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布鲁斯在睡觉 ...
-
迪克从后视镜里瞥见水鸟川的脸，少女脸上带着一点雀跃和不安，她似乎把新家人对她过去的询问理解为一种关切，眼里不自觉闪着光。
她在亲情上或许有所欠缺，尤其渴求家人投来的注视。迪克从和少女的接触里看清了一些小心思，属于鸟妈妈的那颗心融化了一点，但还不足以让他对少女身上源源不断产生的疑点视而不见。
思考的过程中迪克也没有突然沉默下去让气氛陷入冷凝，他状似感兴趣地借着这个话题发散开探寻少女的过去，而水鸟川毫不设防的态度让迪克微妙地良心作痛。同时他也得到想要的情报，但心里的眉头也皱得更紧。
从水鸟川口中得知的“见泷原市”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或者说一部分城市杂糅出的集合体。迪克对日本的城市了解不算多，但依旧能将其中一部分描述与它的原型对上号。
他当然不会把那些怀疑说出口，只是接着用闲聊的语气问：“听起来你很喜欢见泷原。怎么会突然想到来哥谭？抱歉，虽然这么说似乎不太好，但这里可不适合旅游。”
水鸟川目光飘忽，她总不能说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只好含糊其辞：“想来就来了。”
“噢，”迪克没计较，但是继续抛出问题，“你是申请了ESTA？”
可怜的水鸟川被自己大哥接连两个简直是为难她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这些是她应该回答的事吗？她连ESTA是什么都不知道！少女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露出悲愤的表情，这一刻她心中的迪克已经不再是一只缝着暖心棉花的抱抱熊了。
“嗯…嗯。”她只好也接着胡乱回答糊弄过去，小脑瓜飞速旋转想另外找个话题避免迪克继续为难人的提问，而在水鸟川用自己贫瘠的知识储量想出一个逃避方式之前车停了。
“我们到了，下车吧。阿福很早就等着了。”
少女几乎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溜下去，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一转眼对上迪克的注视。
“呃……只是、只是车上太闷了。”水鸟川下意识对着大哥解释她的落荒而逃，然后笨拙地转移话题：“阿福是谁？”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也可以直接叫我阿福，小姐。”水鸟川睁大眼睛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车边站得笔直的老管家，对方脸上挂着一个温和的微笑，就像一位迎接孙辈归家的和蔼老人，“欢迎回家，迪克少爷，音小姐。我期待见到您很久了，布鲁斯老爷也是同样。尽管他现在还在尽心扮演一位睡美人，但请相信他会按照保证的在五分钟之内起床。以及，您手上的食品袋也可以暂且交给我放进厨房。”
而在他身后就是以岛为地基的韦恩庄园。
水鸟川再次被韦恩家族的金钱气息糊了满脸，单通过电视和报纸她只能看见各种盛大晚宴（以及布鲁西的花边小报），而一个对此毫无概念的少女理解也相当有限。但现在她站在这里，直面韦恩的奢侈，眼前还立着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的管家。
听迪克的形容里“阿福”或许会是资历最老的那一个，没准往上追溯到韦恩的祖祖祖祖辈……开玩笑，没人可以活那么久。
水鸟川发散开思维努力不让话语里出现的“期待”两个字在脑海里盘旋。
这个词实在是太陌生了。对水鸟川音来说他人的期待是在记忆里风化成沙的存在，她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曾经是否拥有过类似的体验。或许曾经会有人会在不远处投来殷切地注视，但那或许都是她仍踽踽学步的时候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掌心后知后觉泌出一层薄汗。少女对着老管家扬起一个乖巧地笑脸：“你好，阿福爷爷。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拿着就好……”
她不理解什么风格差异，只是觉得打扮板直的老管家和一眼廉价的麦片包装格格不入。
