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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背井离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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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的好,破家值万贯,这一收拾就觉得啥也舍不下,一辆板车装的满满当当,除了林小弟和林小妹,每个人还都背了一个背篓,也都装了东西。
香柳平时就爱倒腾,把之前攒的葫芦都给制成了水壶,装满了水,用麻绳绑好,系在每个人身上。
“北都四州到处干旱,咱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北都,就怕路上找不到水。”林老大说。
他们把家里存的水都带上了,可那点水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就连上河庄的小河都只剩下混浊的一层薄底,也不知道这一路会是个什么情况。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路上都省着点喝水。”林阿爷说。
第二天一早,要走的人家都拖家带口的聚集在了田间地头。
林老大和林小叔推着板车走在前面,香柳和阿娘牵着弟弟妹妹走在后面,林阿爷和林阿奶走在一旁,在车轮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中和众人汇合,打眼一看,估摸着跟着走的人家也不少。
果不其然,林家庄二十八户的村庄有十一家愿意跟着逃荒,要知道这可是在故土难离的古代,大部分人要不是犯了事,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家,即使吃不上饭,有族人庇护也比在外面强。
还有一些人家跟着来送行。
“老三,你家也要走啊?”一个身子佝偻的老头背着手走了过来,问林阿爷。
林阿爷点了点头,“不走不行啊,我死了没关系,得给孩子们找条活路。”
“哎。”老头叹了口气,他家也想走,可是实在走不了,一大家子人,没有粮食,连州府都出不去就得饿死,好赖在家附近都熟悉,留下来还能找找活路。
一番道别后,大家就在里正的组织下出发了,十一户人家拉出不短的队伍,像乡间小道上的蚂蚁,一个跟着一个踏上未知的逃荒路。
香柳一家排的比较靠后,前面是林贵一家,后面是村子里做豆腐的李有根一家人。
林贵一家是兄弟两个,都成了亲,还带着老爹老娘,林贵去年才成的亲,还没有孩子,他大哥林福有两个孩子,大的男孩也有七岁了,小的是个女儿,才三岁。
豆腐李家只他一个,带着媳妇和老娘,有两个女儿,大的叫豆苗,今年九岁,小的叫豆芽,今年五岁。
豆腐李家平常要磨豆腐,家里有一头驴能拉车,一路上也轻省些。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懂事早,但是第一次离开家都难掩兴奋,他们还不太明白逃荒的意义,只是觉得大家在一起出行很有意思,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队伍里不时传来大人的呵斥声,可是依然阻止不了孩子们笑闹的声音。
香柳走在一旁,笑看着玩闹的小孩,暂时也忘记了灾荒的阴影,就好像他们不是逃荒,而是要去旅行,心情也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轻松。
为避免节外生枝,里正决定带着队伍绕过途经的县城,直接奔康州府府城,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多走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康州府。
这不仅意味着粮食的消耗,而且相比官道,小道可能遇到山林土匪的可能性更大。
如今流民四起,官府对往来人员的查验更加严格,一旦被抓到被遣返回乡还是比较好的结果,最怕被抓去服劳役或者直接充兵。
所以对于绕路的决定,大家都没有异议。
队伍先走了一段官道,也碰见过一些逃荒的灾民,有的零零散散,也有的是像林家庄这样的队伍。
快抵达县城的时候,队伍就拐进了小道,小道多是分布在山丘杂草中,时断时续,鲜有人走。
不过干旱以来,农民不停的挖野菜,这附近的杂草都被挖走了,视野相对开阔一些,大家都埋头往前走,孩子们也过了最初的兴奋劲,拖着身子努力跟上大人的脚步。
早晨出发,如今已到了正午,炙热的太阳明晃晃的挂在正空,大家早已把斗笠拿出来带在头上,但是依然热的汗流浃背。
“前面有处山丘,大家都在背阴的地方歇一歇。”村长的话从前面传到后面,队伍陆陆续续的停下来。
这山丘不小,遮阴的地方也够大,不仅是他们这伙人,还有一些其他流民也在这里歇脚。
“你们这是打哪来啊?”早已在这休息的一个男人问。
“我们是林家庄的,兄弟是哪里人?”林老大问。
“林家庄啊,早些年我也去过,是个好地方。”男人接着说,“我家是巴拉沟子的,你可能没听说过,离这远着呢,怎么也得走十天半个月,那地方在山里头,一年到头都难出去一回。”
“那你走的可够远的,不容易啊。”林老大感叹道。
