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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舅甥(1) ...

  •   宣明殿上肃穆安静,姜太师与太子坐在皇帝下首,跟着的便是许黎青与王明言,再然后便是周云明,一路看下去,文官皆是风骨自成。而武将那边安国公驻守边疆,便以裴珏为首,个个意气风发,他们大多是近些年新出的将领,即便有些人年纪或许不再似少年,但却胸中的一番抱负不比少年时弱。

      “宣西戎王子觐见。”一声一声传下去,最后三人走上前来,为首的着西戎服饰,发尾微卷,脸上带着笑意,较另外两人来说他的西戎特征可谓是不怎么明显。

      “穆尔拜见皇上。”这是一个西戎礼,并未下跪,仅仅是右手握拳捶在胸前。

      景安帝近几日的精神愈发的好了,但此刻见着故人之子却也突然有些恍惚,他记得从前那位妹妹好像就是这样爱笑的。

      “免礼。”他的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一些,带了些长辈的意味,“西戎此次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只道是听说太子殿下大婚父王便让我来替他表达心意,顺便也见一见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他笑意盈盈,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有什么。

      舒玉长公主奈前朝贵妃所生,她的兄长与当今陛下可谓是死敌了,而当年西戎求娶公主,景安帝也是想也未想就答应,虽然这或许是当时最好的可以与西戎绑定的办法,但也可见他对这个妹妹是不怎么上心的,虽然未曾苛待,但也无法真心相许。

      但不知为何,这位拥有仁爱之心却很少给予自己妹妹的帝王此刻竟然也生出了颇多感慨,都道临安王与舒玉长公主亲厚,可当时舒玉对他们这些哥哥都是一视同仁啊!

      “既如此你可有为你表兄准备什么贺礼?”这便是认了这个外甥了。

      裴珏与裴璜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穆尔仿佛天生带笑,更可怖的是他竟不让人觉得虚假,微微上前,那笑真像一个尊敬兄长的弟弟,迫不及待道:“大雍富饶,金银财宝太子殿下怕是瞧不上,我便让我西戎大祭司在梵音寺内祈福七七四十九天求了两个护身符,不贵重但只求一个心意,祝愿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平安健康,白头偕老。”这一声太子殿下划分亲疏,便显得他不是那么上杆子求着认亲,也不会遭人看低,落人口舌。

      裴珏不动声色的挪了挪位置,往裴璟旁边靠了靠,低声道:“你这表兄是个极聪明的人物,日后和他打交道别吃亏了。”

      “你这表弟也挺厉害,别被他带沟里了。”裴璟回敬。

      裴璜看着两人头靠着头在那里嘀嘀咕咕便知道裴珏又去招裴璟了,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神警告了一下,结果那小子还是笑嘻嘻的,冲着裴璜仰了仰头。

      三兄弟之间的交流可谓是兄友弟恭但在有些人眼里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太子这边的文官亲眼见着二皇子殿下冲太子挑衅,裴珏那边的将领却是看太子莫名其妙瞪了二皇子一眼,众人心里惊涛骇浪,但面上不动声色,毕竟京城早有传言太子与二皇子不合。

      百官知道但穆尔可不知道,陡然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有些僵住,正有些疑惑,上方景安帝却开口了,“财宝易寻,心意却难得,你有这份心太子必然是欢喜。”

      裴璜适时道:“多谢穆尔王子,这份本宫与太子妃就收下了。”

      这番正经会面可谓是没什么新意,重点戏可在后面的宴会上。

      大雍皇室在前朝遭遇重创,皇子中只余了当时皇后所生的景安帝与临安王这两个,还有一个贵妃所生的舒玉公主,舒玉长公主去世,临安王避世,因此这次宴席的皇室中人可谓是比较少了。

      众人移步偏殿,因为贵妃拖病,皇室女眷便只有皇后与公主还有太子妃到了,景安帝后宫凋零,并未其他妃子,子嗣在历朝历代中也不算多,兄弟姐妹也没基本上没了。按理说皇室血脉如此稀少,众人应该心忧,不过所幸三个儿子个个都成气候,众臣便也不好说些什么,只不过今日这种场景看着有些萧瑟了,历经过前朝的老臣心中更是难受,想着当年先帝在时满殿都是皇子公主的,现如今皇室竟然如此凋零。

      景安帝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在他看来他这辈子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与少时所爱能够相伴一生便以是极好,他与太后在先帝的后宫中吃了许多苦头,如今这样人口简单也是不错。

      “你身子可还好?”景安帝问皇后。

      皇后笑了笑,“还好,只不过阿娴不太好,前几日着凉了,她这些日子又开始咳。”皇后说着便有些忧心,她生在王家,出生便是来享福的,入宫后后妃稀少她也不需要管许多事情,家中所学派不上用场她也乐的清闲,虽嫁了个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人,但该有的尊重一分也没有少,她这一生算来也是很顺畅了,唯有这与白贵妃的关系是她的心头结。