……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老人的神色愈加柔和，水鸟川音作为韦恩的后代，那双颜色稍浅些的蓝眼睛与布鲁斯高度相似，笑起来更是和哥谭甜心别无二致。几乎是年少时候的小布鲁斯另一个性转翻版。最终那袋麦片还是被阿福带走了。
在场的两个成年人都能看出少女的忸怩与犹疑，就像一只刚被捡回家里的流浪猫，她小心翼翼试探着新家人的态度，忧心因为说错一个单词遭到厌弃。
水鸟川还在纠结该说些什么拯救冷凝的气氛，突然接收到一道满是怜爱的注视。一抬头是大哥写着慈祥的脸。
水鸟川音：？
少女的困惑和茫然太明显，迪克眨眨眼收拾好外溢的情绪，抬起手隔着鸭舌帽摸了摸她的小脑瓜。他感受到少女可以说是立刻就僵成了一条。但她没有抗拒，在短暂的适应过后放松下去。
“天，小音，”迪克说，他虽然嘴上在抱怨，面上却盈出笑意，“他居然主动把你的麦片放进厨房！我以前也这么干，但他说：‘我不允许没营养的垃圾食品出现在视野里’。把我和我的麦片都打包丢出厨房。”
水鸟川眉心稍微蹙起来，她的心因为迪克的话语提起来：“阿福真的这么说过？我的意思是——”
“我不仅拿着他讨厌的麦片，还——”少女比划比划，“没准他不是自愿想放进厨房的，只是因为我是韦恩的女儿，所以……”
“他会讨厌我吗？”
迪克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等他从水鸟川的话里理解到她想表达的意思时没忍住笑出声，然后收获到妹妹仿佛被背叛的羞恼眼神。
“……嘿！我真的有在担心诶？”
闻言迪克的回应是拍拍水鸟川的小脑瓜，他顶着妹妹带着一点怨念的目光安慰道：“放心吧，没人可以逼迫阿福做他不想做的事，即便是布鲁斯也不行。他这么做只是——”
“阿福真的很喜欢你，小音。”
“……噢。”水鸟川微微瞪大眼睛，只觉得整个人要烧起来。糟糕，她想，我绝对脸红了，这也太不矜持了。但她同时也有些飘飘然，因为家人的认可？……总之就像吃了一枚草莓大福一样。
迪克非常欣慰，虽然新妹妹身上有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谜团，但是一个乖巧的韦恩宝宝实在难得，在危机亮出獠牙之前也让鸟妈妈偶尔享受一下温情贴贴。至少现在看来水鸟川音还是一块无辜且好吃的曲奇饼。
而对于水鸟川来说她那颗忐忑的心稍微被大哥自然的姿态安抚了，她面上不自觉舒展开一个浅笑。等老管家去而复返他们并肩走进仿佛城堡的宅邸。
没有想象中拉开门两列仆人一字排开齐声恭迎的震撼场面，但也足够让水鸟川瞳孔地震了。尽管有外观打底做心理建设，走进韦恩宅内部的她好像又一次穿越进某位古老贵族的府邸。
各种少女不认识的艺术形式在她眼前铺展开，这座房子大的惊人，无数不同用处的房间装着花纹类似的门，如果没有阿福在前引路她怀疑自己甚至会在这里迷失方向。
她跟着阿福来到二楼，老管家在走廊墙上挂着那排画像前停下来。
“这里是韦恩家族历代家主的画像。”他说。
这是希望她能自己看看了。她从头一个一个看过去，画框上没贴名字，也没有一张水鸟川认得的脸——能认出来才奇怪。直到她来到布鲁斯·韦恩的画像面前。
实在是很像。她想，原身有一张和布鲁斯的五官相似的脸，属于两人站在一起一定可以被认出是父女的程度。明明还是“水鸟川音”的样貌，仿佛只是经过微调后就产生出了别样的化学反应。
水鸟川很……很嫉妒。只要原身还活着，这些就都是她的，包容的家人、体贴的关心、不可小觑的财富，她都可以心安理得的索取……只要她还活着。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为原身的死生出一些隐秘的快意和感激。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建立在另一个生命逝去的基础上，而她为此庆幸。
这是不应该的，但……
“嘿，”迪克拍了拍她的肩，把沉思中的水鸟川吓得一抖，只听见大哥声音里的担忧更盛了，“你怎么了，小音？身体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
阿福也投来同样关切的视线。
“不、不用，”少女勉强提起一个笑，打断迪克未完的话，“我只是觉得我和父……韦恩先生长得很像，所以多看了两眼。”
她在撒谎，迪克看出水鸟川的闪躲，皱着眉正要开口，被生生闯进来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你就是父亲的新女儿？”
啊哦。
