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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如花 ...

  •   宪法日当天天气不错,连一向肆虐的妖风都收敛了性格。

      游春出门很早,和学生会的一些成员一块儿,抱着奖品、横幅等前一天才带回来的东西。

      徐照眠睡到九点多,本来是打算上完三、四节课,再趁着吃午饭的时间和凡越去活动现场溜溜,结果一下课,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问她中午有没有事,如果没事的话来学院一趟。

      自己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吧?

      惊慌在脑子里跑了一遍,徐照眠正郁闷,就听一旁凡越嚷道:“靠,给我发消息了,让我也去。”

      两人猜了一路走到法学院,进门后辅导员让她们坐,还给她们倒了杯茶,原来不是找她们俩的麻烦,而是问别人的事,问涂丽丽的情况。

      徐照眠和涂丽丽真不算熟,只是说以前住在一个宿舍,所以知道她的性格比较内敛,其他的相对私人的比如谈恋爱,她都是从凡越那里知道的。她不太关心不相干的人,别人哭或者夜不归宿什么的,她都懒得问。

      凡越对这些事比较敏感,辅导员一问,她就猜到涂丽丽可能出什么事了,于是都不用引导,她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涂丽丽一些不太寻常的事说出来。

      “她会吃药哦,我以前经常看见她吃药,但是她又不说是什么药,只说自己比较虚,从小就吃药。”

      “她特别害怕男的,见到男的就躲得远远的,甚至发抖。就这样,居然还能和男生谈恋爱,我觉得好稀奇。”

      “啊对,是路京繁,您知道呀。可能路京繁对她挺好,所以她不怕?”

      “好好,我先说我的。我想想……噢!还有,就是涂丽丽有点太黏家了,她几乎每天都给她妈妈打电话,一打就是两个多小时,什么都和她妈妈说。”

      ……凡越絮叨着又说了许多。

      徐照眠坐在一旁默默观察导员,见他从头到尾眉头紧锁,没一点开心的模样,又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实在焦虑得厉害。

      涂丽丽自杀了吗?

      这个念头在徐照眠脑海中闪过时,徐照眠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她莫名又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

      辅导员名叫周元龙,江大本硕博,2017届学生是他带的第一届。

      他看着面前这两个还不到20岁的女孩,叹气道:“我也不和你们绕弯子,只是这件事你们要保密,涂丽丽毕竟是你们室友。”

      徐照眠一凛。

      涂丽丽确实在昨天下午选择割腕自杀了,幸运的是被蒋晓玉和路京繁及时发现。

      校医院紧急通知院领导,周元龙等一群人忙不迭地前往,初步了解情况后知晓涂丽丽最开始住院的原因是和男朋友分手后情绪崩溃晕倒。

      如果男朋友,即路京繁在情感过程中虐待了涂丽丽,那涂丽丽自杀,各方或许能够理解。可是,连最好的朋友蒋晓玉都作证,并不是路京繁的错,路京繁对涂丽丽很好,那19岁的女孩把自己锁进厕所,毅然决然自杀,在试图挣脱什么呢?

      周元龙算是一位相当负责的辅导员了,他首先考虑了是不是有老师对学生进行了压榨,可询问后,这件事情也是不存在的。

      所以,因为什么呢?

      周元龙看向蒋晓玉和路京繁,这两位在学院里算得上相当不错的学生各站一边,脸上表情各异。

      周元龙知道,他们都会解释,但都不会说全。

      “你确定她妈妈每天都要打两个多小时电话是真的?也确定她害怕和男生接触?”周元龙询问。

      凡越还震惊在割腕这件事中,被徐照眠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确定,确定,经常这样,你也知道嘛。”

      “……嗯,是的,以前我在宿舍,她就这样。”知道自杀后,徐照眠便有些不敢说话了,可这回真的好奇,“那个,周导,涂丽丽自杀,和这些事有关吗?”

      “确定的话就是有关。”周元龙懊恼地啧一声,把本就稀疏的头发抹向脑后,“哎!吃药,还有吃药,你们看见她吃药,也不早点和我说,人家吃药那么久,你们不会翻翻垃圾桶包装吗?重度抑郁那么久,肯定不止这一次想自杀啊,你们都没发现吗?”

      突然的大声责怪令所有好奇都湮灭无踪,凡越和徐照眠仿佛惊弓之鸟,一瞬间梗着脖子谁都不敢说话。

      太冷漠了吗?

      可是……

      “哎哎哎,不是在骂你们,我的错我的错,”周元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对,随机抽签组成的四人寝,能和谐相处不发生某高校的投毒就差不多了,成年人谁会关心那么多,还翻垃圾桶,那不是更变态吗,“找你们就是确认一下情况,现在也差不多了,你们两个,知道这件事,就别往外传,也别说蒋晓玉、路京繁什么的,这件事和他们两个,没太大的关系,知道吗?”

