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宁》何十五

8、第 8 章

　　沈青杬原本计划是去学校接魏以宁的，但魏以宁拒绝了，俩人便约定周六下午在市一院门口见。

　　魏以宁还是按点来的，他刚转过街口，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沈青杬。

　　心中莫名一喜，魏以宁快步走上前去，刚想跟他打声招呼，就见从沈青杬身后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那女人有着姣好的面容，看着年龄应该跟沈青杬差不多，一身再寻常不过的白大褂却让她穿的玲珑有致。

　　只轻轻往那一站，跟此时西装革领的沈青杬衬起来，简直就是把郎才女貌这个词给演活了，叫人看来，好不登对。

　　魏以宁要去打招呼的手，暗暗放了下来，顺带着脚底下的劲头也没来由地缓了一些。

　　不成想，正跟林医生说话的沈青杬倒是看见他了。

　　“以宁——”听在魏以宁耳中，还是那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甚至连语气都与以往别无二致。

　　魏以宁走到跟前，看得出来，沈青杬从见到他后，心情就很好。

　　“以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司雅，林医生，稍等林医生会带着我们去做鉴定。”

　　林司雅落落大方地朝他一伸手，“以宁，你好。”浅浅交握了一下，魏以宁应道：“你好，林医生，辛苦你了。”

　　“真懂事。”林司雅说着就要来摸他的头，却被魏以宁错了一步，避开了。

　　林司雅既不恼也不尴尬，还对着沈青杬笑了一下，后撤一步，一伸手，对着他们做了个“请”的动作，而后，率先往前走去。

　　沈青杬看向魏以宁，嘴边仍挂着温和的笑。

　　鉴定过程果然如沈青杬之前承诺的那样，做到了最简化，等魏以宁从采样室出来后，往过道里左右一瞧，却没有看到沈青杬。

　　去哪了？魏以宁嘀咕了一句，自己在过道的塑胶靠椅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等了有一会，魏以宁刚想给沈青杬去个电话时，看到林医生拿着一本册子，边走边翻看着，从一间办公室中走了出来。

　　还不待出声，林司雅抬眼看到了他，便直直朝他走了过来。

　　“做完了？”林司雅关切地问。

　　“哦，嗯，刚采完样。”魏以宁如实答道。

　　林司雅点点头，目光旋即落回到手中拿的那本册子上，不住地翻看着。

　　“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魏以宁问道。

　　林司雅朝他一笑，“哪有这么快，这是上周的检测结果，稍等啊，我先校对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待会委托人就要来取这份报告了，这个结果啊，可不能出错。”

　　魏以宁默然地点点头，林司雅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过不到五分钟吧，林司雅突然开口：“青杬去办手续了。”她没头没尾地冒了这么一句，魏以宁愣了一下，“啊？哦，好的。”

　　“你刚才应该是想问我，沈青杬去哪了吧？”应该是确认这份检测报告没什么问题了，魏以宁见林司雅把那册子一合，两眼一弯地看向自己。

　　心事被看穿，魏以宁眼神闪躲了一下，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也不管他回不回答，林司雅倒是旁若无人的直直看着他。

　　被一个漂亮女人这么盯着看，任谁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就在魏以宁尴尬的想出声制止时，林司雅先开了口：“你跟小柘真的挺像的。”

　　小柘？沈青柘吗？魏以宁疑道。

　　“眉眼像，今天看到你了，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青杬这么看重你，就连性格，感觉都很像。”

　　性格？魏以宁腹诽道，性格这玩意能看得出来吗？这位美女姐姐，你这样说，有点扯吧？不过，看重我？这三个字倒是有些份量，堪堪在魏以宁心间压出个小窝来。

　　魏以宁刚想表达点什么，林司雅把一杯水递到他面前，魏以宁接过，道了声“谢谢。”

　　林司雅笑笑，自顾自喝了一口，“你是我为青杬做过的这么多次鉴定中，最像的一个了。”

　　“沈青杬……他之前做过很多次鉴定吗？”

　　“我想应该有很多……”林司雅顿了一下，回想道：“我大概是四年前，我想想啊，对，我是在10年转来的，从那会起，我的委托人中，就总有一位叫沈青杬的人，你想啊，截止到现在，我为他做过的鉴定，就不止二十多次了吧，那要再加上，我没来之前，他找别人做的鉴定呢，怎么着我估摸，也得有个上百次吧……”林司雅感叹道。

