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游不思君》陶延

31、大婚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白天时还热着，晚上却要添衣了。

　　周柒在屋里细细查看着要送给白池南的贺礼，左右看来都觉得少了什么，嘴巴里念叨着还要再添一点。

　　“我的小姐，这份贺礼怕是要将这京城中除皇家以外的所有人都比下去了，您就别再折腾了。”流云将周柒从凳子上拉起来，“您这些天都闷在屋子里别把眼睛熬坏了。”

　　周柒前些天得了一块好料子，便想着给白池南做一件新衣，这几日除每日去看一次谢絮吟外都在屋子里熬着。

　　猝不及防见了阳光，周柒抬手遮了遮，眯了眯眼，“这光还是刺眼，都八月中旬了，天气怎么也不见凉。”

　　“您倒是不出来，晚上这院子里可凉着呢。”流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也不知将来我嫁了你会不会也这样给我准备。”

　　周柒登时就明白了，“难怪你这几天阴阳怪气的，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儿了。”随即又保证道：“你的名字可是要入我周家族谱的，到时我给你筹备婚礼，准备嫁妆还能亏待你吗？”

　　周月笙早就有意将流云收做义女，只是一直没找到时机。

　　“那便好，我还以为你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流云语气还是别扭。

　　周柒叹了口气，走到她旁边坐下，“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要学的东西很多，霖城其他人家的小姐对我总是带着点小心，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和她们维系关系，你与我从小相识，实际是亲人，阿南姐是京城中第一个主动莫名其妙和我玩的人，也是我在这儿交的第一个朋友，更何况她父母皆不在，我自然要多留心一些。”

　　其实流云也不是真的生气，她自己都备了好几份礼给白池南，但她见着周柒这么上心，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总会想着将来她会不会这样对自己。

　　“好了好了，还有三日就中秋了，你给老爷送的信想必也快到了，这是第一次你不在他身边过中秋，他怕是要伤心了。”流云有意将话题扯开。

　　周柒突然就有些惆怅，“是啊，希望哪位叔伯能收留一下我孤家寡人可怜的爹爹吧。”

　　“他们都去祁玉山上，只不过今年只有你不在。”

　　周柒点点头，心道也是，一时竟有些感觉自己才是孤家寡人的那个。

　　周家每年团圆的节日都是去祁玉山上过的，除去在朝为官或在外办事赶不回来的，所有族人都会在。

　　这边周柒在为自己今年不能和父亲一起过中秋而伤心，那边姜狄却求着自家哥哥和爷爷不要将自己送回去。

　　“大哥，左右家里还有三弟，你就别送我回去了，这也来不及了。”姜狄挡在姜黎前面，拦住姜黎出府的路，大有你不如我意我不罢休的感觉。

　　姜黎无奈，“你不回去就不回去了，我要外出一趟，顺路也可回霖城看看，你便留在这里陪祖父吧。”

　　“真的？”姜狄眼睛亮了亮，这些天为着这件事他没少和姜家祖孙二人闹别扭。

　　“你照顾好祖父和你嫂子。”姜黎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八月十五，中秋，太子裴璜娶妻，红妆十里，百姓簇拥，太阳也不烈，鲜活的跃动。

　　东宫红绸遍布，姜太师坐在文臣首位，裴珏被武将众星捧月。

　　“你可如意？”王明言走去裴珏身边轻声道，围在裴珏身边的众人见他来了也自觉散开。

　　“少傅这是何意？”裴珏敬酒，却不喝。

　　王明言被噎了一下，缓了缓神色，继续道：“若不是你那日拦住我进宫的路，圣旨下得不会这么快。”

　　裴璜是被自己亲手教出来的，那日得知他进宫王明言便立即猜到他或许是要求婚事，奈何进宫路上被裴珏手下的人以二皇子府进了刺客为由封锁搜查，一来二去刺客没搜到，时间却耽误了。

　　裴珏笑了一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纵使我不拦，您也无可奈何不是吗？只是早些晚些的区别。”

　　这些年来若是裴璜的婚事真这么容易被他操控也不至于到如今才娶妻。

　　“皇兄有自己的打算，少傅不必时时想着要为他做些什么。”裴珏说完后对着王明言行了礼，然后便离开了。

　　大门外，周柒将贺礼交给东宫的下人，跟着周云明进去了。

　　“叔父，我去找公主了。”周柒看见裴瑜身边的宫女在旁等着，得到周云明的许可后便离开。

　　东宫的偏殿内，裴瑜百般无聊，她向来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当初办赏荷宴是为着周槐且来的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今天却是不同，还有各位大臣和他们的夫人，她实在是想想就头疼，但她身为公主等下是必定要帮着应付的，此刻就盼着能多躲一会儿清净。

