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的不期而遇》路籽遥

27、我不是来当鸭的

　　一番赞美后，杨回青终于愿意放过苏途了。他挥了挥手让苏途坐下去，随后把目标转向其他人。

　　下课后，范许抽了一把椅子一路骑着移了过来，椅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很是聒噪。

　　苏途捂住耳朵，但没有什么效果，因为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范许往他这来了。

　　几秒后，那吵人心烦的声音终于停止，范许把手搭在苏途的桌子上，刚好压住他正在写的那张试卷。

　　“不是吧小途途，你不厚道啊，背着我偷偷学习？”贱兮兮的笑浮在范许脸上，居然一点也不违和。

　　苏途对着他虚伪地微笑了一下，随后一秒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冷说道：“那你要我怎样？拿个大喇叭在你耳边喊我学习了？”

　　谁知道范许点了点头，一脸赞同：“好办法！”

　　苏途：“……”

　　苏途实在是习惯范许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了，他只是麻木地把自己的试卷从范许胳膊底下抽了出来，毫无感情地开始撵人：“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范许不乐意了：“嘤～小途途你个渣男！究竟是不爱了还是你另寻新欢了？你看看你背后都多少个姨太太了！”

　　闻言苏途真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只有谢暮安正在用手机打东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

　　盯着谢暮安那线条完美的侧脸看了有好几秒，苏途突然想到了范许刚刚说的“姨太太”，莫名觉得自己的脸烫的难受。

　　他慌忙转过身子，眼睛不敢直视范许，继续赶人：“我要写作业了……你、你赶紧走……”

　　见苏途脸上莫名其妙地泛起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上，范许不禁有些纳闷：“可是小途途，你看着好像是发烧了……”

　　苏途一怔，动作更加慌乱了，他着急忙慌地挥了挥手，说道：“没！我没发烧！我真的要写作业了……”

　　执拗不过苏途，范许只好满含担忧一步三回头地越走越远了。

　　直到范许走远，苏途才松了一口气，又偷偷睨了一眼还在扣手机的谢暮安。

　　估计是在给姥姥发消息，苏途红着脸想到。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跟发烧了一样，整张脸都在发热。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旁人的不对劲，谢暮安终于放下手机抬起了头。看到苏途脸上脖子上大片大片的红后一愣，有些咂舌：“苏途，你这是……过敏了？”

　　苏途连忙趴在桌子上，用试卷盖住了自己的整个脑袋，别别扭扭道：“我、我没过敏……太热了而已……”

　　“热？”谢暮安看了看外面吹得呼呼作响的疾风，疑惑万分：“今天10度，怎么，你自己着火了？”

　　苏途：“……”

　　苏途没把头伸出来，也没再说话，乍一看还以为他是睡着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小腿被踢了一下，谢暮安也就这么以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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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场里人山人海，像是出行的人都把时间卡在今天了一样。苏途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提着林清雅的行李小步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

　　林清雅在M国的研究还没完成，之前就已经在M国待了三个月，中间国家给批假了一个月。现在距离研究继续只剩一个星期了，她必须得坐飞机赶回去。

　　林清雅自己纵然有万分不舍，也不敢再露出什么消极的表情了。

　　毕竟那三位“苏”姓人士此刻身边的气氛一个比一个压抑。

　　看着苏雨墨快要哭的表情，林清雅实在是很心疼，她弯下身子捏了捏苏雨墨嫩滑的小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伤感。

　　“乖女儿？别一副要哭的表情啊，来，妈抱一下！”说着就伸出胳膊搂住了苏雨墨。

　　苏雨墨毕竟是个小姑娘，感性又控制不住情绪，在林清雅抱上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妈、妈妈……我不想、呜、不想让你走……”

　　林清雅身体僵住，再也笑不出来。她沉默着拍了拍苏雨墨的背，柔声安慰：“好啦我的宝贝闺女，妈妈这次去的时间不长的，就一个月，一个月妈妈就回来了……不哭不哭昂……”

　　苏雨墨没说话，只是哭。

　　离登飞机只剩半小时了，苏途沉着心情把苏雨墨拉回了自己的怀里，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刚哭过。他一手搂住苏雨墨，另一只手把行李递给了林清雅，说道：“妈，你……早点回来吧。”

　　林清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点点头。又转头看向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一直低着头的苏震。

　　林清雅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睛有些发酸，她故作轻松地对着苏震笑了笑，说道：“老公，你怎么不看看我啊？来，亲一个再走。”

　　苏震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眶红的厉害，泪水也隐隐约约地在打转。苏震抬手理了理林清雅耳边的碎发，俯下身子在她嘴角轻轻地啄了一下，用一种极致粗哑的声音哽咽道：“等你回来……我就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去M国了，天天把你绑在身边，离不开我半步……”

