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她在联邦卧底当中医》糖心柿子

6、星河广场

　　江年根据光脑导航的指引，走进一个除了面积巨大之外一切都平平无奇的大厅。

　　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但没有任何雕像或者摆设，这里仅凭微薄的光就能一览无余。

　　星河广场和她搜索到的介绍差距很大，可以称得上简陋，看来光脑上写的并不贴切，有夸大的嫌疑。

　　刚踏入这片区域，江年注意到脚下有些异样，银白地面上映射出了一点一点的亮光。

　　她轻踩在金属地板上，追逐这些光影。

　　联邦大楼采用模拟日升日落的全封闭光控模式，灯光亮度根据时间变化，也分为夜间和白天。

　　现在还不到日出时间，星河广场没有开灯，地板上哪里来的亮光？

　　忽然，江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毫无防备地抬头。

　　惊叹瞬间溢满了她的眸子。

　　大片大片的星光倾泄而下，天空好像被针尖扎破，点点微茫挣扎着汇聚，冲脱黑暗的牢笼。

　　星点的光亮穿过清晰透明的高强度天花板，跃动着流淌在深蓝的夜色里，轨迹流畅宛如一条蜿蜒河流。星芒直接投射在地板上，一颗一颗茂盛又璀璨，仿佛距离地面很近，矮矮地压下来，跳起来就可以伸手摘到。

　　江年想起光脑中的介绍：

　　星河广场将象征联邦的宇宙群星置于上空，意味着巡查员的职业生涯从此开始——将联邦放在头颅之上，对联邦宣誓效忠。

　　原来“置于上空”的含义并不是投影或者雕刻物，星空本身就是一种象征符号，广场只用一块完整的透明光学罩顶做天花板，其余的任何修饰都会损伤它的美丽。

　　江年摸了摸自己的徽章，雕刻出的宇宙群星在真实星光的映照下泛着银光，这里的建筑物装饰多带有星空元素，联邦在用这种方式宣示星空的主权。

　　更为惊奇的是，这里本不该看见星星。

　　联邦大楼之所以实行全封闭光控模式，就是因为外界没有黑夜。

　　这样一来，星河广场的景象就显得尤为特别了。

　　走廊中脚步声渐近，她没有在意。

　　“来得这么早？不错，难得现在的年轻人还有这样认真的态度，联邦的未来还是要交给你们这些……”

　　称赞的话从江年背后出现，又在与转过身的她对视时戛然而止。

　　一头黑发，戴一副窄而长的银框眼镜，脸庞瘦削但双眼锐利，稽查员理查德·琼斯脸上原本带着赞赏的笑容，此刻却有些挂不住。

　　联邦的未来要交给谁？

　　反正不会是这个可疑的新晋巡查员。

　　理查德在心里暗骂真是冤家路窄，这个巡查员不安安分分待在宿舍，这么早来星河广场干什么！

　　江年神态舒展，发现是昨天才见过的人，她向这位稽查员长官问了声好。

　　理查德简短地用鼻音回应，算是打招呼。

　　他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话又说回来，很少有人提早这么长时间来星河广场，你来做什么的？”

　　江年微笑以对，态度挑不出什么错来。

　　“长官，作为一个新人，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以便积累经验。”

　　但理查德可不这么认为。

　　“巡查员只需要负责自己小队的案件，恕我直言，在联邦大楼里乱跑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经验，只会让别有用心之人有更多打探情报的机会。”

　　他的声音就像一把正在瞄准猎物的长枪，攻击性很明显，言语中直指江年的行为异常，别有用心。

　　如果是平常的江年，遇到这种刁难一定会着急解释，想方设法自证清白。

　　但江年此刻的确心里有鬼，反而要和昨天一样，表现出目空一切的自信，才能不惹人怀疑。

　　她态度懒散，迎着枪口撞上去。

　　“长官，我认为如果一个人勤奋工作，得到的却不是奖赏，那就是联邦的制度出了问题。”

　　提前到说明我重视工作，你不夸奖我就算了，居然怀疑我？

　　“你说的不对。”他步步紧逼，丝毫不退让，“如果所有巡查员的目标都只是为了得到奖赏，那么向邪神祈求就成为了最简便的选择。”

　　理查德把镜片放低，审视的目光冰冷又高傲，“初级巡查员江年，你也这么认为吗？”

　　江年面色愠怒，似乎对他的攻击性感到冒犯。

　　“长官，稽查员的任务想必不包括曲解同事的用意吧。”

　　“同事？”理查德轻念这个词语，不由得笑出声来。

　　二人谁也没再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凝固的气氛被广场外的人声打散。

　　理查德动了动耳朵，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去工作，他忽然大发善心，主动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第一次来星河广场，这里的星空很珍贵，对吧。”