　　“你便只知道自己来这里躲着，将外面的事情都交给我。”裴珏跨进殿中，左右瞧了一下，再看向裴瑜时却见她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裴珏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道：“干嘛？许久不见又被你二哥的脸迷上了？”

　　裴瑜收回目光，有些小雀跃，拨弄着茶杯，“没什么啊，脸还是那个脸，只不过我好像瞧出来了些什么。”

　　裴珏走过去坐下，并不说话。

　　裴瑜见状更加来了兴致，凑到他跟前道：“你方才进来是找谁呢？”

　　裴珏看了她一眼，略微移开眼睛，“没找谁，我能找谁。”

　　“阿柒姐还没来。”裴瑜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我知道。”他知道周柒没来，但是方才进来的时候就是会下意识寻找。

　　裴瑜笑意加深，“承认吧二哥，你喜欢人家了。”

　　“大概是吧。”裴珏没有否认，但长这么大第一次心悦一个人终究还是有一点别扭，悄悄红了耳根。

　　“那我岂不是又要有嫂子了？”小公主很兴奋，她喜欢的两个姐姐都能成为自己的家人是再好不过了。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人家的心意最重要。”

　　周柒进来时裴珏这句话恰好落地，脚步顿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裴瑜见着她就抛弃了自家二哥，亲亲热热的挽了上去，悄咪咪在周柒耳旁道：“阿槐来了吗？”

　　周柒还未回答便听见裴珏轻笑一声，二人看向他。

　　“我还道你当时为何闹着办什么赏荷宴，看来是别有用心啊。”裴珏对着自己弟弟妹妹向来毫不留情，直接便将裴瑜的小心思点破。

　　“你笑什么，你还不是喜欢人家不敢让她知道！”裴瑜也丝毫不给自己哥哥面子，直接将他的老底抖落出来，话毕才想到周柒在旁边。

　　一时间竟是死一般的寂静，迎亲队伍的鼓乐声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门外的宫女低着头不敢再听。

　　裴珏看着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心里却不停在唾弃自己，想将自己埋到地底下去，若有机会他一定要回到嘲笑裴瑜之前，将自己的口狠狠堵住。

　　裴瑜不敢看自家二哥，但还是不忘偷偷瞧周柒的神色。

　　“阿槐在前厅，你要去找他吗？”周柒开口打破了安静，也给了兄妹两喘息的机会。

　　“要！走。”裴瑜拉着周柒转身的一瞬间，裴珏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敢承认，只不过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还想要慎重一些，不想连个准备都没有就被人挖空全部赤裸裸的暴露出来，他也怕吓到人家。

　　周柒在想什么呢？方才听到裴珏有喜欢的人的瞬间她其实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大脑突然就不受控制的空白的一瞬间，但自小的教育让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两人的样子，她拉着裴瑜离开将这件事情揭过，便想着这样都能好过一些。

　　裴瑜小心翼翼的跟着周柒，中途好几次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转了转还是噎进了肚子里。

　　周柒停在湖边的亭子里，吩咐周府的侍女去将周槐请来。

　　今日流云与杨荇还有姜狄都去白府帮着白池南了，周柒带的是府上新来的侍女，大概有些不认得人，去了许久也没回来。

　　“阿柒姐，你说阿南姐怎么还不过来啊？”裴瑜有些无聊，她是小孩子心性，过了这么久就都方才把事情忘了，此刻非常自如。

　　“吉时还未到，不过应当也快了。”周柒坐下后脑子便有些钝，草草说了两句就没讲话了。

　　裴瑜没发觉，四处打量东宫的摆设，评价几下花草，扯了几句灯笼，突然看到一个人从树影中走来，端方如玉，君子如松。

　　“周槐来了。”裴瑜见着人便只敢喊名字，不敢喊小名，她总有些心虚。

　　周槐并未上前，在亭子外边冲着裴瑜行礼。

　　“公主殿下，小姐，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侍女走上前来说。

　　周柒的脑子恢复了清明，此刻许多事情被抛在脑后，只记着今天是白池南的大婚，拉着裴瑜的手也没看周槐，只顾着往前走。

　　裴璜高坐马前，笑得像不知愁的少年郎，队伍中有人冲着沿途的百姓洒喜糖喜钱，白池南被裴璜亲手从轿子内牵出，白玉芊芊，红衣潋滟。

　　周柒在人群中瞧着，突然就很想看一眼红盖头下白池南今日的样子，她极少穿这种鲜艳的颜色，衣物向来是淡色，但她皮肤白，五官更是生的美，想必穿大红色必定也十分好看。

　　裴璜牵着白池南，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他好像就只靠着牵着这只手，便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今日过后，你我一体，决不分开。”裴璜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温和却又有力。

　　“我心同你心。”白池南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