只给你不给我啊！”

　　“她说因为你的眉毛很像大黄。”

　　“什么？”

　　“她看见你就有抽你的欲望，所以她不想给你吃，就只偷偷塞给了我。”

　　“我就神游了一会儿，你们聊了这么多？”

　　佐久早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起回家的路上，古森本来想问女孩昨天为什么追大黄，还没来得及开口，他那【不善言辞】的表弟就先他一步问出声。

　　“昨天那个，是你养的狗吗？”

　　“什么？大黄？我才不会养那种狗！”

　　女孩表情愤愤，说话手舞足蹈。

　　“我和大黄有不共戴天之仇！”

　　古森打算接下话茬：“为……”

　　佐久早低头看向女孩：“为什么？”

　　古森看了佐久早一眼。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有天我在路上看见一只小猫被困在树上下不来，于是我爬上去把它救下来了，并且给它起名为小白，还在草丛里找到了它的孩子小花，并和它们结下了非常浓厚的革命友谊。”

　　“然后有天我忘记给它们带罐头了，但是它们饿的朝我喵喵叫，所以我决定去钓鱼给它们吃，但是半天没钓到，所以我干脆下河用手抓。”

　　古森恍然大悟，所以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才浑身湿漉漉的啊。

　　“结果好不容易抓上来一条，刚扔给它们，就被半路跑来的大黄叼走了！！于是大黄跑，我小白小花追，大黄插翅难飞！小白和小花把大黄暴揍一顿，我夺回了鱼，于是我们的梁子就此结下！每次和大黄见面我们都要展开一次激烈的战斗。”

　　和、和狗打架吗？

　　“最可恶的是有一次我脱下一只鞋去扔大黄，结果它叼着我的鞋就跑了！我追了他二里地！”

　　哦，是丢了一只鞋的那次啊。

　　“为了报复，我偷偷抢了大黄的玩具，但是没想到被它发现了！于是它逃！我追！它插翅难飞！”

　　之前看到的一切奇葩场景在这一刻都被合理化，甚至被前因后果一起串联起来，古森大为震撼。

　　“那你有次被一群人追是怎么回事？”

　　女孩嘿嘿一笑：“是因为我把他们写的青春伤痛文学大声念出来了。”

　　“……”

　　他以为是霸凌来的啊！

　　走过熟悉的街角，黄色的小狗跳起来后退一步。

　　“大黄！你拿命来！”

　　“呜汪！”

　　狗又跑了，女孩也又跑了。

　　古森连连感叹，扭头又看见佐久早皱着眉盯着手里的纸杯蛋糕看。

　　“又没我的？？”

　　“因为你像大黄。”

　　“反正你也不吃这种东西，有细菌的，给我吧。”

　　佐久早抬手躲过：“她亲手做的，没有细菌。”

　　“……？”

　　古森从来没觉得他表弟能和这种活泼开朗有些神经质的女孩子能扯上关系，不过仔细想想，很多喜欢独处的人的确都有自己的小世界，说不定他们两个的脑回路就一样跳跃。

　　毕竟有时候他很难理解佐久早、也很难理解那个女孩，奇怪的是他们两个却意外地可以毫无障碍地交流。

　　不过也是了，佐久早在别人看来估计也是那种很难交流又不好接近的存在吧。

　　古森本来还为佐久早多了个能一起回家、一起交流的朋友感到高兴，但是慢慢他好像发现有点什么不对劲。

　　明明每天都是一起回家的，他们两个怎么总会说一些他不知道的话题？他也没有每天都在聊天的时候走神吧？

　　“大黄！你拿命来！”

　　“呜汪！”

　　女孩日常跑去和大黄搏斗，古森又日常看见佐久早把包装颜色鲜艳的小零食揣进口袋里。

　　“只看见你收下，也没见你吃啊。”

　　“过期之前会吃掉的。”

　　“没过期的时候呢？”

　　“放着。”

　　“那为什么不立刻吃掉啊！”

　　佐久早没说话。

　　古森想到什么：“这很像之前看过的那个电影，女主角在给男主角的礼物里夹了小纸条，结果女主角死之后男主角才发现什么的……”

　　佐久早瞳孔地震，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加快脚步回家，把攒了一箱子的小零食全都一股脑摆出来，挨个拆开。

　　大到一整包的薯片、小到指甲大小的糖果。

　　包装、夹心、糖纸，他挨个找，却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一桌子没包装的零食，他陷入沉思，吃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佐久早脸色很难看，在校门口看见女孩给了其他人一模一样的零食之后脸色更难看了，在看见对方从糖果里发现小纸条之后脸色难看到极点，冷着脸转身就走。

　　“圣臣，你不去训练了？”