　　林清雅笑了一下，摸了摸苏震的头，说：“好好好，到时候你再把我给锁起来可以吧？”

　　苏震委屈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旁边的苏途和苏雨墨早就已经满脸麻木了。

　　难道不该考虑一下这两位未成年吗？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们是觉得我们俩听不懂吗？

　　送完林清雅后，苏途又重新回了学校。

　　苏雨墨这次能不在周末就放假，完全是因为他们学校要给一群联考的学生腾考场，只放两天，明天就要开学了，所以她得赶快回家收拾东西。

　　苏途到班的时候，宋洁正在上化学课。看到他回来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苏途脚步沉沉地走到自己的位置。

　　谢暮安用笔轻轻地敲了敲苏途的课桌，眸中布满了担忧，他轻声询问：“苏途，出什么事了吗？”

　　苏途去收到苏震的消息后丢下书就去找宋洁请假了，走的时候着急忙慌的，一句话也没给谢暮安留。

　　离别感袭来，苏途摇了摇头，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强装欢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我妈又去M国了，有点舍不得。”

　　何止是有点，谢暮安心想，苏途现在这个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

　　谢暮安蓦然想起了向幸。

　　那年谢暮安才9岁，和所有孩子一样，他遇到开心的事会大笑，遇到难过的事会哭着找妈妈，那个时候的他，没有伪装，没有盔甲。

　　他太小了，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向幸为什么总是浑身是伤，也不知道谢思利为什么总是恐吓自己，但是他怕，他怕他的爸爸。

　　怕的时候会做什么？会找向幸，会去告诉妈妈自己害怕。

　　向幸每次都会用自己满是淤青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对他说没关系，害怕就来找妈妈，妈妈会永远保护你。

　　每到这个时候，谢暮安就会擦掉自己的眼泪，对着向幸开心地笑着，说我是个男子汉，应该是我保护妈妈，所以我不能害怕。

　　向幸的眼眶忽地就红了，她一把将谢暮安拽进怀里，哽咽着说，小安，你可以害怕，有妈妈在呢，妈妈一直都在。

　　他可以害怕，因为他有妈妈，妈妈会永远地保护他。

　　苏途本来心情就极度低落，却没想到谢暮安看上去比自己更难过，他皱了皱眉，低声喊道：“谢朋友？”

　　谢暮安身体一颤，回过神来。

　　“嗯。”谢暮安语气极轻地回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过了身子，不再说话。

　　纵然他再怎么掩饰，苏途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失落与无助。

　　这种感觉让苏途很陌生，他没见过这样的谢暮安，同样，他也没经过这样的感情。

　　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去世了一样。

　　想到这儿，苏途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地甩了甩头要将这想法抛出脑海。

　　他现在所知道的对谢暮安来说很重要的人，只有刘春若。

　　那个躺在病床上，整日都是病怏怏的姥姥。

　　苏途长呼了一口气，看向谢暮安道：“谢朋友，姥姥怎么样了？”

　　谢暮安这比自己还压抑的状态让他很是担心刘春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暮安抬起头，不甚理解苏途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额……挺好的……吧？”

　　苏途也懵了，他呆滞地看着谢暮安，说道：“为什么还要加个‘吧’？”

　　谢暮安：“……”

　　“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您问的是我姥姥生活上的情况还是病况，所以我实在是不好回答。

　　苏途略显尴尬地干笑了一声，而后说道：“就……姥姥最近身体怎么样？”

　　谢暮安没有马上回答苏途，而是瞥了他一眼，紧接着把他桌子上的化学书拿过来，翻开后在上面写画了几下，然后把书递了回去。

　　苏途看到化学书上的习题此时已经被谢暮安勾画了一堆了，他看看自己的书，有抬头看看自己的同桌，微妙地迷茫了一下，问道：“谢朋友，你这是干嘛？”

　　谢暮安礼貌地笑了笑，回答说：“我看你有时间关心我姥姥，就想着那你肯定也有时间补作业吧？化学课上你缺的题我都给你划出来了，你自己慢慢补吧，放学我检查。”

　　苏途：“？？？”

　　“不是，宋姐姐她一节课让你们写三个单元的习题？！”

　　谢暮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不就才三个单元吗？又不多。”

　　顿了一下后，又在苏途惊愕的表情中补充了一句：“这应该15分钟就写完了。”

　　苏途不可置信地用眼睛上下扫视了谢暮安一圈，问道：“谁跟你说15分钟能写完的？这我50分钟都写不完！”

　　谢暮安噎了一下，随后平静说道：“没人跟我说，我自己15分钟写完的。”

