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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喜欢这件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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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辞点击转账,“机票是多少钱?”
周迟走到驾驶座,拉开车门,闻声停了下,“不用转。”
“为什么?”
周迟没答,抬起下巴点了点副驾驶座,“上车,抓紧时间。”
温辞赶忙上了车,拘谨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安全带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
她还惦记着刚才那个问题,抿了下唇,“要还的。”
周迟:“这件事算是我麻烦你,欠你人情,不用还。”
温辞皱眉:“不算麻烦,沈诱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你不去,我自己也会去的。这个钱得还你。”
见她坚持,周迟没再直言拒绝。
他先前看过温辞兼职,以前高中那会儿也听过沈诱提起温辞的家庭,生活不算多殷实,这机票钱对他来说三瓜俩枣,但对温辞来说可能是一两个月的兼职费,这钱不能说收。
他含糊其辞:“之后再说。”
温辞见他冷着脸,唇线紧抿,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只能暂时作罢。
车内安静得过分。
这是温辞第一次知道周迟会开车。
她无处安放的手悄悄攥住安全带,“你什么时候学的驾照?”
“高考后。”
“这、这样。”
又是一阵沉默。
温辞悄悄抬眼,不经意间看到周迟露出来的右手腕有一抹红色,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血痕。伤口不深,但显然没被处理,周边的血迹已经干涸,但又有新的血迹渗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帮她拎箱子用了重力的缘故。
“你流血了!”
周迟眼神未动:“没事。”
“不处理会发炎的,”温辞想起前两天在口袋里随手揣的创口贴,她找了找,在裤子口袋里的找到几张,刚撕开想要贴上去,忽然意识到面前人是周迟,手又停止了半空,“我有创可贴,你要贴一下吗?”
周迟想说不用,可对上温辞的眼睛时,到嘴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那双眼,极像季繁星。
可奇怪的是,以前觉得有多像,现在倒没这么觉得了,反而越来越能看出些区别来。
“谢谢。”他右手伸过去。
这是让她帮忙贴一下。
温辞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手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她屏着呼吸,力道很轻地把周迟袖子撩起来,卫衣下的伤痕露了出来,是一道两三厘米长的口子。
“怎么伤的。”
“玻璃划的。”
正值年关,周家是绝对不放人的,周迟决意要去港城一趟,谁都拦不住,周先生气得砸了书房的砚台。砚台倒是没碎,碎的是桌边碰到的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其中一块玻璃割伤了周迟的胳膊。最后还是周夫人求的情,周先生才没大发雷霆,就在吩咐管家看好周迟时,他人已经逃了出去。
衣服也没多穿,就匆匆去车库选了辆车开走,一路上还得甩开周家人,周迟压根顾不上那点小伤口。
现在是等红灯的间隙,时间不长,温辞利落地撕开创可贴,对准伤口贴好,“是因为要去港城跟家里吵架了吗?”
“嗯。”
温辞想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是她不知道站在哪个角度安慰;二是她家庭支离破碎,安慰的价值好像没多大。
“红灯了。”她小声提醒。
周迟掀开眼皮,加快车速飙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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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直通机场,航班有四个小时,等到达港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两个人径直打车去了老城区。
等走到小区门口时候,温辞突然发现身后脚步声停了,她回头,见到周迟停在路口没跟上来,见她回望,挥挥手,“你去吧,我在这等,有事打电话。”
“你不去?”
周迟靠在路灯杆子上,整个人显得颓丧烦躁,明明已经着急得不行,却还是止步在路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胆小鬼,也许是因为上次回港城看到的那一幕,他下意识地去逃避和退缩。他怕再看到一次,自己会忍不住做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上去吧,看看沈诱在不在家。”
温辞垂眸,缄默数秒后上了楼。
老城区没有电梯,得靠自己爬楼,温辞每上一层都能透过楼道的窗户看见周迟的身影,他还站在路灯下。
一直上到六楼,温辞朝楼下张望几眼,发现那抹身影不见了。
紧接着,是一道不可思议的声音:“温辞?”
她猛地抬头,是沈诱。
沈诱坐在通往天台的阶梯上,大冬天里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头发凌乱,眼眶里充斥着红血丝,就连刚刚喊得那声“温辞”,声音都沙哑无比。她蜷缩在台阶上,整个人像是褪去了所有的鲜活,脸色苍白,“你怎么来了?”
“周——有人跟我说联系不上你,我打了你的电话,发现是空号,我担心你出事所以就来了。”温辞连忙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盖在沈诱身上,刚靠近就已经能感受到沈诱身上冒着的寒气,不知道她一个人在楼道了坐了多久。
沈诱沙哑着嗓子,“我没事。”
“你别骗我了,我们是好朋友,说好的有什么事都不隐瞒,”温辞搓了搓沈诱冻僵的手,“你到底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好不好,没什么事不能解决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沈诱从掰断那张电话卡后,这两天心像是浸泡在冰泉里。
她不是一个爱颓废的人。
每当想认命的时候就会仰着头,告诉自己别掉眼泪,别跌倒,会很难看,所以在跟谈灼说分开的时候也没有哭过。可是这一刻,看着温辞因为担心她千里迢迢地从京北赶回港城,鼻尖冻得发红,嘴唇也冻得发紫,这会儿沈诱那强撑的坚强忽然就裂开了,鼻尖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温辞,”她哽咽着,“我跟谈灼分手了。”
温辞脑子轰地一声。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谈灼那么喜欢沈诱,不可能分手。
可是沈诱扑在她怀里无声落泪的样子,太可怜太委屈了,认识沈诱以来,温辞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许是受情绪感染,她眼睛也慢慢变红,“别哭了,没事的,还有我。”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的,谈灼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想分手的。”
“没有误会,也不是他要分手,”沈诱说,“是我,是我要分的。我还骂了他,我让他不要再来找我,我说我们就这样算了,你知道吗,谈灼很骄傲的,他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一个人,但是他求我了,求我不要分手……”
温辞拍着她的背,“那就不分啊,为什么——”
“没用的,温辞,”沈诱煞白着唇,“我跟他不合适的,差距太大了你明白吗?现在只是复读半年而已,可是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复读一年也没考上华清的学校,以后四年的异地恋怎么办?四年的时间很长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谈灼。”
“我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温辞你懂吗。”
温辞抱着沈诱,想说我懂,错过他,她也许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昏暗的楼道里,一抹身影踉跄一下,在拐角处停留片刻后,悄悄下了楼。
与此同时,温辞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一声。
是周迟发来的消息。
[别告诉她我也来了。]
温辞无声苦笑,她想,也许不只她们两个懂。
还有一个人,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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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住在这边了吗?”温辞边问边跟沈诱一起下楼,出了老城区,沈诱在路边等公交。
“不住了,这边环境太差,我跟我妈搬到了一中边的小区,”沈诱停了停,“谈灼以前住的公寓旁边。”
温辞默了默:“你跟谈灼打算怎么办,真的这样算了吗?”
