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便利店》西兰柿

28、第二十八幕

　　一年前，意大利首都，罗马。
　　恰逢周日，位于罗马城西北角的有着圣域之称的“国中国”梵蒂冈，圣彼得广场上聚集着众多教徒，圣彼得大殿、西斯廷教堂内挤满了参观的游客。
　　树木繁茂，绿草青青，花园中央的喷泉静静流淌着，明明只与西斯廷教堂一墙之隔，这里却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手捧一本羊皮古书，穿着白袍的少女安静地坐在喷泉旁的大树下，仿佛是油画中最不起眼的一抹白，与四周的景色完全融为了一体。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
　　她，是被神选中的人。继承了圣者的力量，从出生起就一直被教廷严密保护着，由教皇钦点，教廷里唯一的圣女。
　　她，就是奥真奈美。
　　小奥的生活很简单，每日重复着学习如何掌握自己与生俱来的力量，重复着学习如何倾听神的声音，重复着学习如何成为神最忠实的仆人。
　　她没有笑过，喜怒哀乐对于神来说，都是多余的表情。她是神的代言人，教皇是这么对她说的，而她也一度这么认为。
　　可她终究还是背弃了她的神，因为一个人。
　　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可又偏偏出现了的人。
　　一个教会她喜怒哀乐，开启她另一段人生旅程的人。
　　篠田麻里子。
　　这个名字，改变了小奥的一生。
　　一如往常，小奥安静地看着古老的圣经，努力研读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一遍又一遍地坚定着她的信仰。
　　本是宁静的花园突然传来了阵阵凌乱的脚步声，人声嘈杂而慌乱。小奥放下书，笔直地站在原地，倾听随风传来的声音。
　　“主教！不好了，发现敌人入侵！！”“在哪？”“还不清楚，魔力的波动不稳定，无法确定具体位置……”“知道了，你先去通知大主教，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
　　“敌人？”合上手中的书本，小奥站起来，弹了弹衣摆上的草屑。视线集中到天空中的某一点，小奥眯起眼，张开双手，蓄积能量。
　　天空中的黑点加速放大，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头戴夸张的尖顶帽，骑着扫把的女人从天而降，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跌进了喷泉池子里，看上去不太结实的扫把在这一摔之下断成了两截。
　　这就是小奥与麻里子的初次相遇，不可思议中又带着一些滑稽。
　　麻里子嘴里哎哟哎哟地叫唤，扶着腰，一边拧着湿透了的尖顶帽，一边慢悠悠地从池子里走出。迎上小奥那张肃杀冰冷的脸，再看向她手中已然实体化的神圣力量，麻里子吞吞口水，咧开嘴角，从怀里摸出了一袋湿漉漉的咖喱粉，朝小奥眨了眨眼：“你……喜欢吃咖喱吗？”
　　“咖喱……是什么？”小奥不解地皱眉，对麻里子的敌意减了几分。
　　“是一种很好吃，不对，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一种酱料，保证你吃过以后一辈子都忘不了～”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麻里子的双眼闪闪发亮，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以及面前的人对她来说是有多危险。
　　“是吗……”小奥看着麻里子生动有趣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发酸。能拥有这样丰富的情绪跟表情，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幸福的奢望罢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小奥音调转冷，稚嫩的脸庞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威严。
　　“呃……我知道，我也无意打扰，刚才是因为我的扫把有些失控，所以……”麻里子尴尬地挠了挠头。鬼知道她会这么倒霉！都怪那把降价处理的破扫把，出毛病还带挑时间的，掉哪儿不好偏偏掉到了教廷那帮人的老窝里，这不是存心整死她么！（对于教廷来说，女巫是邪恶的化身，是必须抹杀的污秽之物）
　　“你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小奥收回外放的能量，背过身，压低了声音。麻里子瞪大眼，她没听错吧？这小丫头明显是教廷的人，而且实力还不低，就这样……放过她了？她可是女巫哎，他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女巫哎！真是有够奇怪的丫头……嘛，不过倒是很对她的胃口哦～
　　“谢谢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麻里子捡起断成两截的扫把，笑眯眯地绕到小奥面前，眨巴眨巴眼睛。小奥朝她丢去两记眼刀，扬起手臂，手心泛起刺眼白光。
　　唔哦，这就要翻脸了？麻里子赶紧躲到一边，骑上半截扫把，窜入天际：“我叫篠田麻里子～我会再来找你的～给你带全世界最好吃的咖喱哦～”
　　朝天空翻个白眼，小奥摇摇头，走回树下捡起了古书。等等，她刚才……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她，她居然有了情绪，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圣女大人！”正在小奥发愣的当儿，身后传来了修士们的声音。
　　“大人您……有注意到什么吗？”领头的修士环顾四周，表情有些迟疑。
　　小奥转身，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是吗……抱歉，打扰您了。快，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绝不能让污秽之物影响到教皇大人的清修！”领头的修士沉默半响，挥手带着其他的修士离开，走出数十步，领头的修士悄悄回头，望向小奥的背影，若有所思。
　　抿着唇，小奥面对着粗糙的树干，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波动。她一定是疯了，居然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咖喱女巫破戒说谎，还欺骗了她的同僚与长辈们！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吗？她真的是昏了头了！
　　为这件事纠结了好些天的小奥，在一个同样阳光明媚的周日上午，再次遇到了麻里子。
　　“又是你，你疯了吗！”小奥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花园里，傻笑着的麻里子。
　　“别，别生气，我是给你带好吃的来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麻里子赶紧摆摆手，献宝似地从身后拿出了用布小心包好的便当盒。
　　“别逼我动手。”小奥冷着脸，口气不善。这家伙，居然隐藏了自己身上的魔力波动，就连她都没能察觉到她的接近，看来这家伙并不是普通的女巫这样简单，实力不容小视啊……
　　“呃……好吧，东西我放这了，真的很好吃，一定要尝尝哦～我走啦，改天再来看你吧～”麻里子放下便当盒，朝小奥挥挥手，骑上她新买的魔法扫把，飞入天际。
　　“咖喱吗……”目送麻里子离去，小奥拿起便当盒，看着便当盒里糊成一团的咖喱鸡，皱了皱鼻子：“味道好奇怪……”
　　之后每隔几天麻里子都会在小奥的读书时间出现，每次都会带来各种口味各式各样的咖喱料理，每次都会缠着小奥东拉西扯上一两个小时。刚开始小奥并不愿意搭理麻里子，甚至有试过将其他修士叫来陪她读书来阻止麻里子的接近。但在麻里子的坚持不懈与针对碍眼修士们的花招诡计连环攻势下，始终无法狠下心对付麻里子的小奥只能认栽。
　　麻里子陪着小奥，大多时候更像是在自娱自乐，她不厌其烦地对小奥描述着外面的世界，自然风光、奇闻异事，以及她所经历过的，漫长的岁月人生。小奥从最开始任由麻里子唱独角戏，渐渐变成麻里子说，她偶尔插上一句，再之后则变成了小奥问，麻里子回答。
　　外面的世界对于一个从小在封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来说是如此具有吸引力。虽然小奥是神所选中的人，但她终究也只是个孩子。是一个渴望自由，渴望睁开双眼看清自己的孩子。
　　这念头，就像是疯狂生长的野草，占据了小奥的整个大脑。她不再是单纯不问世事，一心侍奉神的圣女。她有了冲动，有了欲望，有了不该有的情绪与感情，这是不可被神饶恕的罪，她已经失去了作为圣女的资格。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