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遥见秋月

8、落差

　　早上八点三十分，赫南仲被敲门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开了自己卧室的门就看见自家姐姐赫思琼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站在门口。
　　"姐，怎么了？"
　　"妈让我叫你下去吃饭，她等会儿要出门。"
　　"好，我去洗漱。"
　　赫思琼点点头转身下了楼，赫南仲打了个哈气进了浴室刷牙。等他下楼的时候赫思琼已经吃完饭拿着电脑在处理工作了，赫思琼的长相是偏成熟妖艳的，只是简简单单画个淡妆就刚好，她的眼睛随了父亲一双杏眼冷着脸看人的时候更具有攻击性；她和赫南仲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赫南仲阳光乐观，赫思琼天生就带着一股冷意，不爱说话。但赫思琼张口说话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反差感，因为她的声音偏甜，跟她那张"生人勿进"的脸安全不一样。
　　"姐，你最近好像很忙。"
　　"嗯，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需要我做优化，没事马上收尾了，你吃饭吧。"
　　赫南仲点点头坐下来喝粥，姐弟俩虽然不怎么交流但关系其实很好。赫南仲虽然手里的勺子在往嘴里送，但心思却跑偏了。他在回想昨天晚上对楚与堂发出的邀请，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一些。
　　赫思琼只是稍微抬了眼看他，就知道他在走神。
　　"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不要走神。"
　　"啊？姐你怎么什么都能看出来啊～"
　　赫南仲的口吻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赫思琼淡淡地继续道："别一直喝粥，吃点包子，妈今早特意起来做的。"
　　赫南仲"哦"了一声，顺势夹起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这时晨歌也从厨房里出来坐到了餐桌前，赫南仲咽下包子之后对自己母亲撒娇："妈～我今天想叫朋友来家里玩。"
　　"嗯，可以啊。正好我和你爸还有你姐都不在家，你们玩的可以放松一些。"
　　"嘿谢谢妈妈！"
　　与此同时楚与堂也从床上爬起来，难得放假让他精神放松了一下睡了六个小时。他滑开手机页面盯着唯一置顶的那个头像有些出神，想起昨晚的事感觉自己有些矫情了，他关掉手机挠了挠头站起身去了浴室。
　　江然昨晚没有回来，楚与堂也不会过问。他巴不得她每天都不在家，这样就有自己自由的空间。从浴室里出来，他拿出昨天写的卷子翻阅，又重新思考了一下画圈的题目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他叹了口气准备先去写别的卷子。
　　手机响了一下，楚与堂去翻别科卷子的手顿了顿，拿起手机查看。是赫南仲发的消息。
　　Augenstern：与堂，昨天和你说来我家的事你还记得吗？可以吗？
　　楚与堂握着手机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复，那边又发来一条。
　　Augenstern：你昨天不是说有不懂的题目吗？正好一起带过来，我给你讲。
　　楚与堂握着手机的手松了松，最后鼓起勇气回复。
　　Fog：好，我把卷子带过去。
　　赫南仲给他发了个定位，楚与堂站起身将试卷和笔袋收拾进书包，转身去阳台查看昨天洗的企鹅玩偶有没有干。他伸手摸了摸，发现还是有点湿，又怕放在继续放在阳台江然回来会看到再给他扔进垃圾桶。犹豫了一下，他将玩偶抱进了怀里，背起书包走出了家门。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一点都不刺眼，楚与堂戴上耳机跟着语音导航骑行。赫南仲的家离他家的位置有点远，楚与堂骑了大概二十分钟到了小区门口，就看见赫南仲站在路边。
　　楚与堂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赫南仲对上他的视线，眼中闪着柔和的光，眼尾有些上扬朝他挥了挥手。
　　"好巧，我刚走到这里你就来了。"
　　"是好巧。"
