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不知雾》简咿

32、但尝其间果

　　非罗看莫问的表情，大概猜到她犹豫什么，她担心她说的话，会引起误会。

　　也许莫问也发现了她曾经领悟过来的事：她们的神力，跟之后履行神责没有正相关的关系。

　　非罗从上任留下的法器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上任用的法器是弓，一共28把，样式材质各不相同，几乎每把弓的弓把上都有磨损。

　　如果上任的神力提升了，不至于每把弓都有差不多程度的磨损。

　　这当然不足以证明她的结论。

　　她对靠修炼无法提升神力，而靠履行神职却会提升神力存疑。

　　如果靠实战就可以提升神力，神力不就同武力一样了，神力是内在力量，而武力是外在力量，它们不该一样。

　　如果武力提升，神力就会提升，那修炼应该也能提升神力，可是，修炼不可以。

　　再结合上任的法器和上任的消失，非罗确定自己存疑的事，必然跟神消失的真正原因保密一样，是用来迷惑她们的。

　　非罗出声鼓励莫问说出来，看着非罗那双有力量的眼睛，莫问顿时有了勇气。

　　“我翻看了人间下雪的相关资料，雪在最近这些年，有消失的迹象，除了两极外，有一年一整个冬天都没下过雪。我在想，上任的消失跟这个有关系，如果雪消失，雪神就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以至于心神紊乱。我选在雪天里修炼，是想看看能不能提升神力。”

　　元唯、辰天、皓真互相看了一眼，辰天说起了她看到的现象。

　　“人类发现的电照亮了人间，夜晚的城市，几乎看不到星星，只在旷野没有人烟的地方，才能看见。人类用各种灯代替了星星，观星爱好者们也只偶尔看看星星。我上任的消失也许跟你上任消失的理由差不多，人类很难再看到星星，星星可有可无。”

　　元唯、皓真又互看了一眼，说起跟莫问、辰天差不多的话。

　　秦桑细想了一下，她们说的确有道理。

　　神履行神职，是为人类服务，神力提升跟履行神职有关，按莫问的猜测，也可能没有关联。

　　不管怎么说，神其实“受制”于人类，若不然，新神为何要在人间待四年历练，才可返回神界。

　　历练只对神了解人间有用，无法提升神力。

　　栾衣姐姐、黎沐姐姐都曾嘱咐过她，不可与人类太过接近，不可牺牲自己去救人类。

　　秦桑本来以为人类写的关于神与人的故事都是虚构的，现在看来，也许有些部分写的是事实，只不过被神界掩盖了。

　　她们看起来是高高在上的神，能掌握人类的生死，却不想，人类也掌握着神的生死。

　　不被人类需要的神，神力衰退，继而消失。

　　这样看来，神跟人间人为制造出来的偶像、明星一般。

　　有众多人类追捧，偶像、明星拥有强而广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她们的行为、话语都将影响一大堆人。

　　若没有，偶像、明星的光环瞬间褪去，跟普通人无异，再想翻红，难如登天，如果还有人记着，她们就还能继续发挥余热。

　　也许，神也一样，她们这一届新神的出现，大概因为有人念着。

　　古代通过建庙宇、烧香、祭祀，来纪念神，而现代，神的庙宇很少，祭祀基本消失，除了一些特定的节日，人很难再想起神，也不再相信神的存在。

　　人类抹去了神的痕迹，神也有意隐藏自己的踪迹。

　　神与人的关系，不再像过去，人变得自大，所以才会自比神，征服一切，破坏一切。

　　如果是这样，神是不是最终会因为人类对环境的破坏，彻底跟人类一样从世间消失呢？

　　西王母为何不阻止？

　　一道惊雷，打破了她们的沉默。

　　秦桑抿着唇缓缓抬起手，“是我想到了她。”

　　“噗呲”，她们趴在茶几上笑了起来。

　　非罗笑了几声，说起她的发现，她说她的结论跟莫问一样，也是担心说出来，会惹来非议。

　　“如今看来，大家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都发现了，她们肯定早就发现了。”

　　非罗指了指上面。

　　“也许已经在想办法挽救了，没有告知众神，大约担心有些神会迁怒到人类身上，大开杀戒。”

　　非罗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虽然是武神，并不嗜杀。

　　她看到死尸遍地的电影，会忍不住呕吐。

　　秦桑望着非罗点点头，她把她理解的神与人间的偶像、明星相似处说出来，她们纷纷点头，说还真有些像。

　　秦桑忽然想到那些追捧偶像、明星的人大部分是女人，而这些女人跟她在短视频里看到的结了婚的女人很相似，因为不被关注，渴望爱，就在浪漫爱情故事的荼毒下，喜欢上了男人，愿意为了她们所爱的人牺牲奉献，受苦受难。