      “一旦外传,院领导肯定要找你们麻烦,知道吧?”

      “然后,凡越,之后是你一个人住一个寝室了,如果想换别的寝室,也可以和我说,我来安排一下。”

      打一巴掌给俩甜枣,周元龙又关心了几句徐照眠,两位便被送出了法学院大门。

      十二月初的校园,山茶花已经在枝叶间开遍了,甚至有些,已经在一夜北风中整朵谢落,不似一瓣瓣凋零,难怪又叫断头花。

      徐照眠蹲在路边,随手捡起两、三朵,递给同样蹲在路边的凡越:“你刚刚没把话说全吧?你就知道那么多?”

      凡越和徐照眠不一样,凡越是有丁点好奇都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扯着嘴角干笑一声,凡越瞥了徐照眠一眼,索性直接在路边坐下:“那肯定不能说全啊,说全了多尴尬。”

      “其实我也看见过。”徐照眠突然说。冷不丁的一句,倒把凡越吓到了。

      凡越犹豫了几秒,试探:“信?”

      “昂,涂丽丽写给她妈妈的信。”

      徐照眠说完,两个人便蹲在茶花树下沉默了。

      其实确实有翻过垃圾桶的,她们宿舍当时一共有三个垃圾桶,徐照眠和蒋晓玉共用一个,彼时关系尚未吵开,凡越和涂丽丽各一个。

      凡越为了找自己丢失的耳环,把宿舍所有的垃圾桶都翻了一遍,结果正好看见涂丽丽扔在垃圾桶里的、只撕成两半的信。

      徐照眠在那时吃饭回来,撞见凡越鬼鬼祟祟的动作,后来也去垃圾桶旁边看了两眼。

      那是一张粉色信纸写成的信。开头第一句就令人震惊:妈妈,我因为你恨男人,又因为你爱男人,我太痛苦了,我能爱自己喜欢的性别吗?

      一个被家暴的女儿选择依赖母亲,养成胆怯懦弱的性格,母亲强势又控制,告诉她一定要擦亮眼睛选择优秀的男人。在那么多的男人中,正好有个优秀的、帅气的、性格和善的心疼她,她几乎下意识把对方抓住,乖巧、又讨好。

      可从小养成的恐惧和害怕,演变成憎恶,怎么会这么轻松治愈,她违背本心,讨好的只是妈妈。

      “说实话,太紧张了,我那会儿没看懂那封信,最近才慢慢想通的。”凡越说,十分恐同的样子。

      徐照眠有些想笑,发涩的笑,她那会儿不算没读懂那封信,只是她没联想那么多。她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刚刚辅导员劈头盖脸质问的时候,她有些愧疚。

      自己是不是的确太冷漠了些?

      凡越:“就是这样才自杀吧,也真辛苦她,不过路京繁也挺无辜?”

      徐照眠对路京繁零好感,不接话。

      凡越:“路京繁肯定也不无辜,如果他做得够好,就能救赎涂丽丽了。”

      “少看点言情小说吧姐。”徐照眠开始无语了。她觉得无辜,游春才无辜,游春才是和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却被不停波及的人。

      凡越却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理论了一番,最后纳闷道:“那你说,蒋晓玉在里面扮演个什么角色?我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呢。”

      爱打游戏的、脾气暴躁的、生活习性随意的蒋晓玉,知道平时看不上的小跟班涂丽丽全部的事,也会陪涂丽丽上课、去医院,和所有惹涂丽丽不开心的人对骂。

      控制她,又保护她。

      徐照眠摸了摸脑门:“我也不太清楚。”

      凡越:“别不就是女同吧?就是她俩?”

      徐照眠猛地狂咳:“不……不至于吧。”

      凡越拍着她的背,一脸说不出的便秘:“至于,我觉得非常至于,你不知道,我高中宿舍和我玩得好的,也是女同,丫的全天下女同都在我身边了!”

      徐照眠一时咳得更厉害了。

      凡越本想继续说“该不会你也是女同吧”,看见徐照眠那个咸鱼样又默默住嘴,她听说女同都很气质的!

      “算了,什么时候一起去看下涂丽丽?”有些话都是玩笑话,一个人要自杀,无论因为什么,一定是极度痛苦。凡越收敛神色,“我记得她挺爱绣球花的。”

      “那就买两盆吧,但人家不一定愿意见我们。”徐照眠边说着,边扶着膝盖站起来。

      下午第一节课快开始了,不远处,许许多多背着书包的学生向教学楼赶去。

      生命有时候像这样有朝气,有时候又像花凋零。

      徐照眠想,在严寒冬天盛开的绣球花,至少是希望的意思。

      她也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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