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妖女和她的狗》周三四

9、第 9 章

　　外界相传这两位佛子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法身——天生灵体，修为高深，难分伯仲。

　　事实上，却吉嘉措和迦莲是共灵根，换种说法，便是一个人。只是不知，为何有两副法身，还分化成了两具人格。

　　当年也是因为发现了此事，云岚才慌忙断了同却吉嘉措长期的双修关系，从此甚少再同他往来，像个事后提裤子就失踪的负心人。

　　知道了多数人不知道的秘密，又要时刻担心不能被秘密的主人发现，卷进这种是非的人，危险很快就会如影随形。

　　所以，云岚溜了。

　　今日，也得溜掉才是。

　　在云岚思索对策时，拖油瓶云巍捕捉到她面上一闪而逝的瑟缩和担忧，他望向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已经寻不到那三位师兄师姐们的身影，便猜测师父在担心他们。

　　云岚一言不发，拽住身边这个在混乱中“硕果仅存”的便宜徒弟就逆着人群走，想要远离金箸楼，但人潮涌涌之下，她很难如愿。

　　云巍艰难地推开人群，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反向而行，但也只能紧贴在她身边，跟上去。

　　“不寻师姐他们么？”

　　“无事。”

　　云岚认为没必要同这个便宜徒弟讲他们要离开的缘由，更不耐烦同他解释，她如今只想速速离开是非之地。

　　身边时不时有人推搡，耳边尽是些修士们埋怨拥挤的话，虽没发生什么口角，但这都让云岚的耐心消耗殆尽。

　　云梦泽南畔妖族十里范围内，尤其是在皇极阁方圆十里，一直明令禁止修士驭空，且在此范围内设下了大阵。

　　为的就是保证秩序。

　　然而那设下的大阵，其实也只能压制住修为在出窍以下的修士，诸如云岚这些迈入出窍的一方大能，就形同虚设了。

　　不过但凡混到了这个修为的人，多少都会要点脸面，一般也没谁会在皇极阁方圆十里内故意驭空当显眼包，让自己的门派丢脸。

　　但你要是不要脸，那就另说……

　　以至于到现在，驭空闯大阵的也就只有寥寥两人，不，一龙，一人。

　　一个是机缘巧合，从上界坠落到了下界的小应龙。

　　一个是修真界著名老六。此人天赋极高，却放荡不羁，满脑子邪门歪道的小聪明，早年拜在东极宫门下，因不守规矩被驱逐出门，属实不靠谱，道友都喊他老六，后来他的大名也没人提了，但老六的名头越来越响。

　　云岚周围的人对金箸楼趋之若鹜，像是那里在免费发灵石似的，疯了一般地朝前挤。她的耐心消耗殆尽。

　　总归带着幂篱，没人能认出来，再说，这处乱糟糟的，想来不会有大事。

　　云岚拿了个平日自己很少用的法器，扯着云巍，想跃上法器。

　　不过好在有人和云岚一样不耐烦，也不愿守规矩挨挤，在云岚动身飞起的之前，就跃至剑身，驭空离开。

　　云岚见此，也火速跳上法器，驭空朝南岸飞去。云巍不明所以，只得跟随。

　　原本云岚只载自己突破大阵限制驭空而行，应会很快就能离开，可带上了云巍，她的速度大减，法器发出咯吱咯吱的，似乎要散架的声音。

　　周围驭空而起的人越来越多，有好些个都是熟悉面孔。

　　飞的最高的，是东极宫的萧和安，西边那个背着琴的，是龙城老相好有琴轶的狗腿子汪乘柳，身后这个是凌霄剑派的师弟凌忘酒……

　　云岚心头暗骂，个老不死的修婊，都藏着掖着说自己没到出窍，这会儿了，一个个都不藏了——妖族大阵可不是会说谎的！

　　不过带着拖油瓶的云岚飞不快，转眼就被那些个人超过了。

　　而两人的幂篱早因为驭空的风，失去了遮蔽面容的作用。

　　一时间，有很多相熟的修士都认出了云岚这位合欢宗小长老——并讶异于她这突破元婴的速度。

　　原先被她甩在身后的凌霄剑派师弟凌忘酒已追了上来，飞到云岚身边的时候，还贴脸开大嘲讽于她。

　　“师姐，当日你对忘尘师兄说自己今生恐止步元婴。你今日突破了妖族大阵，修为已入出窍不说，还能再带一个！这才五十余年，想来你已忘了昔日旧人，自行突破了！”

　　凌忘酒口中的这位忘尘师兄，就是当年凌霄剑派那个破了无情道，在东极宫桃李小会当众求娶云岚未果，随后又死缠烂打了几年的臭剑修——凌忘尘！

　　“修行一途漫长，吾艰难求索，如今踏入出窍，倒让你反以为耻？”云岚拼命维持着法器的运行，咬着后槽牙，红唇微张，装作轻松道，“难不成，像凌忘尘那般困在元婴，一事无成，才是正途？”