　　苏途：“……”

　　得，您清高，您了不起。

　　晚上十点，天色已经是暗沉昏夜了，但万家灯火依旧在与这暗夜对峙着，学生们还在执着地挑灯夜战。

　　平日里的这个时候，苏途早就已经待在谢暮安的房间里奋笔疾书了，但现在他却还在沙发上静静的坐着。

　　苏震今天没回家，估计是不想触景伤情吧。

　　苏雨墨抱着他的腰，哭声不止，嘴里吐出的话也是含糊不清的，一会儿喊“哥哥”，一会儿又喊“妈妈”。

　　苏途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小墨不哭，哥哥在呢，哥哥在呢……”

　　苏雨墨用自己的鼻子蹭着苏途的衣摆，吐字不清地哭喊着：“呜……呜呜呜……哥哥，哥哥我不想……呜呜呜不想让妈妈走……呜呜呜呜……”

　　苏途伸出手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忍着情绪对她笑着说：“小墨乖，妈妈就去一个月，一个月就回来了，你和哥哥一起等妈妈回来，好不好？”

　　苏雨墨抽泣着点点头，眼泪却没有停下，继续流淌。

　　苏途静默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哄自家妹妹：“这样吧，小墨，我们给妈妈准备一个惊喜，等一个月之后妈妈回来了，我们就把惊喜给妈妈好不好？”

　　苏雨墨这才勉强地止住了哭声，点了点头。

　　苏途笑着摸摸她的头，说道：“嗯，那我们一人准备一个，你要好好想想哦。”

　　苏雨墨说了声“好”，从苏途腿上下来，跑回了自己房间。

　　苏途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葡萄就往嘴里扔，结果扔偏了，葡萄滑到了沙发上。

　　苏途幽怨地用一只手把掉在的那颗葡萄捡了起来，又举起另一只手指向那颗葡萄，凶狠地说：“我警告你，别惹我嗷，我现在心情可是很不美丽，小心我把你扔出去喂狗！”

　　葡萄安安静静地躺在苏途的手上，没有任何动静。

　　但苏途似乎是有气没地发，偏偏要找这颗葡萄的事，他重新开口：“诶我说你……”

　　“苏途，你在干吗？”谢暮安从楼上下来时就看到了苏途恶狠狠地盯着一颗葡萄这么一幕，不禁有些纳闷那颗葡萄怎么惹到他了。

　　苏途自然是不可能告诉谢暮安自己在跟一颗葡萄置气的，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把葡萄塞到了谢暮安手里，打着哈哈说道：“咳咳……那个，我刚想把葡萄给你端上去的……哈哈哈……你吃，你吃……”

　　谢暮安看着自己手心的那颗葡萄，迟疑道：“这个……能吃？”

　　苏途默默地移开视线，胡乱地点点头“能！怎么不能了？”

　　谢暮安沉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都写着“心虚”两个字的人，挑了挑眉，随后走到桌子旁把葡萄放了回去，淡淡开口：“嗯，我下来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今天好好休息，不用去我房间了。”

　　谢暮安真怕苏途学着学着就哭了。

　　苏途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谢暮安已经离开了。

　　谢暮安回到房间后，拿起浴袍就进了浴室，苏家别墅暖气十足，那么大个房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暖的。但谢暮安总是觉得热的有些过头了。

　　浴室里水声阵阵，苏途在外面听不到，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反应，又从门缝间看到屋子里灯光依旧，在做了一阵心理斗争后，最后以“反正都是我家，谢暮安的房间也是我的教室”为由，推门而入。

　　苏途前脚刚踏进去，几乎是同时，谢暮安裹着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两人怔住，面面相觑了起来。

　　两秒后，苏途快步上前，上上下下地把谢暮安扫视了好几个来回，感慨道：“我的天呐……谢朋友，你身材也太好了吧！”

　　谢暮安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吭声。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看着谢暮安暴露在空气下的整整八块腹肌，苏途满眼羡慕，没忍住上手摸了摸，说道：“哇……原来腹肌是硬的……”

　　谢暮安身体彻底僵住，苏途细嫩的手从他身上轻轻拂过的时候，像是有电流经过了他的心跳脉搏，让它们越跳越快。

　　在苏途正欲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时，谢暮安一把将其拍开，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浴袍，面无表情地开口：“苏途，我是来给你当家教的，不是来当鸭的。”

　　苏途尴尬万分地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还想反驳，却猛然注意到谢暮安略微突起的某处，吓得他大惊失色，说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就落荒而逃。

　　谢暮安看着苏途慌乱的背影，默默地压了压自己某处的浴袍，转身又重新走进了浴室。

　　几秒后，浴室里又传出了一阵淋浴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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