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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舅甥(2) ...

  •   景安帝皱了皱眉,又叹气,“前几日找太医去看了,说这是老毛病,我们都老了啊。”裴家人长相都很好,所以即使老了景安帝依旧称得上是美男子,他本就病过,这些日子眼见着要好了,但说这话的时候却叹惋得像是要马上就倒下。

      王皇后没说话,她将目光投到了那些小辈身上,裴瑜正满足的喝着青梅酒,从前皇后总管着她,今天难得没有没有人制止她,心里甚是开心。

      最小的女儿已经及笄,大概她真的是老了。

      “还未恭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新婚快乐。”穆尔站起来,灯火照应得他的脸异常俊美,软些了西戎人眉目的深邃,恍惚间裴璜仿佛看见舒玉长公主拂开记忆中尘埃站在了他面前。

      “多谢穆尔王子。”裴璜很快反应过来,与白池南一同道谢。

      穆尔说完祝词后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目光灼灼,看着白池南,开口道:“太子妃的样貌像及了您父亲,当年若非没有他,我怕是长不到现在这样,请受我一礼。”遂走出来,朝着白池南行了个西戎礼。

      白池南看着这变故有些意外,微微一笑,“多谢。”父亲的牺牲带来了感谢与荣耀,但她心里却希望父亲从未去过西戎,她不愿意受这个礼,作为一个女儿,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的任性,但此刻她是大雍的太子妃,只能故作端庄的接下这从来都不想要的感谢。

      裴璜握了握她的手,他向来是懂她的。

      裴珏自顾自的把玩着酒杯子,神色不明,但另一只手却握紧了拳。西戎人兄弟父子相争常有,死亡在他们看来并不算多大事情,好人会回到天神身边,是福报,他们并不太懂大雍人对已逝之人的惦念与避讳,白敬雨的死是所有与白家亲近之人不能提的伤痛。

      “白将军是我朝之荣光,难为你还念着他。”景安帝有些感慨,也不禁想起,当年裴珏与自己和白娴乐并不怎么亲近,反倒是天天喜欢粘着白敬雨。

      “救命之恩,永不敢忘。”穆尔回道,他身后的西戎大臣面露不满,他们不愿看到穆尔与大雍的人太过亲近。

      好在景安帝也不想在多追忆往事,说了几句就作罢。

      此时此刻,临安王府内,临安王站在院子中,今日天气正好,他这院子被自己皇兄保护得极好,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下人拿来笔墨,他就着好景色开始作画。

      “王爷既然想看小公子何不就去那宴会呢?”墨文道,他自小跟着临安王,这些年来也一直随着他走南闯北,对很多事情心里都清楚。

      院子中有一棵大树,和从前皇宫中的一棵树很像,舒玉长公主常常躲在那树后面吓他,那时她说:“六皇兄一定会像这棵树一样长命百岁的。”

      当时的他上头有一个哥哥,父皇和母后的心思都放在了哥哥身上,见了他也是问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这样无关痛痒的话。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哥哥是嫡是长,在母族不显的情况下只占了这点好处,那边陈家虎视眈眈,所以他们看得重些也没什么,反正他可以自己找东西玩。

      而舒玉也是这样,她是陈贵妃所生,因着是个公主,陈贵妃一门心思全扑在了二皇子身上,所幸舒玉还是个正经公主没人敢欺,否则那日子还不知道要怎样。

      先帝公主的只有舒玉那么一个,其余的皇子沉迷争权,毕竟太子母族不显嘛,谁都想来分两杯羹,都不愿意和他们俩混一起,于是这俩亲哥哥斗得水火不容的人在后宫中搭伙玩起来了。

      “墨文,你说那孩子长得会像他母亲吗?”临安王放下画笔,时光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抚平了从前的伤痛,竟也将故人的样貌都抹去了几分,“我竟有些不记得舒玉的样貌了。”

      墨文没回话,过去的千百次里,他知道这种时侯临安王并不需要回答。

      绿影灼灼,竟也有些泛黄了,纵然生机满园,但墨文还是觉得这临安王府无比寂寥。

      “王爷,周家大公子来了。”小厮说。

      临安王似乎早有所料,只道:“知道了,下去吧。”

      周槐来得很快,他看着自己的老师坐在满园生机里,却莫名有些不敢靠近,但有些事情他还是要去弄清楚。

      “老师。”周槐自从到祁玉山上后因着年岁过小一直与临安王同吃同住,那些年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周槐切身体会到的第一句古话。

      “今日没随你父亲一同去赴宴吗?”临安王看着还是和从前一样,很温和,但周槐却感觉到,这温和的外表只不过是一片一片碎片拼接起来,内里他早已经破碎不堪。

      “皇上只下令三品以上官员去。”周槐一本正经,而临安王闻言却是笑了,“你啊,记得从前你祖父教那些年纪较大的学生我叫你去听一听你也不愿意,怎么如今还是这幅性子。”

