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游不思君》陶延

19、思忘

　　周柒三人出去时听到周云明问：“那手帕，怎么了？”

　　许黎青的声音似是漂浮着，落不到实处，“那上面的绣花，是你嫂子的手法，这世上也只有她和荇儿会。”

　　周柒攥紧了手帕，想着要快点回到府中。

　　“流云，快拿纸笔来。”周柒还未进房，声音便先到了。

　　流云赶忙拿了纸笔，铺在桌子上，周柒一坐下就拿笔写着信。

　　不一会儿。周柒将信交给流云，“叫人快点送去姜家，亲手交到姜狄手中。”

　　流云见状也顾不上询问，连忙去了。

　　周柒拿出那帕子，上面绣了一只蝴蝶，其实是最普通不过的样式，只不过绣这帕子的人针线活极好，那蝴蝶活像是要飞出来一样。

　　这是思忘绣的。

　　从许府回来的路上，周柒什么都想通了，难怪思忘的气度样貌那样特别根本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难怪她除了绣活其他事情根本不会做，难怪将她救出来要费那么多钱，她根本就是这京城里的大小姐，是许大人的掌上明珠。

　　但周柒不能将思忘说出来，思忘出现在销城，这其中肯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更何况她即使为人奴仆都不愿意回到许府，许夫人的死那样蹊跷，周柒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没有权利替她决定要如何，这件事情应该给思忘自己决断。

　　她的信是写给姜狄的，她信中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让姜狄去问思忘手帕是哪里买来的，至于要怎么做，那就是思忘自己的选择。

　　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出去了，周柒又过回了平常的日子，周家三父子开始时还明里暗里打听过帕子来源，周柒还是当初在许府的说法，他们也就不再问了。

　　这日白池南又来了周府，身边带了一个小丫头，周柒本没注意，但那小丫头却自顾自的凑到周柒跟前对着她眨了眨眼。

　　沉默过后，周柒瞪大了眼睛，“公主？”

　　“嘘！”裴瑜鬼鬼祟祟往周围看了一眼，看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放下心来。

　　周柒不由得想笑，“怎么这样鬼鬼祟祟的。”

　　“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上次赏荷宴办成那样，母后知道了说了我好一顿还不让我出去。”裴瑜还很委屈。

　　说实在的，那赏荷宴办得确实也有些混乱了。

　　“那你怎么这副打扮？”周柒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挑眉。

　　白池南笑道：“今早我去见姑姑，她知道了偷偷把我家一个小丫鬟绑了换了她的衣服跟着我出来了。”

　　“厉害啊。”周柒真心感叹。

　　“不敢当不敢当。”裴瑜故作谦虚。

　　今日裴瑜也在，自然不能去谢絮吟面前晃荡。周柒带着二人来了她房间。

　　虽然周柒知道裴瑜来肯定不是因为想她，果不其然，呆了没多久裴瑜就开始明里暗里打探周槐在哪里。

　　“你倒是一点也不害羞。”周柒打趣道。

　　裴瑜一脸理所当然，“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大胆一点啊，周槐那么好，要是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这话谁教你的？”周柒直觉没有人教裴瑜是说不出这话的。

　　裴瑜一脸骄傲，“我二哥。”

　　白池南笑得要直不起腰。

　　周柒终究还是给裴瑜指了方向，说来不知是不是裴瑜故意打听了，周槐今天刚好休沐在家。

　　裴瑜避开了谢絮吟的院子，去周槐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乱晃荡。

　　“阿南姐，你可知道许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许家夫人的死到底是为什么？”没了裴瑜打岔，周柒终于可以提正事。

　　白池南略微思索，她也没问周柒为何要打听许家的事情，“许家夫人是二嫁你应当知道吧。”

　　周柒点点头，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但她来京城不久，有些事情也只知道个大概，这几天又从周凌口中套出了不少事情，许家夫人原姓杨，单名一个泞字，是鸿胪寺少卿家的女儿。当年杨家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先是嫁给了定远将军吴愚之，后吴愚之抗击西戎时不幸战死，吴家父母就吴愚之一个儿子，儿子死后肝肠寸断，伤心之下回了老家不问世事也不管杨泞与她女儿，杨泞带着三岁的女儿，留在京城自此无依。

　　“当年抗击西戎，大雍失去了许多将士，许多孩子也没了父亲。”白池南语气里有一丝忧伤，虽不明显，但周柒还是察觉到了。

　　“但当年那一战，至少换了百年的和平，让大雍不再担心西面的祸患。”周柒宽慰道。

　　“是啊，当年大雍经历了与漠北一战，西戎本想乘机倾全国之力来攻打大雍，但依旧没能成功。”白池南笑笑，又继续道；“当年吴家没人了，许夫人就带着女儿回了杨家，杨大人本就是老来得女，又经历女婿亡故，眼看着女儿后半辈子无望，急火攻心，一时承受不住一年之后也走了，许夫人就独自带着女儿守在杨家，而一年之后许大人就上门求娶了。”

