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不知雾》简咿

6、逢于雨夜下

　　罪名模棱两可，却执行死刑，人类的法律对于死刑有严格的量刑标准，为何神执行死刑这样随意，她忍不住为那两个妖抱屈。

　　栾衣姐姐听了她的话，板着脸，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可能是答案的话。

　　力量相差不大的生死战，败的那方，必死无疑。

　　真是力量相差不大的对战吗？她是不信的，可她没有再追问，因为下命令的不是栾衣姐姐，栾衣姐姐只是站在神的立场。

　　她为什么没有站在神的这边，却站在妖的那边，她不是神吗，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秦桑知道一旦问出口，别的神会这么想她，她不想站在神的对立面，或者说，她没有这个勇气。

　　原来，面对栾衣姐姐，她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泽汐姐姐会理解吗？她不确定。

　　她们对她的好，也许是爱屋及乌，秦枝太好了，所以她们才对她另眼相待。

　　黎沐姐姐想看见的织女，是像秦枝那样的，不是像她这样的，她对她和颜悦色，也是看在秦枝的面上，不是因为她。

　　尽管知道，秦桑还是觉得她们亲近，还是想靠近她们，跟她们变得亲密。

　　之后的一个月，秦桑在学校和那栋老房子之间来回，她还是没碰见那个耀眼夺目的女人，不过她有遇到隔壁的桃花神。

　　有次去食堂吃饭，秦桑一进大堂门，就感觉到了，那个桃花神也感觉到了她，隔着人海，回过头与她对视，只一眼，那个桃花神就回过头继续排队等着打菜。

　　那个桃花神，比黎沐姐姐看着还冷，真是难缠的神？

　　秦桑不信，后来信了，每次看到桃花神，她都后悔没有听无虞姐姐的话，远着桃花神。

　　分数出来了，秦桑的分数够上海源大学，不用重考，她开心，也不安。

　　她担心即将进入栾衣姐姐的小组，要去诛杀妖魔。

　　她不确定自己能果断出手，她自知不是个心狠的神，她没练过，也不忍心练。

　　玩游戏，她都没选过要对人开枪、出剑的游戏，她通常都是玩简单的小游戏，类似消消乐，再不然就是经营餐厅的那种，没有任何打斗，都是自己玩的游戏。

　　正式上课的头一天，在房间门口，秦桑与桃花神打了照面，桃花神瞟了她一眼，就直接下楼了，她们在楼梯与二楼的几位神相遇，大家都只看彼此一眼，就继续走自己的路。

　　到一楼碰到几位神依然是这样，她们一行一共15位，大家前前后后走着，走到公交站，也没神吭声。

　　大家在学校门口默契地分开，还是没一个神吭声。

　　秦桑跟桃花神不在一个方向，有一个看起来穿的比她还要随意的神，和她一个方向，她走在那个神的后头，那个神没有回头看她。

　　一直走到教学楼前，那个神停住了脚步，等秦桑上前。

　　那个神说自己是大气科学二班的，问秦桑哪个班，秦桑说她也是。

　　那个神问秦桑是不是织女，她点头，那个神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抬脚往前。

　　对方认出了秦桑，可秦桑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神，学这个专业，说明她做的也是跟天气有关的事，可天气不是只有风神、雨神、雷神，还有织女吗？还有别的神？莫非是雪神？