      “祖父的学问到了时候他会教我,今日宴会上的事情父亲回家后也会同我说,这些都不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墨文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去,这片天地只留下昔日的使徒。

      “那什么事情是要非做不可呢?”临安王好奇道。

      “若是有一件事情,可能会危害到我所在乎的东西,我必然是要弄清楚的。”周槐坐下来,目光落到临安王未画完的画上,那是一个女子,却没有五官。

      临安王笑了笑,也不在意那幅画,任周槐看,“若是你所在乎的人威胁到了你在乎的东西,那有该怎么办呢?”

      “所以我便来请教老师。”

      临安王很是意外,“问我?天下谁人不知临安王多年未娶妻,不与皇室来往,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天底下又有何事能让我在乎呢?”

      “西戎来的穆尔王子我那日见了一面,眉眼间与老师还有些相像。”周槐道。

      临安王收敛了笑意,云淡风轻道:“是吗?他都说外甥肖舅,他母亲毕竟是我妹妹。”

      “老师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我嘛,东南西北到处转转,总之没什么固定的地方。”临安王笑笑。

      “我三岁上山,老师也刚巧那年来到祁玉山,后来我十二岁时老师便下山离开了,祖父不肯透露你的踪迹,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周槐眉眼低垂,说着往事,“当年老师对我极好,祖父把我丢给您,您便很好的照顾我,像对待自己的子侄一样,说来您未曾当过父亲,为何又在照顾我一事上颇为得心应手呢?”

      临安王沉默了一瞬,最后再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嘶哑,“当年得知一个故人有孕后我便常常看教导小孩方面的书,请教王府里的嬷嬷,谁想最后只是徒劳。”

      “您是把我当成您的外甥了吗?”周槐问。

      临安王哪能听不出他话外之音,不知作何想他竟然应了,“是,你们年岁相近,我见你难免生怜爱之心。”

      周槐点点头,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临安王将他看作外甥,他也将临安王看作父亲,无论如何那些年的真心做不得假。

      “当年西戎宫乱,您也在场吗?”这话轻飘飘的,但让人听了实在意外,因为当年临安王可是一直待封地在禹城!

      果然,临安王并没有承认,“你是如何觉得我当年也在西戎?”

      “不仅您在,安国公家的三公子顾旗也在,是也不是?”

      顾旗,舒玉长公主差一点的未婚夫,也是临安王裴永济的好友。

      当年舒玉长公主及笄时景安帝已经登基,顾旗是幼时陈贵妃为舒玉定下的夫君,为的就是拉拢安国公,但谁曾想还不等舒玉及笄嫁过去,夺嫡之争就已经开始。

      顾家是老臣,向来审时度势,以他们家的权势,只要保持中立,无论谁上位都奈何不了他们,而顾旗当年也一直随父兄在南疆边境守着。是以舒玉与顾旗的第一次见面还是顾家派他来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时。少年风流恣意,自信又骄傲,舒玉当即便觉得与他是一路人,后来一直央求着当时还未去封地的临安王陪着去找顾旗,这一来二去,临安王也与顾旗成了好友。

      风很静,周槐盯着临安王,眼睛里是较真,也暗含了一些期待。

      “当年啊,我们都还未来得及见面,顾旗就死了。”临安王的声音仿佛在远处传来,那场屠杀还在他的记忆中停留,这是只有他和顾家人才知道的陈年旧事。

      “所以当年顾家三公子并不是因为恶疾而死,而是······死在了西戎。”周槐从只言片语中拼出来了大概。少年英才,听闻心上人处境堪忧便不管不顾带了一小队人马奔去了异国他乡,遇到了同样闻讯而来的好友,还未等把酒言欢,叛军就将他们包围,顾家三公子拼死将好友送出,自己身首异处,死在了异国他乡。

      临安王没有说话,低着头,辨不清神色,树荫投下来,置身在灰暗中。

      “所以这与你和安国公勾结有何关系?你又何时与西戎王子取得联系?”周槐很痛苦,自他那日偶然在临安王府看到了安国公的书信来,他从没有睡过好觉。当初在酒楼看见穆尔的那一刻,他也看见了八岁那年祁玉山上的裴先生从普陀寺中跪了七天求来的福袋。

      他不知自己老师是怎么回复安国公借道禹城,攻打京城的计划,他也不知道自己老师何时瞒着所有人去找的自己这位异国的外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未想过,他竟然会这样茫然。

      临安王终于动了,他拍了拍周槐的肩,“阿槐,你只要记着,我不会做与你相悖之事。”说完这句话他便进了屋。许久,天色暗了下来,周槐动了动,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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