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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死又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

  •   第二天,余昭因为偷钱的事,被班主任拎到走廊中罚站。

      这回偷钱跟上回不同,上回要算个偷窃未遂的话,这回就纯属得了个莫须有。

      起因也简单,这天是周五,照例大扫除,余昭分到了扫教室的活,跟他一起的那俩崽子,班主任前脚刚走,后脚就挎着个篮球跑没影了。

      说实话不怪人俩,这属班级传统了,一般值日,多人被分到做同一件事时,他们班的皮猴子们,都会留下一个人做,其余人都出去玩,只是不巧,今天恰好轮到余昭而已。

      做就做吧,扫个地也没多大点事,事坏就坏在,扫完等上晚自习时,班里一个同学非嚷嚷说自己的钱丢了,老班一问也不多,一张绿毛(50元),班头在教室内巡视一圈,先是苦口婆心再到威逼利诱,愣是没个人站出来承认错误,最后问了嘴,谁值的日?

      余昭站了起来。

      余昭因为家里的事,被班级中有心人私下里传了传,这年头的学生,从大人那屁没学多少,扒高踩低倒是描了个精髓,余昭很快从班级中还算活跃的中号人物沦落为了低人一等的边角料。

      这下可好,班里那些好事者正愁一腔热忱没地施,见他站了起来,这不得墙倒众人推一把?

      丢钱那个看了余昭一眼,余昭回看了他一眼,丢钱那个瞬间就把头低下了,正巧被老班瞅见发了话,“你俩看什么呢?余昭你别瞪别人。”

      这下丢钱那个更委屈了,全班高涨地惩恶扬善情绪也更沸腾了。

      底下窸窸窣窣地起了一片议论声,老班吼了好几句都没能止住这些蚊蝇声。

      余昭见说不过也说不清,干脆不说了。

      老班踱步到他面前,低声附耳,让他把钱拿出来,得过且过。

      余昭梗着脖,站得笔直,只对着黑板顶上挂着的毛主席像,义正严词道:“我没拿!”

      见这小子油盐不进,班里又闹哄得不行,老班干脆先把这“祸首”给拎到走廊中罚站去了。

      他这一走,班里闹腾声也渐渐趋于平静。

      余昭站在走廊中,给自己转了个方向,面朝教学楼外,直直地望着天空发愣,他想,高考怎么还不快点来,就是考个零蛋,他也算重获自由身了。

      看天的人,正思想滑坡时,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后脑勺。

      余昭转身,怒目而视。

      “怎么是……你来干什么?”

      秦峙瞅了他一眼,又往他身后的教室瞄了一眼,“被罚站了?”

      这特么还不明显吗?

      余昭懒得理他,又把高贵的头颅重新昂向了天空。

      秦峙一脸莫名,再次往教室回看时,正好跟巡逻到后排的老班目光对上。

      俩人搁楼梯拐角处窸窸窣窣地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过了不到一刻钟功夫,秦峙回来了。

      “走吧,余……旗杆?”

      说实话,这背挺得真直溜。

      余昭恶狠狠凶他一眼,不动不吱声。

      “跟你哥回去吧。”老班开了口。

      “他不是我哥!”余昭回嘴。

      老班看了秦峙一眼,秦峙马上接茬,“对对对,王老师,您看我家这孩子,就是知礼节,您要按辈分讲的话,这孩子得管我叫声叔,是吧,大侄子?”

      “……”

      王老师人又不傻但也不想多事,目光在他俩身上逡巡了几眼,终是把人打发走了。

      临走,余昭回身看了眼教室,见有好些“长颈鹿”都在观望,秦峙见他不走,也回身观瞻了一眼这些“长颈鹿”们。

      雄性都挺好奇,眼睁得老大,看来十分想知道俩人关系,雌性们就矜持多了,见秦峙目光扫过来,也不知是惊是羞,倒是瞬间都缩了回去。

      俩人往前走,身后传来老班雄浑的吼声,“都看什么看!高三了!还不抓紧点!”

      下了楼,余昭去车棚取车,秦峙靠在校门口旁的一棵杨树上,叼了根烟也没点,正闲闲地一上一下努着嘴,他面前站了个等公交的妇女,妇女怀中抱着个婴孩,他正逗那婴孩玩。

      余昭凉飕飕地看了一眼此景,心想,真是闲得慌,推着车就从反方向走了。

      骑了没几分钟,车后座一重,腰也瞬间被一张大手抓了一把。

      “别特么碰我!”余昭努力把车头摆正,吼道。

      秦峙撇撇嘴,等车子平稳后,把手揣回了兜里。

      “你干嘛来了?”余昭还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你真想知道?”秦峙不确定地问他。

      一听他这语气,余昭就嫌恶地不想知道了,“闭嘴吧!”