　　秦桑摇了摇头，看那个神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雪神。

　　窗户玻璃上映着她的影子，秦桑看了一眼，自己也是T恤牛仔短裤，也不像个神。

　　也许，那个神真的是雪神。

　　秦桑跟雪神前后进的教室，教室里除了她们，没有别的神了。

　　雪神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趴在桌上闭着眼。

　　秦桑在第三排无人的座位上坐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

　　刷到第五个APP时，栾衣姐姐的消息来了，让秦桑上完课去课题活动室，她的心一下纠紧，再也无心刷手机了。

　　避是避不开的，她闭眼深呼吸了几次，心慌的感觉才有所减退。

　　教室里的人多了一点，前排有人坐了，秦桑那一排也有人了。

　　她转过头往后看，基本每排都有人坐，大家都跟她一样低着头刷着手机，雪神依然趴在桌上。

　　没多久，上课的老师来了，是个看起来干练的短发老师，她扫了一眼教室，自我介绍了一番，就开始点名，从头到尾，语气、眼神没有一点变化，有些过于正式。

　　秦桑不禁怀疑自己在短视频里看到的那些风格各异的老师都是演出来的，实际的老师怎么会放那么开。

　　可能是秦桑注视短发老师太久，短发老师看向秦桑，眼神中有询问的意思，秦桑低下头，看着课本。

　　课本的内容秦桑基本了解，短发老师讲的东西也是她能理解的，一整堂课下来，她感觉没什么收获，跟她在天上自学差不多，偶有不懂的，才需要无虞姐姐解释。

　　跟人类比，神没有幼儿期，智力、体力在一出现时就定调了，之后增长的是见识和运用能力，下凡也是起这个作用，唯一不同的是，需要深入了解人类。

　　一整天的课程上完，秦桑在教室里磨蹭了好一阵，又深呼吸了几次，才收拾好东西，去课题活动室。

　　那个雪神跟在老师身后出的教室，似乎对活动室的内容更感兴趣。

　　一整天的课程，秦桑就没见雪神起来过，一直趴在桌上，除了中午去食堂吃饭。

　　走到活动室，秦桑停在门口没有进去，从室内传来几十种声音，她仔细分辨，能听到桃花神和雪神的声音，栾衣姐姐没有说话。

　　门从里面开了，出现在秦桑眼前的是栾衣姐姐，栾衣姐姐笑着问她，“怎么不进来，是害怕了？”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上前走了一步，栾衣侧过身让她进去，后关上了门。

　　秦桑一进去，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唰”地望向她，她来不及说话，栾衣就拦在她身前，让大家继续，议论的声音重新响起。

　　栾衣转过身，拉秦桑到一旁无人的桌前坐下，问她为什么来得这么晚，是出了什么事吗。

　　秦桑摇头，说自己担心应付不了，栾衣拍了拍她的手，劝她放轻松。

　　秦桑点点头，栾衣起身走到幕布前，她拍了拍手，室内重新静了下来。

　　“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难题，是在一个偏远的原始村落，据说是上古时期的魇魔，附身了村落的首领，需要有神伪装成游客刺探一下虚实，验证附身的究竟是不是魇魔。我们也可以通过平行镜查看，但平行镜只能看不能接触，所以还是需要有神站出来，那个神我希望是经历过几次的神。”

　　栾衣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了最后一排的桌前，最后一排的神站起身，走到了栾衣的身旁。

　　“我愿意做这个神，前提是大家能输一些灵力给我。”

　　她话音刚落，议论声又起。

　　秦桑看向这个勇敢的神，她一身黑，身量跟栾衣姐姐差不多，板寸头，看起来是个不太好惹的神，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恐怕不会有神愿意吧。

　　秦桑修炼没多久，灵力算不上丰沛，就算输给对方，也没多少。

　　秦桑抬起手朝那个勇敢的神输送自己的灵力，那个勇敢的神看向她，微笑着点点头，这一笑，瞬间消解了那个神的攻击性，看得秦桑心里暖暖的。

　　栾衣朝秦桑比了个大拇指，意识到有神望向她，她立刻收回手，重新笑着看向大家。

　　眼见新神输了灵力，坐在第一排的神纷纷抬手，后面的神碍于面子，都抬起了手，雪神和桃花神也在其中，她们输完时，朝秦桑看了一眼，一副你完了的表情，秦桑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会变成众矢之的。

　　秦桑不担心，还有栾衣姐姐护着她，她担心的是接下来要对付魇魔，魇魔十分难对付，她之前已经看过她的资料，她善于分身，善于利用人的意识，潜入不同人的内心。

　　会议结束，秦桑心不在焉地走出校园，莫名地，她走到了跟那个耀眼夺目的女人走过的地方。

　　秦桑预感要下雨，便走到屋檐下，雨适时地落下。

　　她抬头望天，天空黑的不见底，雨点一滴一滴地打在屋檐下，没几秒，叮叮咚咚变成了嘭嘭嘭嘭。

　　一抹黑影闯进了秦桑的视线，来人也躲进了屋檐下，她用手擦着头，等她放下手，秦桑才确定真的是她。

　　看身影，秦桑不确定是她，闻气息，秦桑不确定是她，现在看到她的脸，秦桑确定是她。

　　可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意识到秦桑看着她，抬起了头，秦桑别过脸，重新看向漆黑的天空。

　　一直到雨停，秦桑都没朝她望一眼，她觉得她不会希望她认识的人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

　　她走了，往更深的地方走了，秦桑望着她憔悴的背影，心中难过。

　　后面的几天，秦桑的脑海里一直映着她惨白消瘦的脸，她实在无法相信短短十年，她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十年之前，她明明那么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为何十年后，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她想不通。

　　九岁那年，她冲她笑，牵她的手，都那么温暖，让她记了十年。她没有变，可她却变得不再是她了。

　　这十年的时间里，她究竟遭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