　　楚与堂从自行车上下来，跟着赫南仲进了小区。小区内的绿化做的很好，出入的车都是豪车，虽然楚与堂对车没有什么研究但常见的有名的还认得几个。这个小区是从前江然一直念叨想住进去的，那时候父亲只会默默低着头不说话，那时候的楚与堂还太小不懂大人间的这种相处是为什么。江然这个母亲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争强好胜的，对自己是对丈夫和孩子更是。想到这些楚与堂的眼神又暗了暗，在没和赫南仲互相认识之前，他就有听说过赫南仲的家庭条件，说不羡慕不嫉妒是假的但在真正认识了赫南仲之后他又觉得赫南仲就是该享受这一切的。曾经的所有情绪现如今只化成了一种仰望，因为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所以一直仰望他，说不出只言片语。
　　赫南仲把楚与堂的自行车安放在自家的车库里，楚与堂跟着赫南仲上楼。赫南仲的家在顶楼，装修没有很华丽，是偏温馨的风格很有烟火气。赫南仲给他拿了双拖鞋后走进厨房热了一下晨歌做的包子。
　　楚与堂背着书包站在客厅中央有些出神，他从前以为富裕家庭的子女应该更缺少来自父母的关爱，但很显然赫南仲没有不仅没有还得到了很多爱，这种爱不是溺爱是很多父母无法做到的平等的、尊重的爱。
　　“与堂？别站着了，坐啊。来尝尝我妈做的包子，很好吃的，她今天做了好多。”
　　赫南仲端着包子从厨房出来邀请楚与堂去客厅坐，楚与堂靠着沙发边缘坐下将自己的书包放到了铺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
　　“你的家很漂亮。”
　　楚与堂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他第一次来朋友家做客，说不上来什么情绪非得形容现在的处境的话他觉得别扭这个词比较合适。
　　“谢谢～装修风格完全是按照我妈的喜好来的，我爸当时说都听我妈的意思。搬过来的时候我还小，是后来长大些我姐跟我说的。”
　　“你还有个姐姐啊。”
　　“嗯，比我大九岁。现在一边读博一边帮我爸打理公司的事。”
　　赫南仲拿了个包子递给楚与堂，楚与堂道了谢并咬了一口，跟赫南仲说的一样很好吃。
　　“好厉害，你姐在大连本地念书吗？”
　　“哦不是，她在北京读金融，公司总部在北京我妈喜欢海滨城市，所以一家人就来大连住了。”
　　楚与堂点点头没再做声，安安静静地吃了三个包子感觉有点撑才停下动作。赫南仲拿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就静静等他吃完。
　　“我吃完了，阿姨做的很好吃。”
　　“我会转达的，我妈特别喜欢投喂家里人的，我爸都从小说霸总被他喂成中年大叔了。这两天一直念叨着要减肥重回颜值巅峰。”
　　赫南仲说这些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喋喋不休，在父母的爱情里他也成为了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可以说他也是爱情的证明。
　　只有这样的父母才配生孩子。
　　楚与堂在心里默念着，沉闷和痛苦交织着编成了一张网将他困住，那些组成网的细线开始分泌出粘密的液体渐渐裹满他的全身，直到彻底吞没再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与堂？与堂？怎么了吗？你还好吧？”
　　赫南仲轻轻碰了碰楚与堂的肩，楚与堂猛的回神，有些错愕地盯着赫南仲。
　　“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刚刚……走神了。”
　　楚与堂躲开了赫南仲的视线，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搓着手指。赫南仲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拿起了他的书包。
　　“走吧，上楼去我的房间我给你讲题。”
　　“好。”
　　两个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理科的卷子都做完了，楚与堂在赫南仲的指导下错题本也整理了出来，两个人意识到去看时间的时候才觉出来有些饿。
　　“与堂，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那我请你去吃水饺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在百年城。我很喜欢他们家的水饺。”
　　“我好像有印象，我也喜欢那家店的水饺。”
　　“走吧，我去骑我的自行车。”
　　“好。”
　　两个人走进商场的时候有女生会侧头看，盯的楚与堂有些不自在，就加快了些脚步往前走，赫南仲就快步跟着他走。
　　餐厅里人有些多，楚与堂选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赫南仲扫了桌子上点菜的二维码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楚与堂。