意识到这个声音属于谁的迪克头上仿佛冒出一对大事不妙的双感叹号，回头果然看见即使按水鸟川加入后计算依旧是最小的那个弟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走廊里。抱着胳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眯起将少女上下打量，最后微微昂起下巴给出结论：“看起来真是太弱了。”
鸟妈妈一个头两个大，水鸟川细胳膊细腿看起来一折就断落进现任罗宾眼里当然弱到爆，但一个法师你能要求她多少——好吧近战法师。重点不在这个，而是少女刚刚才明显产生了情绪的不稳定，现在又突然遭受家人的嫌弃——
“你是我的弟弟吗？”
少女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来，迪克下意识转头从他的角度只看见妹妹低垂着微颤的睫，他心底咯噔一下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水鸟川猛一抬头满眼都是激动：“我好开心……你居然这么关心我！”
……
……啊？
迪克：？
达米安：？
当我打出问号，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JPG
只见她仿佛真的长舒一口气般轻拍胸脯：“我一直担心我会和韦恩先生的亲生儿子关系很差……毕竟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什么为了财产勾心斗角啦、之类的。”
“但是！我没想到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我的身体……”
眼见水鸟川感动地一汪泪在眼眶里泫然欲泣，达米安脸上表情已经从“？”转变成费解再转变成“我草你有病吧”。
“——谁是你弟弟，少自以为是！你还没获得我的认可——更何况我才是父亲真正的继承人，他的一切理所应当都由我来继承。”
看看这一生要强的关注点，听听这父慈子孝的发言。
最后是老管家手握拳抵着下唇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局面：“达米安少爷，请容我打断一下——老爷现在能够准时参与小姐回家后的第一顿午餐了吗？”
“我刚从父亲那里过来，不如关心德雷克的去向，”达米安冷哼一声，视线直直瞥向迪克，字里行间说不出的阴阳怪气，“有些人最近倒是挺忙。”
迪克若无其事移开目光，他把手压在水鸟川肩头将少女转了个方向，一边试图打发走弟弟：“午餐的准备还需要一些时间，我先带小音去熟悉她的房间了！小D你先去——玩吧。”
刺客联盟少主阴森森的目光扎在背上，迪克就当没感觉。水鸟川的身份瞒不了多久，少女那点遮掩的小动作在一窝脑回路敏捷的前罗宾鸟现罗宾鸟围绕下只能算是求个心理安慰。但至少不是现在。
他带着水鸟川来到老管家为她收拾出来的房间前，推开门少女惊地杵在原地不知道该迈哪只脚。
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太大了，比原身那间走两步到头的小出租屋大两倍有余，中间看起来就软乎乎的大床目测能躺五六个水鸟川。难怪布鲁斯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水鸟川想，我能一辈子都躺在这张床上当尸体！
“实际上因为你出现的突然，阿福觉得准备的还很匆忙，或许有些地方不太到位……”
“不，已经很到位了，”少女表情诚恳且泪花闪烁，“请替我感谢阿福……还是我待会儿自己去道谢吧，我宣布这就是我住过最好的房间！”
“以及我想洗个澡——你知道浴室在哪吗，哥哥？”
水鸟川有些扭捏，但她不省人事的两天外加修养的一天身体几乎没沾到水，也许是心理因素，她觉得自己现在馊馊的。再次感谢她的家庭成员，包容一个臭烘烘的她。
迪克被她的称呼正中红心，他即答：“在你的房间里就有一个，阿福应该为你准备了换洗的衣物——在衣柜里。距离午餐还有一会，你可以慢慢享受，我先走了？”
谁能拒绝一个会叫你哥哥的乖宝宝呢？……反正迪克不能，有点被萌到。即使有布鲁斯往鸟窝里捡回来无数只幼崽团子，被叫哥哥倒是他的头一回体验。
水鸟川告别她看起来突然异常幸福的大哥，一扭头钻进房间里按照迪克的指引翻出阿福先前准备的衣服，她在裙子和休闲套装里纠结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一贯的风格。
她的仪式感止步于在见重要的人时把自己弄得香香的。
≡≡≡≡≡
“你喜欢你现在的家人吗？”
浴室里只有轻微的水声晃荡，少女把自己完全浸泡在水里，恰到好处温暖的水流包裹肌肤缓解一直以来的紧绷情绪。熟悉声音响起时水鸟川被舒适融化的大脑甚至差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她透过氤氲白雾看见浴池旁趴着的白色生物。