　　周凌身为男子这种事情讲得到底不详细，如今听白池南这样一说，周柒知道了不少细节。

　　“那许夫人当时答应了吗？”

　　“未曾，许大人整整一年，不论风雨，每天去杨府外求见。开始时许夫人还叫人出来叫他走，后面也不理了。到后来见许大人风雨无阻，大概也是有些动心的，但终究是没同意，直到那年冬天许大人带来了吴家老夫人的手信，许夫人才终于松了口。许大人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杨夫人松口，在除夕之前将杨夫人娶进了门。”

　　“那……那为何还会这样。”周柒实在想不通。

　　“我不知许夫人是怎样死的，但我当时听说许夫人葬礼之时，许大人曾与他那个有赠饭之恩的母亲争吵过，从那以后许大人就与那母女二人离心了。”白池南皱着眉，其实许夫人的死明眼人都知道有蹊跷，但不知为何许黎青没有查下去。

　　周柒一阵唏嘘，这边周柒与白池南沉闷着，那边裴瑜却算得上是喜笑颜开了。

　　裴瑜照着周柒说的，到了周府的花园，周槐喜欢侍弄花草，虽做不到杨泞那样用心，却也是爱花之人，此刻他正在为几株昙花浇水，夏天盛开花要比春天少，对于这几盆昙花他是格外喜爱的。

　　裴瑜转着转着一直没看到人，不由得失去了些耐心，扯了几片叶子，蹲在路边嘴巴里碎碎念。

　　“不会是骗我的吧。”

　　“怎么这样啊。”

　　“怎么还不遇到。”

　　“怎么……”

　　“你在做什么？”

　　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裴瑜。

　　裴瑜呆愣了一瞬间，这声音，温润如玉，犹如清泉叩击石头，流水潺潺，在耳边回荡。

　　周槐！裴瑜的心中冒充了这个名字。

　　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裴瑜赶紧掏出本来就准备好的面纱往脸上一绑。

　　要说这面纱可不是一般的面纱，裴瑜知道今日白池南要进宫来，早早就计划好了，昨天晚上千挑万选将眼都看花了才选出这样一条面纱来，此刻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眉目如画，眼含秋水，精致的鼻子嘴巴在面纱下若隐若现，平添了神秘之感。

　　转头，对视，耳朵上蔓延红色。

　　周槐本是看着这小丫头不像自己家的人，想来问问是不是迷路了，猝不及防的对上这样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问：“你是哪家的丫头？是迷路了吗？”

　　裴瑜此刻的心都在周槐身上，哪里还想得上方才一路上编的借口了，只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周槐看着她这样子，心里想怕不是个傻的吧，自然而然目光又温和几分。

　　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裴瑜突然就连上了脑子，“我是白家的，我脸过敏了，我不知道路。”那声音平直且毫无生机，让周槐又坚定几分她大约脑子不太好的想法。

　　“白家小姐应当在我姐姐院子里，我送你过去，好吗？”少年格外有耐心，眼睛盯着她，坦荡而又温和，阳光渡在他的白衣上，整个人都微微发着光。

　　几乎是毫不经过大脑，“好。”铿锵有力。

　　周槐几乎是将她当小孩子一样，裴瑜此刻头脑发热也和小孩差不多了。

　　“往这边走。”周槐和她还隔着一段距离，虽说此刻在周槐看来裴瑜和小孩子差不多，但终究是男女有别。

　　“哦，好。”裴瑜呆呆的，按着周槐指的反方向走去。

　　周槐只能拉住她，将她拉回来正轨后又放开手，“看路。”

　　“哦，好。”

　　不过在这之后裴瑜倒是没有出过差错了，一直走到了周柒院子里。

　　“白姐姐，姐姐。”因着白池南常来周家，与周家众人也熟悉了一些。

　　“你们这是？”周柒的目光在裴瑜和周槐身上打转，嘴角的笑有些压不住。

　　周槐看见自己姐姐这样自然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自在地咳了声，连忙道：“她迷路了，我带她来找你们。”

　　白池南笑得温婉，“如此就多谢了。”

　　“既然无事，那我便先走了。”周槐告辞。

　　“别看了，人都走了。”白池南朗声道。

　　裴瑜扯下面纱，大咧咧坐下喝了一口水，“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让阿槐喜欢上我啊。”

　　“阿槐？”周柒实在是没想到这小公主竟如此大方。

　　“我二哥教我的，他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叫他小名，反正他迟早是我的。”裴瑜眼神绞结，写着势在必得，难得的皇室气质就这样显露出来。

　　又是裴珏教的。

　　此刻周柒只有一个念头，裴珏喜欢一个人也会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