　　虽然嘴上说是为了她们自己的愉悦，但改变不了她们是为了别人的事实，如果是为了自己，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该为了所谓爱的人寻死觅活。

　　追星的人和信人类创造的神一样，都有股狂热、奉献自身的疯狂，都是活在自己创造的幻梦中，靠梦境催眠自己。

　　是谁制造了匮乏、缺爱？必然是想控制她们的人。

　　路雾大概也是，秦桑不用去路雾的家乡，也猜到路雾这样事事俱到又照顾别人感受的人，不会跟那些从小到大都被追捧和鼓励的男人那般被爱包围着长大。

　　跟路雾一般的女人，通过婚姻，被分到以男人为主的家庭里，继续着一代又一代女人的命运，这大约是被牺牲方一直被踩在底下的主要原因。

　　她们被分散了，无法团结在一起，她们没有共同的利益了。

　　秦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天没有对她们说出口，她觉得说出来，除了徒增烦恼，没什么益处。

　　她们只是新神，受神则管束，若真按她的想法去做，必然触犯神则，等不到四年，提前消失。

　　但后来她又想到干涉人间，也是在自救，算触犯神则吗？

　　她们瞒着的理由，是真的只为了保护无辜人类吗？可她又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人类口口声声喊着环保，可为了经济，为了账面数字，还是肆意地破坏着环境。

　　一边环保，一边破坏，有些环保就字面看着环保，实际在破坏。

　　行为、语言处处充满着矛盾，该说人类善变，还是人类狡猾？

　　有用的，不管是否前后矛盾，一概不来者不拒。

　　没用的，统统弃如敝履，视为垃圾。

　　秦桑突然觉得四年好长，可在神界，四年恍如一瞬，人间的太多不平事塞进她的脑子里，让她没有一日不在烦忧。

　　她很难再像当初来人间那样，把自己当做旁观者。

　　她已经在干涉路雾的生活，从她的视角观察着人间，跟她一同经历。

　　路雾不用说出口，她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修习了读懂人心的法术？

　　当然，没有这个法术。

　　她修习的一切法术都是为了跟妖魔对战的，用来保护自己的。

　　路雾不在大连的日子，秦桑觉得很难熬，明明她跟平常一样，打坐修炼、出去散步，凭力气解决一些不需要法术的小事，比如打走装醉酒想猥亵女人的男人，当街打女人的男人，言语调戏女人的男人……

　　秦桑实在觉得这些男人碍眼，没有正事可做了？专挑女人欺负，证明自己的存在感，还是把这些事当做一个个需要打通关的游戏关卡？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女权博主会这么讨厌男人，实在是这些男人本身就很讨厌。

　　看看犯罪率，再看看舆论导向，又是两套标准，爱丁堡无疑了。

　　秦桑打开短视频，看看她拍的路雾，好洗洗眼，去去出去沾染的晦气。

　　路雾回家乡过年了，她当然不能跟着去，会让路雾怀疑她没有家，而且她的家人也未必欢迎她这个陌生人。

　　秦桑打开一个又一个的视频，视频里的路雾一点点开始变了，她好像变回了十年前的样子和神采，很有气色，笑得很灿烂。

　　秦桑不禁跟着视频里的路雾笑了，这几个月跟她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过得很开心。

　　路雾也比之前更放得开了，不再一句话犹豫几秒才说出口，跟她之间更像同龄的朋友了。

　　她们共同策划、拍摄、剪辑的视频，在短视频平台有了不错的反馈。

　　网友们夸她们把大连拍的很美，也有夸路雾很美，还询问是谁策划的，也有一些广告主找她们拍摄广告植入视频，路雾担心广告植入会引起关注她们的人的反感，想拒绝。

　　秦桑劝路雾，如果以后她想全职做，还是要接触这些的。

　　路雾被她说服，考虑到她们现在的关注者只五千多，植入广告的视频，露出广告不能太生硬，需要跟画面结合。

　　她们讨论了合作条件和细节，路雾又找了一些植入广告的短视频效果数据，就主动接洽广告商，说服广告商，按照她们的想法去制作视频。

　　广告对接人吴蒙看了路雾发来的合同和视频制作及后期传播效果的PPT，很满意，她说跟公司讨论一下，就会回复她们，还说她觉得可以过。

　　过了一两天，吴蒙发来了好消息。

　　接到消息，路雾马上给秦桑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在学校。

　　路雾等不及秦桑下课就来了海源大学，她在外面等她下课。

　　一下课，老师出了门，路雾就推门进来，朝秦桑招手。

　　秦桑感受到了路雾的兴奋，来不及收拾桌上的东西，就随她跑出了教学楼。

　　她们跑到无人的树林，路雾让她猜会是什么结果，秦桑故意装看不懂路雾的心思，说肯定被拒绝了呗。

　　路雾白了秦桑一眼，让她再猜。

　　秦桑觉得此刻的路雾真的很像十年前的她，十分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