“丘比！”她眼睛一亮，一尾鱼一样蹿到丘比跟前，激动之下甚至忘记了魔法少女的心灵通话频道直接喊出声，“你这几天去哪了？你看见我留给你的便条了吗？”
因大幅动作飞溅的水花落在洁白皮毛上，丘比抖落了水珠，它的语调依旧不慌不忙：“不用担心我，小音。只是被有些事情缠住了。”
“倒是你，我今天一直有在看着你，和新家人相处的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还蛮不错的，”少女弯着眼笑起来，两只胳膊趴在池沿上枕着下颌，“迪克、阿福爷爷都是很好的人。提姆也是。”
“达米安呢？”纯白精灵的大尾巴蹭过她的颊侧，像是好奇般接着询问，“他看上去不太喜欢你，你当时的表演也太超过了。”
水鸟川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不喜欢吗？不太像呢。”
“无所谓啦，”少女的声音轻飘飘回荡仿佛融进逸散的雾里，她注视着水面漾开的波纹，好像里面突然蕴藏了无穷奥秘，“只是迪克在当时看起来实在是很苦恼，转移一下他的注意而已。我也没想过让大家都会喜欢我，不敌视我就已经很好了。一只从天上掉下来的丑小鸭怎么想都不可能完美的融入天鹅群吧？”
……如果换原身来……会做得比她更好吗？能够轻易得到所有人包括达米安的认可吗？
她突然瘪了嘴，生硬地将矛头对准丘比，眼神哀怨控诉：“你刚才说你一直都在……干嘛不告诉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喔，小音。”丘比将头往旁一歪，红眼睛闪烁两下像是眨了眨眼，“你的家人们，都是很有‘才能’的人呢。既然你不想被他们发现你的身份，我只好偷偷藏起来了。”
水鸟川音：？
水鸟川音：？？
水鸟川连扣三个问号，她本意只是转移火力让自己不再想些有的没的，但也没想到丘比一下子砸来一段恐怖的信息量！
她仔细回想了在场另外三个人的真实性别……横看竖看都是男性啊喂？是她把迪克的那句哥哥叫错了吗？还是达米安其实是韦恩家的小公主啊！
“顺带一提，他们的‘潜力’是足以忽视年龄和性别的那种喔！和蝙蝠侠一样呢。”
丘比欢快地补充道。
刚听前半段的水鸟川大舒一口气，正要将脑海里穿着裙子手拉手跳舞的性转阿福迪克和达米安三人驱散，后半段话就强硬地挤进耳朵，这口气梗在喉头不知是咽是吐。这下穿着粉色仙女裙跳舞的又多加了一只黑漆漆的大蝙蝠，没有性转版。
水鸟川……水鸟川痛苦面具，这种事情不要啊！
“我还邀请了蝙蝠侠和我签订契约，”丘比说得轻巧，浴池中的少女已经把惊恐写在脸上，幸好它的声音里透出遗憾，“可惜他拒绝了。”
谢谢你，蝙蝠侠。谢谢你的意志坚定。水鸟川露出感激且坚毅的表情，还要努力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这真是太好……啊不，太遗憾了。”
“请稍微演得更像一点吧。”
丘比毫无感情地戳穿她拙劣的伪装，旋即又感到困惑：“为什么呢，小音？让蝙蝠侠加入我们不是一件好事吗？你又可以拥有一个同伴了。即便是麻美也无法忍受始终孤独一人战斗啊。”
“啊。”少女愣了愣，“应该是件好事吗？蝙蝠是个自大狂……一看就掌控欲过剩的那种，除了罗宾谁想和他搭伙啊？说真的，罗宾怎么忍他的？还是蝙蝠双标只对自己人友好？”
“而且就算再怎么尊敬麻美、想要成为麻美那样靠谱的前辈，我和麻美终究是不同的呀。”她垂下眼，手上拨弄起水花。
“我早就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丘比沉默下去，它抖抖耳朵凑过去蹭了蹭水鸟川，就像是一个安抚。也许过了很久，或者一小会儿，它说：“小音，你做得很好。我们不必拘泥于个体。”
这句话说得怪怪的，但水鸟川不在乎，她听出来对方话语里的夸赞意味，当即就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要开屏：“那当然！我可是麻美姐带出来的，肯定不能让麻美失望呀。”
旋即丘比突兀地开口：“你告诉迪克‘见泷原’了吗？”
“为什么不？”少女眨眨眼，“没什么好隐瞒的。”
“可是这里没有‘见泷原’，就像我们没有‘哥谭’。”它的语气疑惑，有些不理解少女的选择。
“我知道呀。”水鸟川脸上露出一比一复刻的困惑，“那又怎么样呢？接受与不接受，我把选择权都交给他们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布鲁斯在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