　　凌忘酒被噎住，拿云岚没办法。

　　他愤愤地打量起被云岚带着的云巍，发现此人修为也就是个练气的，幂篱之下的相貌却惊为天人，比忘尘师兄还令人一见难忘。

　　他嘴欠的毛病又犯了：“师姐身后这位道友——啧，似乎并不如忘尘师兄出挑。”

　　凌忘酒摸摸下巴，做思索状：“看来云岚师姐是走捷径找了鼎炉，才踏入出窍的！”

　　云岚心头怒骂，狗男人，臭剑修，竟然污蔑她找鼎炉！

　　他们合欢宗虽然搞双修，但不搞鼎炉那一套邪门歪道的魔教东西！

　　云岚怒气上头，连隐瞒云巍身份这茬也顾不上了。

　　“这是本长老坐下的弟子！”她端着合欢宗小长老的架子，教训道，“肮脏的臭剑修，满脑子鼎炉这种腌臜事，便以为人家都同你一般下三滥么！”

　　若不是人多眼杂，她定要扇烂这个臭剑修的嘴！

　　凌忘酒冷哼一声，待要继续同云岚辩上个一百回时，却瞧见前面妖族大阵出口那处，开始有妖族长老们驭空而起，另有守卫把守大阵，阻拦驭空的修士们。

　　凌忘酒见状，来不及争辩，便嗖得扭头飞走，云岚眼前只剩个残影。

　　把还有一肚子难听话没拿出来怼他的云岚留在了原地，让她心里莫名的憋屈。

　　全程吃瓜的云巍此刻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之前便已听师姐们八卦过师父和凌霄剑派天纵之才凌忘尘的前尘旧事，心中对这个人是一百个记恨，现如今看到心爱的师父被人指着鼻子骂，更是气愤，只气自己修为是个小练气，没法邦邦给那个臭剑修两拳……

　　云岚气归气，但也看到了前方大阵出口严阵以待的妖族长老和卫兵，忙运转周身灵力，操控法器快些飞出去，奈何云巍修为太低，云岚额头汗涔涔地，法器负载太重，都烫脚了，可两人行进的速度还是慢腾腾的。

　　前方的妖族见后方有两个飞的慢悠悠的人，想来修为不高被阵法压制的厉害，遂打定主意要先抓他们，来立立威。

　　云岚心里大呼要完，带着云巍这个拖后腿的，怎么可能会快？

　　趁妖族人动身过来之前，她一牙咬，一狠心，留给云巍一句：“你自己回去吧。”

　　随后一脚把还在反思自己修为低的云巍给踹下了法器。

　　把你踹了，我才好逃走。

　　没了练气期的云巍，云岚的速度果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瞬间就要冲出了大阵，此时却变故突生。云岚被一股神秘力量硬拽下了法器，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妖族的大长老就黑着脸拎着她站到了一个人群看不见的偏僻小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您认错人了吧？”云岚捏着嗓子开始胡扯八道，“在下是隐山弟子，身上揣着灵药富春游，还有四个时辰便到成熟期，过了时间，便药性大减，弟子不敢耽误药性，故才便宜行事，闯了大阵……您看在我们隐山的面子，就放了在下吧……”

　　大长老看穿了她的心思，差人将她的幂篱摘了：“夫人有请，随我来吧。”

　　云岚只好歇了骗人的心思，脸上臊的发热。

　　“姑姑怎知我在此？”云岚心中有些发虚，“可是看到我方才闯了法阵？”

　　大长老摇头表示不知道。

　　云岚却以为他是在否认，便略略放下心。姑姑不知便好，若是看到她胡来，想必又会忧愁一番。

　　云岚随大长老走了一段路，来到了皇极阁顶层的一间茶室。过了方才最仓惶心虚的阶段，她脑袋已清明许多，越发品出了大长老的异常。

　　如果姑姑想见她，飞书一封唤她前来便是……为何要在她闯阵时，派大长老来拦住呢？

　　但看大长老这态度，云岚心道恐怕什么也问不出来。

　　大长老交代她在茶室等候，便掩门而去。

　　说起姑姑，云岚忆起往事。

　　她父亲是妖族，母亲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为了能与母亲相守，父亲散去了一身妖力，一家三口在一处民风淳朴的山谷，过着凡人生活。

　　凡人的生命如繁花，绚烂美好，却经不起风雨，在云岚十五岁时，夫妻两人便因意外双双撒手人寰，父亲离世前，耗尽维持人形的最后一点妖力，唤来了他唯一的姐姐，将云岚托付给了她，也就是今日遣妖族长老让她前来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