　　佐久早动作一顿，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于是掉了个头继续走。

　　部活结束的时候佐久早打算独自生闷气，却没想到始作俑者笑着和他们摆摆手说今天就不和他们一起了。

　　古森仰头望天，看来今天的低气压要他自己承受了。

　　都说双鱼座性格敏感、爱胡思乱想，古森之前没觉得，现在倒是十分认可这种说法了。

　　再加上佐久早本身的消极性格，简直就是灾难啊……

　　好在新的一天很快开始，他们三个又继续一起回家。

　　女孩照常递给佐久早糖果，佐久早想到那天早上在校门口看到的画面就不想接，可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把糖果紧紧捏在掌心里了。

　　“大黄！小黄！拿命来！”

　　“呜汪！”

　　“嘤！”

　　女孩的敌人从大黄变成了大黄和大黄的孩子小黄，这场战斗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或许一直都不会结束。

　　佐久早捏着糖纸，抿了抿唇，还是放进了口袋里。

　　古森叹了口气。

　　又一天，新的零食被递过来的时候，女孩问他。

　　“昨天的糖果你吃了吗？”

　　“没有。”

　　“为什么？”

　　佐久早垂眸，他讨厌这种自己的情绪被其他人调动、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也不喜欢主动权和进攻权握在别人手里。

　　“……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哦……”女孩点点头，若有所思，又从口袋里翻出其他口味的糖递给他：“今天没看见大黄小黄，我要主动出击去蹲它们，明天见。”

　　“明天见。”

　　新的一天，又是同样的问题。

　　“昨天的糖果你吃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我知道了。”

　　女孩表情冷淡，站在原地，理了理外套：“明天我就不和你们一起……”

　　“明天！”佐久早呼吸急促，他凑近一步，小心翼翼地伸手牵住她的手，指尖轻轻颤抖：“给我带苹果口味的吧，我带草莓口味的软糖和你交换。”

　　她眼睛亮起来，然后笑：“好。”

　　“呜汪！”

　　“嘤！”

　　“大黄！小黄！拿命来！”

　　大黄和小黄跑了，女孩也跑了。

　　古森没忍住笑，看向佐久早垂在身侧的手：“圣臣，全国前三的王牌手抖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

　　又一天，佐久早把草莓味的软糖递过去的时候，仔细交代着：“回家再吃，拆包装的时候……小心点。”

　　她若有所思：“哦……”

　　古森也若有所思：“哦~”

　　这回是男主角给女主角写纸条了啊。

　　佐久早回家，拆开苹果味的糖果，却意外看见了小小的纸条，他想到什么，去拿前两天的糖果。

　　【佐久早同学的眼神，好像慢慢变得有颜色了。】

　　【如果说情绪有声音的话，佐久早同学会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呢？我又能听到你的什么呢？】

　　【期待明天。】

　　佐久早将纸条铺平整理好，放到小盒子里。

　　他支着下巴看向箱子里被保存完好的、没有任何文字和纸条的包装，眼底满满浮起笑意，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期待、明天。

　　明天很快到来，下了课的间隙，佐久早旁边的玻璃被人从外面敲了敲，他扭过头看去，写了字的白纸被贴了上来——【想在云间飞行】。

　　在云间飞行？

　　佐久早表情有些复杂，他低头找了张便签，还没来得及下笔，玻璃就又被人敲了敲。

　　【敢嘲笑我或者骂我，我就像追杀大黄和小黄一样追杀你。】

　　佐久早失笑，轻轻朝她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在便签上写字。

　　便签被反着贴在玻璃上，从外面看不见内容，女孩左歪歪右歪歪，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写了什么。

　　于是只能迅速跑进不属于自己的教室，到佐久早座位旁探头去看便签上的内容。

　　是一颗红色的小爱心。

　　脸颊迅速升温，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垂下的手就被握住，然后巧克力被塞进手心里。

　　他说：“拆包装的时候小心些。”

　　跑回自己的教室，在座位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里面的纸条和昨天的大小、颜色一样。

　　昨天的是：【你最想去做什么？】

　　今天的是：【我最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放学的时候又一起交换了糖果，古森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

　　他说：【周末要一起去游乐场吗？】

　　她说：【被阳光照耀的时候、聆听着细雨的时候、沐浴在月光下的时候，我时常会想着，我的心情和你的大概是一样的吧。】

　　那么……

　　“一起去云间飞行吧。”

　　“嗯？”

　　佐久早牵住她的手，他们一起登上热气球，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点点离开视线。

　　就这么，和你一起，乘坐着逃离世界的热气球、忘掉在地面上发生的一切吧，远离平淡枯燥的生活、远离无趣烦闷的人群，像长出翅膀一样来到半空中、在云间飞行吧。

　　他递给她糖果，说：“拆包装的时候小心些。”

　　手工制作的白色巧克力，外面的包装纸上写着清秀的字：【飞行的时候记得仔细去听耳边的声音。】

　　“……什么声音？”

　　佐久早牵住她的手，落下的温暖的拥抱和轻柔的吻：“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