“嗐,那倒没有,我从小就是个孤儿,长大了就在镇上找短工做,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又学人做起了货郎,走街串巷的收卖些小玩意,前不久碰见了乡里人,说村里遭了灾了,原有的人家十不存一,我自己一个人也无牵无挂,原想着随便找个地方生活,可是如今这世道,哪还有容身之处,就只能跟着大家往南逃。”说着看了看人群,无奈又坦然。
“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姓赵,叫赵文堂,这还是我后来花钱请一个老秀才帮我取的呢。”说着嘴角忍不住开心的咧开,显然对自己这个名字很满意。
林老大也附和着,直夸这名字不错,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赵兄弟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流民多吗?”林老大打听道。
“多!怎么不多!”他大声说道,“你别看这里没有多少流民,都走到前面去了。我之前可是碰见过好多,有的是整个村子都活不下去了,举村逃荒,因为前段时间的蝗灾,这样的村子还不少呢,加上官府不停的剥削,现在是大批流民往外逃啊。”
林老大瞠目结舌,“这,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之前只是听说,毕竟谁也没真的见过,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原以为他们这样背井离乡逃荒的还是少数,心里充满了忐忑,如今却不得不想想这个决定或许是对的。
“我一直自己一个人,要说就这么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还有选择,谁还会逃走呢。我前段时间一直在观望,看着一批批流民走过,我也知道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县城也不太平了。”
香柳在旁边听着心里一颤,县城也不太平了?是说县城居民也被压榨的厉害吗?如此一来,官府搜刮可以说是毫无顾忌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官府手里有兵,即使百姓暴乱,他们也可以强势镇压,但是抛弃了道德束缚的野兽会做出什么谁也不知道,难以想象朝廷已经腐败到了什么程度。
休息了一会儿,队伍又开相出发,赵文堂和林老大相谈甚欢,索性跟着一起走了,还更安全一些。
晚上也没有休息,一路赶到后半夜,大家就在一个山坳处打了个盹,第二天一大早天刚破晓就出发了,里正打算在第二天上午抵达府城,安排人进城再填补一些缺的东西。
太阳慢慢的升起来了,一路赶来大家都有些疲乏,不过都是干惯了农活的人,倒还能坚持的住,小孩子精力有限,都被家人或放在推车上或背在背上休息。
中午的时候抵达了府城,香柳也终于确认赵文堂说的不错,如今的流民确实不少,因为府城外就围了好多人,在后面往前看一眼看不到头,这可能还只是一部分。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想来已经是逃了许久,奢求康州府可以救济他们,可是康州府城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难民们挤在城门附近,远远还能听见有人声音嘶哑的叫门。
里正远远看着没敢靠近,把队伍安排在了郊外的一个斜坡处。
“如今这情形,想进城是不可能了。”里正把大家叫到一起说,“我们只能继续绕路往前走,下一个府城应该是丰州府,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康州府的难民都这么多,估计丰州府也好不到哪去。”同村的人忍不住悲观的说。
这不仅是一种悲观的看法,而且有很大可能是事实,这才是最可怕的。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咱们才走了一天多的路,情形你们也看到了,有想回去的还来得及。”
人群听着里正这么说,一时都有些沉默,倒不是想回去,毕竟决定背井离乡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没有人会轻易决定离开故乡,都是走投无路,可是想到前路漫漫,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走到目的地,大家都有些灰心。
“里正,我们决定逃荒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您愿意带着我们,我们也有了主心骨,想着咱们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彼此能有个照应 。”村子里的陈大胆表态,“不过您放心,就算遭了什么事,这都是咱的命贱,和您没有关系,我们也不会怨您。”
大家都附和着说是,里正一时也比较动容,他是不想担责任,也担不起,但是大家这么信任他,他这个里正就没白当 。
“嗐,大家都开心点。”林家来笑着说,“咱们走了一天多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嘛?还有那么多路要走,大家可不能现在泄气,都坚持住!给我平平安安的到达宁州府,咱们都在那安家立户,重新开始!”
一个队伍的士气很重要,听林家来这么一说 ,心里总算轻松些,多了丝希望。
是啊,坚持住!坚持住就能重新开始,生活也能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