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回头的背影》伤残少年

14、世界

　　闭上眼睛时，正是天明。
　　睁开眼睛时，世界已空虚一片。
　　纵使是一个天才的科学家又如何，纵使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女又如何。
　　星球不会停止为之转动，战争不会为之停止厮杀，人类不会为之停止残忍。
　　因此，少女为之消除感情，感情之于她，只如裂痕之于玻璃，瑕之于瑜。
　　因此，少女、为那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另一个自己消除感情。希望让另一个自己，变成一个原本空虚的世界。
　　那样就不会体会到睁开眼睛之后的虚妄之感了。

　　『我们今天去寿司店。』
　　沙由里斜坐在椅子上面，跷着腿，手盘弄着打火机，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对我这样说。
　　「你又发工资了？」
　　『没有。』打火机蓝色的火焰摇摇晃晃，照亮沙由里的脸。最近觉得沙由里似乎挺开心的样子，居然能够给人光彩照人的感觉，这还真是不可思议。
　　「那就不去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去。」
　　『采实现在还学会给我省钱了吗？你跟着我的这几年难道还少花了我的钱啊……』
　　「花你的钱那是看得起你。」
　　『……这句话从你这种花季少女嘴里说出来显得很违和啊。』
　　「是吗。」
　　『其实我本来是想带你去喝日本酒的，你还没有喝过吧？』
　　什么啊，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我还没有成年啊，肯定没有喝过。
　　沙由里望着我瞪视着她的眼睛，扑哧一声就笑了。
　　『你这样子好可爱呢，不过也是，你怎么可能喝过呢？』
　　「难道你打算带我去喝吗？您还是行行好，不要给寿司店老板添麻烦了。」
　　这个人根本就不会考虑到做事的后果？
　　『是啊是啊…到时候他被罚款会恨死我的。这种事说不定还是少做为妙。』
　　说不定三个字根本就应该去掉。
　　我把头撇向一边。
　　其实我很想去离这个城市远一点的地方，最近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了。讨厌光的这一说，连我自己都不太肯定了。
　　比起去寿司店，我更加想去的地方是镰仓，或者京都那样溢满古典之美的地方。
　　春季被樱花所环绕的报国寺，寺顶停着一只优雅地白鸽。
　　巨大的榕树旁边的樱花树，飘飘洒洒落下的花瓣，在湖上如一叶扁舟随风飘荡着。
　　我想要待在这样宁静的场景中，闭上眼睛，光消逝不见，周围一片寂静。
　　那是多么温柔，又是多么安详的感触。
　　……但是沙由里是不会明白的。
　　世间之事只是如此罢了。
　　「那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不出去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我并不打算麻烦沙由里，她有她自己的工作，有她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怎么觉得你的表情充满了埋怨啊。』
　　难道我想说的话都表现在脸上了吗？
　　「我埋不埋怨又关你什么事，只要不是埋怨你就够了，我觉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对我太多管闲事了。」
　　『是吗？那以后我少说几句好了。』她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用手抓了抓头发，『我现在去洗澡，然后去看小玖。你等我洗完之后就洗。听见没？』
　　「我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你在我眼里永远是。』

　　我想我说不定还是希望她继续追问下去，追问我为什么显得一副埋怨的神色。
　　说不定那样我就会在那追问之下，告诉她我想要和她一起去镰仓。然后她就会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但是仍然高兴地说「好啊，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处于被打碎的幻境之外，空落的感觉像瘟疫一样扩散。
　　纵使一个天才又如何，纵使只是一个少女又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幸福还是失落，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
　　少女无法改变世界，因此少女等待世界为之改变。
　　在等待中，少女已被世界改变了。
　　在黑暗中，我第一次点起了蜡烛。黑暗中的蜡烛受风操纵，被风摆布。摇摇晃晃漂移不定，它的生命在风的眼里就像是一粒再微小不过的灰尘，只要叹一口气，就能让它漂游不定很长时间。
　　如果在自己的周围点很多很多支蜡烛会怎样呢。
　　那些蜡烛会疲软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同时消耗完一生。也有可能会突然倒地，烧着我随意乱丢的纸片，然后把这个地下室变成一片火海。我昏死在在上下摆动着的，黄红色的火焰中。火焰照亮了我的全身，照亮了我整个世界的全部。火烧着了我的衣角，我整个身体都燃烧起来，变成火红色，暮光中夕阳的颜色。那样子的自己，一定比现在的自己更加光彩照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我，居然向往着那种状态。
　　可能是因为那是一种再美丽不过的死法吧。
　　如果那个时候，沙由里能够看着我死去就好了。

　　不过即使如此，也必须是小玖完成她的使命之后了。
　　说不定我真的会付诸实施，付诸实施我所有想象中的一切。

　　——少女无法改变世界，但是少女渴盼改变世界。

作者有话说

　　好短…但是我想写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