      秦峙笑笑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又过了没一会,俩人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了车。

      余昭左脚点地,越想越气,“凭什么是我骑你坐?”

      秦峙正在看远方红彤彤的夕阳,没什么表情地顺嘴回了句,“骑车多累。”

      “……”

      “你特么滚下去!”余昭发怒。

      “绿灯了,快走!”秦峙捏了把他腰,面前人背部一僵,不情不愿地重新上了路。

      快到家时,余昭又闲闲地问了句,“你到底干嘛去了?”

      他总觉得这人行为举止怪异,干不出啥好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又偷钱了?”到地后,秦峙以脚点地,从后座上轻松跃下。

      余昭把车锁在楼下车棚中,回了嘴,“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偷的?”

      秦峙还真看着他。

      余昭站直,让他看!

      秦峙笑了下,“没有就好。”

      “当然没有!”

      俩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

      “你叫老班过去干嘛?”余昭扭锁。

      不等余昭把钥匙拔出,秦峙就从他身后一把将门推得大开,人瞬间就闪现到沙发上瘫着了。

      秦峙按压眉心,徐徐回他,“两件事,一是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了你老师,以后要有啥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余昭把书包往桌上一砸,“多管闲事!”

      秦峙继续自说自话,“二呢,替你交了五十元班费。”

      余昭取书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给他们钱了?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

      秦峙闭着眼笑了下,“谁让我得照顾你呢。”说得还挺无奈。

      “谁特么要你照顾了?”余昭气得一把将取出的书重重摔在桌面上,“不辨是非,助纣为虐!”

      秦峙笑了,去摸兜里的烟,“小朋友,没必要为了五十元钱,搅扰了你在十七岁时看晚霞的心情。”

      余昭嗤笑,“我今年已经十八了,谢谢。”

      “十八啊……”秦峙发出感慨,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余昭懒得管他,自顾自写起了作业。

      待俩人吃过晚饭,余昭在屋里转着消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屋有些不对?

      究竟是哪儿不对……

      余昭又在屋内踱了一圈,看出了端倪,当场炸了锅!

      “我书呢???”

      秦峙正端着洗好的碗筷进门,波澜不惊地回他,“捐了。”

      “……捐了?你捐哪了?”

      “你们学校。”

      “……”

      我们学校???我说你没事去我们学校干什么!!!

      余昭一把揪住他衣领,还碰掉一个碗,瓷的,摔在地上顷刻间碎成几瓣。

      “你凭什么捐?你凭什么!凭什么!!!”余昭发飙,气得全身都在抖。

      秦峙凉凉看他一眼,又用脚把地上那些碎片踢开,一把挣脱他的钳制,“又不是你的书。”

      “那也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说捐就捐!”

      “留在这破地方发霉,不如捐给更有需要的人。”秦峙把碗筷放下,说得理直气壮。

      余昭气得嘴唇直抖,愤怒地简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这几天算观察清楚了,这人不上学不工作,整个一社会闲散青年,靠什么过活也不清楚,余昭问过他,你不工作吗?得到的回复是,为什么工作?

      给余昭一整个大无语,工作赚钱啊!

      那人回他,哦,那我有钱,暂时不需要工作。

      余昭看着这人无所谓地重新坐回沙发上,又把那本《刀锋》举了起来。

      还知道给自己留一本,也是没谁了。

      “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吗!”余昭一屁|股坐回小马扎上颓唐道。

      书本下移,露出俩绿油油眼睛,那匹狼大言不惭,“我是来照顾你的。”

      “……算我求你了,赶紧滚吧,趁我还不想杀人之前。”

      “死又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秦峙看向他,真心实意,“等你高考完,我就走。”

      那时,谁都期盼着这该死的高考快点来,快点,再快点!

      也是直到后来,余昭知道,当初秦峙未经他同意就把这些书捐出去,理由大概是睹物伤情,他要十八岁的余昭活在当下,别在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恨不能解人于无边苦海,爱可以。

      十八岁的人,还有大把余生,值得去爱,值得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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