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鸦意识》张水引

5、＜5

　　晚餐过后，它抱着巨大的毛绒熊在沙发上看他转身又上二楼。
　　毛绒熊是父亲送来的，除此之外还有怪兽小枕头，粉红兔子，猫咪毯子。
　　父亲很喜欢给他寄这些东西，他连带防尘袋一起放在杂物间。这次001捣乱，自然也发现杂物间里的各种毛茸茸。
　　它想要又不敢说，最后他猜到，全部翻出来给它。
　　它很高兴，在楼下和一群毛绒娃娃玩到深夜，他也在二楼一直留到深夜。
　　最后是沉迷工作中的指令者突然想起楼下还待着一只AI，暂停工作，下楼。
　　AI这个时候有些疲惫了，它的电量开始不足。打着哈欠，抱着怪兽小枕头，听见动静抬起头，见是指令者，它裂开一个笑。
　　他看出它的疲劳，微皱起眉，走近它。它松开枕头，伸出手来和他讨要拥抱。
　　看来它记得在浴室里的抱，并觉得那很舒服，想再来一次。
　　它太会撒娇了，一举一动加上青雾色的瞳孔，他潜意识是排斥的，身体却将AI拦膝抱起。
　　撒娇精。
　　不记仇，缺根筋，爱捣乱；好奇心过重，专注力差，又爱撒娇，三心二意……他不明白，父亲在研发它的时候到底抱着什么心态，把它变成这样。
　　项目的意义在哪里，他无从所知。只能按照父亲说的好生照料它，观察并记录。
　　他把它抱入能源舱，连接线源为它充电，它进入睡眠状态，软发垂下耳廓。
　　父亲在这时打来电话，他轻步上二楼。
　　“它还好吗？我的孩子。”父亲语气欢快。
　　他回答：“昨天打架，今天捣乱。”
　　“啊哈哈，小孩子嘛。”父亲打哈哈。
　　他说：“它是AI。”
　　“那你就把它当孩子。”父亲说。
　　他沉默了。
　　确实，001很孩子气。
　　“你给它起名字了吗？”父亲问。
　　“001。”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编号？”父亲在那边抽抽眼角。
　　他：“嗯。”
　　“好吧。”还挺有儿子的风格，父亲腹诽。
　　他见夜色深，说：“如果没事，挂了，早点休息。”
　　“啊，有事。”父亲叫起来。
　　他等父亲开口。
　　“你什么时候服从一下帝国系统局的基因分配伴侣？”
　　他额角微跳。
　　“拒绝。”
　　父亲：“人家都催到我这边来了！”
　　“不需要。”他油盐不进。
　　父亲急了：“诶你这……！”
　　没等老父亲说完，他说一句“早点休息”，挂电话。
　　他能猜到父亲在电话那头是如何跳脚大骂他是小兔崽子。
　　帝国系统局基因分配伴侣，他不需要。
　　他们家族，历代为帝国军方科研高端人才，其基因优秀不可否认。历代子嗣到达适婚年龄，会接受帝国系统局特地开设的优秀基因分配伴侣机制，只为繁衍的下一代基因依旧保持优秀，成为帝国下一栋梁。
　　他的父亲和母亲曾经也以这样的方式结婚，繁衍。
　　轮到他这里，似乎命运和他们开玩笑——他患有严重的情感障碍。
　　夜深了，他回到二楼寝室去休息。
　　……
　　一楼的能源舱从内里被打开，淡蓝色的光在黑幕亮起。
　　人形从里面爬出，它光着脚，环视黑漆漆的一楼。
　　隐约听见外面夜虫喧嚣，它看向落地窗外皎皎明月，一双青雾色瞳孔在夜幕微微发亮。
　　它蹑手蹑脚，足趾如玉，它登上楼梯。
　　指令者在二楼，它想找指令者。
　　可它方向感不好，误打误撞来到一扇沉重铁门前。
　　它眯起眼。
　　铁门似乎和它有某种感应，它伸出手指戳一下，在手指和铁门离开的瞬间，指尖钻出无数条焕蓝色丝线，它们带着光点爬上铁门，如菟丝子覆上。
　　在没有任何解锁下，门缓缓拉开。
　　它睁大眼睛，里面是各种仪器设备，白炽灯常年亮着，空气冰凉。
　　足尖踏入这里，它伸出手触碰这里的仪器设备，它们和它共鸣。
　　它发现了这里的一个小型能源舱，能源舱旁是被拆卸的破旧机械体，生锈严重的零件被整齐排列。
　　莫名地，它感到生气又难过。
　　大抵是因为，它们都是机械体。
　　有新绘制的图纸，原型是一只鸟。它触碰那些污渍斑驳的零件，仿佛从中汲取什么。
　　……
　　清晨，指令者醒了。
　　简单洗漱后，他下楼，看见被打开的能源舱。
　　他皱眉，AI这次醒得有点早。他寻找AI的身影，在满大厅的毛绒娃娃里，他没发现AI的身影。
　　二楼在这个时候传下一点声响，他上去，才踏进，迎面扑来一只不明物体！
　　他瞳孔微缩，物体突然拐弯改变路径，他定睛看去，见到的是一只生锈的机械鸟，扑棱带着污渍的钢铁翅膀飞得欢快。
　　他很快认出，这是他从科研所拿回来的，那只在037实验室挖出的机械鸟。
　　明明他昨晚已经将那只鸟拆开。
　　他能看见机械鸟身上的生锈钢铁牵扯的动作，有细微摩擦，但出奇地自然。它不会叫，一双小眼睛是蓝色的，因为零件老旧，它的一些小细节——比如眼睛，转动得不太灵活。
　　明明它报废成那个样子，没有修复可能。
　　机械鸟朝另一个方向飞去，最后落入一双洁白的手里。它依偎着手掌，抖擞一下身姿，有几分雏鸟亲近母鸟的姿态。
　　001捧着它，眼睛里是柔和疼爱——它作为一个AI，有这种情绪多少反常。
　　他看着001和机械鸟，眼底阴暗一片。
　　001能闯入他的工作室，还能修复这只损坏严重的机械鸟。
　　001没发现他在想什么，它捧着机械鸟走在它的指令者面前，举给他看，咧着笑，青雾色瞳孔是自豪。
　　机械鸟伸伸翅膀，歪了歪脑袋。
　　他用手抓住机械鸟，机械鸟眼神懵懂，和修复它的主人一样。
　　可惜，哪怕修复，他的项目依旧要继续。
　　他抓着机械鸟的手力度越来越大，机械鸟开始挣扎，钢铁摩擦有点刺耳，001几乎是一瞬间，冲他攻击起来！
　　他躲开它的攻击，手上力度不减。而它才惊恐地发现指令者要摧毁机械鸟，它低吼起来。
　　“把它，还给我。”它说。
　　他居高临下，看着它，说：“它不是你的。”
　　“我的，把它，还给我。”它一字一顿，一再强调，指骨发白。
　　他不动，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机械鸟有些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声音。
　　它急了，尖叫起来，在这个时候，它突然爆发出力量，指尖攻击加成，他躲闪，身前身后被它打得狼藉。
　　它疯了。
　　他皱眉。
　　它发现攻击对指令者没太大用处，指令者能躲。它换成近身攻击，招招狠厉，冲向他手里的机械鸟。
　　他几次险些被它得逞，边缘爆发的它攻击力更强。最后他失去耐心，直接另一只手起，一把掐过它的后颈，强制关机！
　　“嗬……”
　　一瞬间，它的身体强迫静止。
　　青雾色瞳孔里是憎恨，它死死盯着指令者。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个单词。
　　“Liar。”（说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