      皇后原名王昱林,贵妃则叫白娴乐,如今世上少有人记得她们的名字,大多是称皇后与贵妃,在这后宫中她们却是唯一知晓彼此姓名的人了。

      最初王昱林得知自己要嫁给太子是万般不愿的,她心知太子与白家小姐是青梅竹马,早就私下定好了的,她不愿意拆散有情人,更不愿意在白家遭此劫难时还火上浇油抢了别人的婚事,可后来父兄找她说,若是不嫁给太子,白家大势已去,他没了王家助力,夺嫡之中他一旦败下阵来,倒时便是嫁给陈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二皇子残暴,无论是当丈夫还是君王都不是好人选。

      王昱林还是不愿,她与父兄问为何一定要嫁一个皇子,当时她的父亲没有理她,后来兄长私下与她说:“世家本就容易找人忌惮,与皇室联姻是最好的法子。”

      是了,当时的皇后出身不显,但奈何其父曾教导过皇上,占了个青梅竹马的位子,就算被立为皇后受尽宠爱后宫中也还是多了几位世家女,陈家便是最为显贵的那家,这也是陈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能与身为嫡长子的太子有一争之力的原因。

      “那就非要牺牲女子的婚姻吗?”她还是不理解,与王明言争执。

      “可只有有了这门婚事,王家才会放心,太子才会放心,王家身后的人才会放心,夺嫡只能拼尽全力,若是有一分嫌隙,那就是满盘皆输。”说完这句话后王明言便走了,王昱林独自在亭中不知坐了多久,知道贴身婢女来找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夺嫡之争越发激烈,皇上已经下不了床,王昱林却还是没有松口,她在挣扎,她没有忤逆过父母,但这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坚持,明明从前对于嫁人这件事她只想着凭父兄安排,太子的贤名在京中早有传播,就算没有感情,她也相信他会待自己好,这是一门好亲事。但是一想到那个明艳活泼的女子,她就好像凭空生出来几分力气,想要坚持。

      “小姐,有一封信从淮城来。”冬穗急急忙忙跑进来,神色着急。

      王昱林接过信,上面写着只写着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凭心而行,不用顾忌。

      她轻轻一笑,其实她与白娴乐并不相熟,只是曾在宴会上见过几次,那是个很明艳的女子,与她截然不同,一举一动都那么与众不同引人注目但又不见得有多突兀,仿佛骨子里的潇洒浑然天成。她幼时常常随父兄去边境,每次都两三月才回来,还都是太子派人去接她才回来,也是了,只有边城的风才能雕刻出这样的女子。

      太子虽是正统,但陈家势力庞大,是完完全全站在二皇子那边的,相反大多数臣子虽然认为太子是正统,但都不敢公开支持,毕竟皇后母族不显,只敢保持缄默,还有些人轻易就被陈家或利诱或威胁,太子渐渐落了下风。

      王昱林在那头中午去找了父兄,只问了句是否非她不可,得到回答后,当日下午皇后的懿旨便到了王家,第二日,太子娶王家女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三日东宫锣鼓喧天,太子娶亲。

      她嫁的第三日,东宫内开始有人走动,她认得那是朝中的几位大臣,她知道是父兄去游说的他们,不知他们在商量了什么,几大世家开始同时打压陈家,而与陈家有姻亲的几家也保持沉默,陈家最后还是倒了台,陈贵妃自缢在宫中,二皇子在去往封地的路上被追杀,死不见尸。

      景安帝登基的第三天天王昱林得知白娴乐与白敬雨两人从带着父兄的尸体回来了,得知消息时她带着家仆去往边境,红衣潋滟,最后回来时那一席白衣竟比她往日所穿的红衣还要让人心惊。

      景安帝给了吩咐厚葬白老将军,下令全国服丧七日,亲自跪在灵堂前守了三天。

      “你可还好?”王昱林有些忐忑,当时的她还不是如今端庄的皇后,还带着闺阁小姐的青涩。

      白娴乐笑了笑,素白的脸上不施粉黛,“我无事,还未曾谢过你,委屈你嫁给他了。”

      白家是景安帝的拥护者,若是景安帝败了,白家必然讨不了好,对于如今的白家来说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

      “嫁谁都是嫁,这于我而言本就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可你不委屈吗?你本该是他的妻。”王昱林有些不明白。

      白娴乐的目光落在年轻帝王的身上,他虔诚的跪着,低下了帝王本该高昂的头颅,白娴乐收回目光,“他是帝王,本也不该只有我一人,我爱他,但我也爱我自己,我不喜欢约束,我这个性子不适合做皇后,做个嚣张跋扈的宠妃挺好,不用想任何事情。”但她最后还是没做成嚣张跋扈的宠妃,突然的噩耗和连日的赶路让她身心俱疲,探查边境时又不小心中了漠北的箭,虽无毒,但毕竟伤了身体,本该意气风发的人现如今稍微不小心便会生病,只能好好养着,更别说什么嚣张跋扈了。

      后来,景安帝有了一位皇后与一位贵妃,世人皆传二人互不往来,情分冷淡,可又有谁知二人带着对彼此的愧疚与感谢在这深宫中过了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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