　　入职仪式就要开始，新晋巡查员们正在陆陆续续来到星河广场。

　　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里的星空，赞叹声此起彼伏。

　　“当然，我想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这样认为。”

　　江年不明白他的意思，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不会轻易打消对她的怀疑。

　　理查德放低声调，刻意避着其他人，似劝告，似威胁，压抑着对江年说了一句联邦流传已久的警语。

　　“人可不能做坏事，毕竟星空一直都在注视着你。”

　　他拍拍江年的肩膀，转身离去，也不知有没有看到她渐渐变冷的脸色。

　　不对劲，在理查德离开后，江年反复咀嚼这句话，察觉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

　　她身处联邦内部，身份危险，一旦暴露绝对没有活路，每一步都必须谨慎再谨慎。

　　理查德说的话听起来像是毫无来由，但结合他的疑心和攻击性，他绝对不会随便说一句无意义的警语。

　　这极有可能是威胁。但他用什么来威胁？

　　星空的注视？类似于举头三尺有神明？

　　江年琢磨不透。

　　等等，星空的象征意义是联邦。

　　星空的注视……所以他的意思是说，让江年不要妄图做出什么危害联邦的蠢事，因为联邦一直在监控她？

　　如果一直处于监控之中，那么昨天晚上她没有防备，精神体去了纯白空间，她邪神的身份岂不是被发现了！？

　　不不不，不可能。

　　江年深吸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如果她被发现，现在恐怕早已经被抓走。

　　她曾在宿舍仔细翻找过，没有发现任何监控设备，还是说联邦的电子眼无处不在，根本找不到？

　　江年迅速把自己的行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没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错漏。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

　　星河广场的灯光亮起，这一批新晋巡查员几乎都到齐了。

　　很多人还在恋恋不舍地仰望星空。

　　广场的透明顶做了光学特殊化处理，使人在地面上也能近距离感受到星河无与伦比的震撼。

　　联邦主星在自然状态下是永昼环境。

　　江年从光脑上了解到，除了这里，就只有在乘坐星际列车时能看到类似的星空。但星际列车的票价昂贵，一般人乘坐不了几次。底层巡查员多数是穷苦出身，能看见星星的机会不多。

　　一只白色手套从侧面轻拍江年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是卧底排查时遇见的金色短发女孩安妮卡，当时江年还是抄了她的答案才通过。

　　安妮卡没有像众人一样痴痴欣赏星空，而是绕开人群，专门找到了江年的位置。

　　她笑靥浅浅，金发在星光的照耀下显得与众不同，看样子比昨天更加激动。

　　安妮卡满脸欢欣地开口：“果然如你所说，我们运气不错。”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安妮卡。”

　　江年对这位热心肠的女孩印象不错，她也回了个笑容：“恭喜入职，我是江年。”

　　此刻，吵嚷声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一个地方。

　　星河广场中央升起一座圆台，以江年的角度看，圆台上几位风度翩翩的女士和先生统一向新晋巡查员致以亲切的微笑。

　　除了一位黑发稽查员，正透过他的银框眼镜，死死盯着江年。

　　如同甩不掉的鬼魅，那位稽查员意志坚定，正如他所说的，会一直盯着江年。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躁动，看样子圆台上的人物职衔应该不低。

　　江年静静立在人群后面，心里出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稽查队也来了，平常的入职仪式他们可不会来，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安妮卡就站在江年身旁，面露疑惑，小声说了句。

　　江年比任何人都清楚稽查队是来干什么的，但她没有作声。

　　她突然意识到，从卧底排查开始，安妮卡就能够对联邦的各项行动进行分析，甚至提前知晓，似乎对联邦了解很深。

　　这是一个机会，或许可以从安妮卡口中打探到一些消息。

　　“是昨天的稽查队吧，那位长官说会一直盯着我，今早果然就遇到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踪。”

　　同样小声絮语，微微抱怨的语气，江年就像一个正在为此苦恼的少女。

　　安妮卡随口回答：“如果你的嫌疑比较大，稽查员会定时监控你的光脑和出入场所。别担心，他们只是稽查，只要你和邪神没有牵扯，就算犯一点小毛病也不会受到影响。”

　　江年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乘胜追击，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会监控正常生活吗，比如说睡觉的时候……”

　　安妮卡诧异地看了看江年，忽然噗嗤笑出了声，“不会的。怎么会有人一整天盯着你看，那得是很严重的嫌疑程度，你又不是邪神。”

　　江年：……

　　很不巧，她真的是邪神。

　　她还想再问，但时机已经错过，入职仪式进行到了最热烈的阶段，江年不愿打草惊蛇，只好沉默下来。

　　台上的联邦要员正在发表宣言，慷慨激昂一番过后，引导大家一同高喊：“一切为了联邦的明天！”

　　在一片粲然下，江年和其他巡查员一样，高举右手，对头顶的星空宣誓。

　　“为了联邦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