“我不知道。”
沈诱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后道:“可能现在说这些太早了,等高考完吧,如果我考上了清大,我就去找他。如果没有考上,如果没有考上……”她低眸,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就算了吧。”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准备高考的,我只是这两天没来及准备新的电话卡,所以你们暂时联系不上我。”沈诱揉了揉温辞的脑袋,扬了扬手机,“现在买好了。”
温辞看着她,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可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临了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反正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好。”沈诱笑了笑,“你这半学期上的怎么样,大学是不是真的比高中轻松很多?”
“学习上来说是轻松很多,不过没有高中那么纯粹了,大学里面官威大得很,我都害怕得罪人。”
“真的假的?”
“真的啊!”温辞说,“上次碰见社团的一个学长,好凶,一直在骂一个大一的新生,还说要是再反驳她就不让新生在学校里混了。”
沈诱笑:“这是大学还是□□啊。”
温辞笑:“我觉得挺像□□。”
“对了,迟哥也跟你一个学校,这半个学期你们两个有见过吗?”
温辞嘴角的笑意一僵。
“……见过几面。”
“你们打招呼了吗?”沈诱说,“迟哥人不错的,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跟他说,他会帮你。”
“……嗯。”
温辞比刚才要沉默许多,沈诱却累极了,没有精力发现这些,“去我家坐坐吧,你今天做了一天的飞机肯定累,今晚在我家睡一晚,或者多住几天。”
温辞:“啊?恐怕不行。”
她的行李还在周迟那儿,现在去拿的话就被沈诱发现周迟也来了。
明知道周围看不见他,温辞还是左右望了两眼,有些失落,找了个理由,“我今晚得回去,姑姑的店离不开人。”
“这么快啊,”沈诱有些舍不得,两个人都有大半年没见了,“那我送你去机场吧,我打辆车。”
“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
“好。”
温辞走远了些,打开通讯录,找到备注成“Z”的人。
这是周迟打来电话后,她偷偷设的备注。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敢设为周迟的名字,而是用了一个字母。
也许就像她那不能宣之于口的暗恋吧。
温辞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像是专门等着一样,“喂。”
“周迟,你在哪里?”
“沈诱怎么样。”
“她还好,联系不上是因为没来得及买电话卡,我们来前她已经买了,也给了号码给我,待会儿发给你。”
“嗯。”
“……我们现在走吗?”
周迟站在不远处的站牌后,他稍稍侧了下身子,就能看见马路对面的两道身影。他了解沈诱的性子,也猜到她会做些什么,直言道:“她要送你去机场就去吧,我在机场等你。”
电话挂断了。
周迟隔着街道看着对面的温辞把手机收进口袋,跟沈诱一起上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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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场待了些时候,沈诱离开了。
临走前,温辞抱了抱她,“很多事情没有办法一时半会做出决定,那就再等等。还要,你要相信自己。”
沈诱走后,温辞坐在椅子上等周迟。
只是做了一天的飞机,又安慰了沈诱好些时候,坐着坐着睡意袭来,头歪在一边睡着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温辞再醒来的时候,脖子有些酸,刚要活动一下,头顶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愣了一秒,她也不顾脖子酸,猛地弹起身,“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事。”周迟理了理肩膀上褶皱的外套。
温辞脸一红。
她刚刚不是枕在椅子靠背上吗,怎么倒在周迟肩膀上了。
温辞羞恼中庆幸自己睡相还行,要是流口水,那不得出糗。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没多久,”周迟起身,“你只睡了十几分钟。”
温辞揉了揉脖子,“我还以为睡了一个小时。”
“是你太累了,”周迟说,“走吧。”
登机的一路,温辞都在等周迟问她沈诱的事情,意外地,他竟一直未开口。
周迟像是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低声道:“我听到了。她没事就好。”
“主要是你,你太累了,需要睡眠。睡吧。”
温辞觉得自己有点坏。
她竟然会为了这一刻周迟将她放在沈诱前面,而暗自喜悦了几秒。
“周迟。”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她。
温辞张开嘴巴,又缓缓闭上,半晌才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很好。”
你很好。
所以即使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也会有别的人喜欢你的。
少年,你别难过了。
怕看着周迟那双探进心底的眼睛,又或是怕周迟问她,温辞连忙闭上眼,扭了下身子背对着他,“我睡了。”
周迟被阴霾笼罩一天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他扯了下唇角,没说话,也偏着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