　　魏以宁默了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点了点头。

　　林司雅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所以啊，真希望你是。”

　　魏以宁心想，“真是抱歉，要让你们失望了，我真的不是。”但嘴上问出口的却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啊，林司雅也问自己，不知道从何时起，每当她拿着那份鉴定报告递到沈青杬手中时，她多么希望那页纸最后标注的是，基因相似度高达99.99%。

　　是啊，为什么？大概是……

　　“因为，我不希望又看到他，失望，伤心吧。”林司雅没看魏以宁，只是对着虚空像默念般喃喃道。

　　魏以宁凝眸，看了眼林司雅，有那么一刻，他觉得，林司雅在说这话时，不像是一位医生因为怜悯而对病患家属报以的宽慰，而更像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给予的，发自内心的爱怜。

　　而对象是，沈青杬。

　　“以宁……”沈青杬轻轻一唤，打断了俩人各自的出神。

　　魏以宁站起，沈青杬向林司雅道了声谢谢，领着他出了医院。

　　“大概……多久能出结果？”魏以宁缀在沈青杬身侧错一步的地方，问他。

　　“最快也在一周之后了。”

　　魏以宁“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他想说，那出了结果，你告诉我一声，但一想，这既定结果还需要别人告诉他吗？

　　魏以宁望着那人已走出几步开外的背影，心想，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能跟他并肩同行了吧，以后……

　　等结果一出，以后肯定就又恢复成陌路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有些down，等魏以宁坐进车后，沈青杬问他：“以宁，怎么了？有心事？”

　　魏以宁“啊？”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沈青杬又直直地看着他，见他愣愣的，突然倾身。

　　俩人间一瞬近如方寸，毫无心理准备的魏以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屏住了呼吸。

　　“我先送你回学校吧。”沈青杬说着拉出安全带，“咔哒”一声，帮他系上。

　　等车子平稳上路后，魏以宁才把刚才屏住的那口气，一丝一丝地呼了出来。

　　卧槽，他刚才干嘛呢？吓死老子了，魏以宁在心间不住腹诽，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刚那点感伤劲，早已荡然无存。

　　等到了学校，下了车，人都走进校门了，魏以宁还晕乎乎地想着，就要跟这人成陌路了，但心里一点也不觉得感伤，现在全身就只剩一股酸软的感觉，还一个劲地往四肢冲。

　　*****

　　看着魏以宁安全进了校门后，沈青杬点了支烟，把车窗降下，夹在指尖，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他不常抽烟，除了商务上避不过时，会抽上几根，像平常，也只有在六神无主时，才会点上一根。

　　他很少有六神无主的时候，除非，决定权不在他。

　　烟燃过半，沈青杬刚想熄灭，开车上路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钱郡。

　　“喂？”沈青杬接起。

　　“怎么样啊？”钱郡倒是十分热心肠。

　　“刚去做了鉴定，现在就等结果吧。”

　　听出了他语气中旁人不易察觉到的那丝落寞，钱郡斟酌着开口：“青杬……要我说，你也别太……”

　　“你想说什么？”沈青杬打断了他。

　　一瞬就被戳穿，钱郡无法，顾左右而言他道：“哎，我这几天专门打听了一下魏以宁这小子，你别说，这小家伙，还真不赖嘿，学习真是没得说，在他们系上那家伙，数一数二的，球也打得不错，我听说代表学校参加了好几次高校联谊赛呢，看这架势，有你当年的风采啊！”

　　沈青杬轻轻地笑了一下，想着，要是小柘也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在他身边长到现在，也该如魏以宁那般吧，帅气，明朗，心地善良，沈青杬不求他在学习，运动，甚或工作上能有多出彩，出色，只愿他能平安顺遂的长大，做自己想做的事，过值得过的一生。

　　这大抵就是爱你的人和你对自身要求，最大的不同，你以为我必须要做到如何如何，才能如何如何，别人才会如何如何，但真正爱你的人，只是希望你能健康，平安，顺遂，开心的过这一生。

　　“等结果吧。”沈青杬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的对话，他大概猜到了钱郡想说什么，无非是希望他能放下，或至少别这么执着。

　　沈青杬问自己，我该放下吗？从16岁起到如今，他已找了整整12年，但沈青柘就仿佛人间蒸发般，毫无音讯。

　　钱郡等挂了电话，方才回过神来，暗骂了句卧槽，我是要跟沈青杬说，这马上就到教师节了，要带着礼物和学生去慰问冯教授的啊，咋把这茬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