　　“你先看看要吃什么。”
　　“你点就好，这家店除了回锅肉我都吃的。”
　　“好。”
　　“等会儿要去书店吗？”
　　“可以啊，你想去哪家？”
　　“最近的那家就行。”
　　“与堂真的很爱看书。”
　　赫南仲说这话的时候尾音有些上挑，楚与堂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笑着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几声。
　　“我有时候也看动漫，以前周末就窝在家里。”
　　“那你喜欢看什么动漫？”
　　“嗯……柯南，我就看过这一个。从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开始看了。”
　　“我也看过，但是没看完。今年的剧场版如果上映了要不要一起去看？”
　　“可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菜上来了就安静地吃饭。赫南仲真的很会照顾人，他会注意到楚与堂偏爱吃什么就把什么菜推的离他近一些，看他的茶杯没水了就会拿水壶给他倒水。
　　“你以后要是有女朋友了，对方会被照顾得很好。”
　　楚与堂喝了口水随即感慨道，赫南仲欣然接受地点了点头，又给楚与堂递了张纸巾。
　　“嘴角有东西。”
　　“哦，谢谢。”
　　两个人吃完，楚与堂坚持要付一半的钱，赫南仲拗不过他收了转账。两个人骑车去了附近的书店，楚与堂是属于一进书店就想买书的类型，看到满架的书籍两眼放光的那种。
　　赫南仲去文学类的书架随便找了本书翻开来读，读了几页之后发现不太感兴趣又放了回去。看着楚与堂不在附近他就顺着书架边缘找了找，最后在科普类书籍的书架旁看到了他，他端着一本很厚的书看的有些入迷。赫南仲没打扰他，去旁边的咖啡厅点了两杯美式。
　　楚与堂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意识到要活动一下身体的时候感觉自己脖子很酸，他抬起一只胳膊捏了捏后脖颈。当他抬头的时候就发现赫南仲站在他对面单手拖着一本书在看，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咖啡店的纸袋。赫南仲意识到有视线朝自己看就抬起了头，冲着楚与堂笑了笑将手里的纸袋举起来晃了晃。
　　“我给你买了美式，要喝吗？”
　　楚与堂点了点头，赫南仲走到他身边从纸袋里拿出来一杯美式递给他。
　　“你在看什么？感觉很厚。”
　　“《宇宙》”
　　楚与堂将封面展示给赫南仲看，赫南仲有些意外得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书。”
　　“大概是小时候老看《十万个为什么》吧。哦对，我特别喜欢开头写的那句话，我找给你看。”
　　楚与堂将书翻到前言递给赫南仲看，赫南仲用一只手接着看上面第一段的引言。
　　——终有一日，今天的未知之谜会得到揭开，但那需要漫长的勤勉研究。人类寿命有限，一个人穷尽毕生之力也不足以攻克天空如此巨大的课题。……因此，唯有经过岁月和持续数代的研究，此等知识才能逐渐显现。终有一日，我们的子孙会惊讶与他们的先人竟不了解那些无比浅薄的常识……待到谜团揭开之时，我们早已被遗忘。如果宇宙无法为人类世代提供无穷无尽的谜题，那它就实在太渺小，太可悲了……大自然不会一下子彰显它全部的奥秘。
　　“我想做这样的人，去揭秘大自然奥秘的人。”
　　楚与堂突然开口，每当谈及理想与未来的时候他都是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会给人一种想接近他了解他的冲动，这是赫南仲第一次见他拉大提琴时候的感受。
　　“那就努力做这样的人，像无数先人一样，前赴后继地追随理想主义的步伐。”
　　赫南仲回答道，又见楚与堂的神色暗淡下来。
　　“我应该是不适合做理想主义的殉道者的，比较我是个现实主义者。”
　　楚与堂调侃着自己，他清楚像自己这样的人是不配做理想主义者的。认识赫南仲之后，他无数次幻想如果自己也拥有像赫南仲这样的家庭自己也许会更鲜明的活着，去实现自己想实现的。但很可惜，投胎是门技术活，很显然他当时并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是自由的。”
　　赫南仲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这个人永远是这样，真诚、善良、温柔，所有这个世间描绘一个人好的词汇都想用来形容他。
　　“那我祝你……心想事成”
　　“大家都会心想事成的。”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