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莲》》莫言默行

7、第 7 章

　　枫林别苑内阿珩的房间一切如旧，他环顾四周，一切都未曾改变，房间内还摆放着许多当初的物件儿，西宁的瓷器，锦缎，乐器...。当初李文睿怕他思念家乡，特意在屋里添置了许多他家乡的东西，就连厨子都是特意从西宁请来的。可他却不知，这些东西无时无刻不提醒阿珩与他之间隔着的血海深仇，他们之间永远都无法靠近。
　　“阿珩，你看，你的房间还是和当年一样，我特意命人来打理的，知道你最爱干净，我让她们每日都要打扫一遍”接着他又走过去摸了摸摆放在桌上的花瓶，似乎勾起了过往的回忆：“记得你似乎很喜欢这只花瓶，每次都会在旁边看上许久”
　　阿珩沉默不语，西宁盛产瓷器，彩绘工艺更是一绝，只是大多都过于艳丽，他不大喜欢。有一年宫里进贡了一批瓷器，父亲便从中挑选了一个绘有荷花图案的送给他，那图案确是雅致，他爱不释手，却不巧偏偏让粗鲁的宫人不小心摔碎了，一向好脾气的他破天荒的发了很大的火。眼前这只与父亲送的那只一模一样，却不是当初父亲送的那一只，以前他总爱对着花瓶发呆，却从不敢伸手去碰，怕一碰就连同那些记忆都摔碎了。
　　李文睿还在乐此不疲的介绍着他这几年他为这别苑添置的东西，阿珩却依旧沉默，他看着屋里一切如旧的陈设，每一处回忆都让他频频犯呕，每一处回忆都让他打心底的厌恶自己。
　　忽然李文睿走到他的跟前，他伸手撩开阿珩遮挡在脸前的发，想要去触摸他脸上早已淡了许多的长疤，眼神里似乎是惋惜：
　　“可惜了！”
　　转而又目光坚定的看着阿珩：“你放心，宫中御医众多，民间更是卧虎藏龙，我一定让你的脸恢复如初”
　　阿珩避开他的目光，随即冷笑一声，这伤是当年他自己用匕首划的，他总想要不是这张脸，他也不会耻辱的被囚禁在这别苑将近三年，用他原本最不耻的方式去讨好了他的仇人将近三年。所以当匕首缓缓划下，鲜血滋滋往外冒时，他不仅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觉得心里的罪孽减轻了一些，他选择了一种最笨最无知的方法，自欺欺人的去掩盖他心里的耻辱。
　　以前他拼了命的想逃离这里，可还是又回来了，只是不同的是，三年前他是作为战败国的俘虏被迫来到这里的，而如今他是自己走进来的。
　　他轻抚着床上一尘不染的被子，那绸缎和被子的绣工都是西宁独有的，这满屋子都是西宁的痕迹，而满屋子本属于西宁的痕迹却见证了他往日里不堪的一幕幕。他如何还能再回西宁，再敢回到父母姐姐的身旁，他该如何陈述才能让他们原谅自己，如何辩解才能让现在的自己原谅那个十六岁的他。
　　这边莲原是看着阿珩每日都为心疾所苦，每日被心疾折磨得无法入睡。她看他常捂着胸口，说胸口的伤口在流血，她看过却发现他胸口处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破口。听他睡梦里常喊着娘，她便下决心去为他寻找真相，为他解开心疾。一路上她总想着即使是他娘亲，如果是真是她伤害了阿珩，她也绝不原谅。
　　以前她就爱猜测他的身份加上这些天的打听，他的身份大概她已经摸清七八分了，可她急匆匆的赶回来时，却发现幽篁居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了，连同方圆几里外的竹都被烧得干干净净的。她痛苦的瘫坐在地上，那是阿珩花了多少心血才建成的啊！她拼命的刨满地的灰，想要找到阿珩残留的痕迹，可又害怕找到属于他的东西，还好她什么都没有找到。她痛苦的大哭着，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的娘在刚来承国不久就被赐死了，她的娘亲并没有伤害他，他的娘亲肯定是爱他的。她也还没有告诉他，她已经能化成人形好久了，可她害怕，她害怕他不能接受她，她害怕不知该如何以人的形态与他相处，她只有夜深时才会悄悄的化成人形偷偷的看他。
　　“阿珩你去哪儿了，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我害怕！我还没有名字呢！你快回来好不好”莲痛苦的呼喊着，以前她总是顺其自然，她不向往外面的世界，也没有期待，直到遇到阿珩，她才开始想快点化成人形，想跟着他，他去哪儿，她就去那儿。
　　幽篁居的火是李文睿放的，他要的东西，就要完完全全的拥有，哪怕一点儿痕迹，他也不愿给别人留，他要一把火烧没幽篁居，烧没别人的念想，烧没阿珩的念想。
　　凤鸾殿内，一打扮雍容的女子正坐在镜前，整理着刚刚画好的妆容，一旁的丫鬟正准备将带有凤凰样式的发簪别进女子的发里，女子伸出白皙细嫩的手指挑了挑额前的碎发，对着铜镜开口道：
　　“牡丹，我美吗？”
　　丫鬟满脸笑容与自豪：“娘娘自然是最美，虽说后宫佳丽三千，若论起美貌，也没一个能比得上娘娘的”
　　女子先是对镜一笑，那脸上全是得意，忽然却发起怒来，将眼前的脂粉盒一把推倒在地，愤怒而不甘的：
　　“那为什么，为什么连多看我一眼也不肯，却偏偏要藏着那个肮脏货”
　　梳头的丫头不敢接话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是习惯新跪在地上不停的说着娘娘息怒。另一个穿着华丽些的丫头赶紧跑过去将门合上，又跑回女子面前：
　　“娘娘息怒，这隔墙有耳，小心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女子却全然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他敢做还怕天下人知道吗？我就是要让这天下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小丫头不再接话，凑近女子的耳朵，小声道：“娘娘，听说陛下前些日子从外面带回一个女子，安置在清宁殿内，宫人们都在传那女子生得极美。”
　　萧玉翎原本愤怒的脸上稍有缓色：“哼！我倒是将这档子事忘了，是该去会会我们这位新夫人了”
　　丫头又凑近萧玉翎的耳朵:“听她房里服侍的丫头说，这新夫人怪得很，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浴池里，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驻颜的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