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的不期而遇》路籽遥

25、也是我姥姥

　　等到苏途被谢暮安搀扶着回到班级的位置时，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徐一博递给了苏途一张湿纸巾，笑道：“全程加速跑，途哥，你能把不猝死的秘诀告诉我吗？”

　　苏途还有些气短，拿着纸巾往额头上胡乱擦了两下，笑了笑说：“保持呼吸。”

　　徐一博面部僵硬了一下，最后干脆不吭声了，朝苏途背上拍了一下就转身就跑。

　　苏途本来就没站稳，被这么一拍就直接扑在谢暮安怀里了。

　　谢暮安垂了垂眸，将怀中的人扶正，苏途刚要说话就被范许抱了个满怀。

　　范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小途途啊！啊！你是多么的伟大啊！啊！啊！啊！瞧瞧，我们的狼，我们的飞蛾，我们的蝴蝶……他凯旋而归了！”

　　苏途的脸瞬间黑如滴墨，他怒瞪着范许，愤然道：“你给我闭嘴！什么狼蝴蝶的！不许再说了！再说你死！”

　　范许一见苏途发了脾气，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又看向苏途不满意地开口道：“小途途，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写的那么好，你不感动吗！”

　　苏途给了他一个眼神，冷笑一声：“呵。”

　　范许还欲再说些什么，但是很快就被章垚叫过去准备他的那场比赛了。没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但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谢暮安看着范许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而后低头看向苏途，皱着眉说：“他怎么老是缠着你？”

　　苏途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迷茫地问：“谁？”

　　“就那个范许。”谢暮安语气极其不满，他一提到“范许”这两个字就烦，因为范许和苏途走得实在是太近了。

　　苏途没忍住笑了，说：“不是吧谢朋友，你说范许骚扰我？噗哈哈哈哈，那你是没看到他对沈苑……那才是骚扰吧哈哈哈……”

　　谢暮安对沈苑没什么印象，所以也不知道苏途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装作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运动会很快就落下了帷幕，阳晖一中的学生们却依旧意犹未尽。

　　下午大课间，章垚揣着手机偷偷摸摸地往苏途的位置走去。

　　苏途看着来人，有些疑惑：“班长？怎么了？”

　　章垚没说话，对着谢暮安给苏途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方便说。

　　于是，正在刻苦学习的谢大学霸就这么被自己的同桌给丢出了班级。

　　章垚见只剩下苏途一个人了，赶紧把手机掏出来给他看。是在终点时他抱着谢暮安的照片。

　　章垚紧张兮兮地看着面前的人，见苏途许久都没说话，她还以为苏途是不满意别人给他和谢暮安组cp才沉默的。

　　谁知苏途皱着眉盯着照片看了半天，发出了一个疑问：“我真的比谢暮安矮这么多吗？”

　　章垚：“……”

　　章垚呼了一口气，委婉地提醒道：“苏途，你是不是把重点搞错了……”

　　闻言苏途思考了一番，最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照片肯定是被p过的！我不可能这么矮！”

　　章垚终于忍无可忍了：“不，没p，你就是这么矮。”

　　苏途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问道：“真的吗？！”

　　章垚点点头：“真的。”

　　结果苏途收起了脸上震惊的表情，冷冷回复：“哦，我不信。”

　　章垚显然是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自信的答复，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窗外的谢暮安见章垚离开，马上就走了进来。

　　“她跟你说什么了？搞得这么神秘。”谢暮安一想到自己被苏途给撵出班，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苏途抬眼看了看他，忽然要求道：“谢朋友，你站起来一下。”

　　谢暮安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满脸疑惑：“怎么了？”

　　苏途仰起脖子使劲儿地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承认道：“真差那么多啊……”

　　谢暮安：“什么差那么多？”

　　苏途一脸悲痛：“身高！谢朋友，我跑完步靠在你身上的时候，你这么弯着身子不累吗？”

　　谢暮安嘴角噙着笑，回答说：“不累。”

　　不累，为了你，就算把身子低到尘埃里去也可以。

　　苏途有些不大相信，他略皱着眉头问道：“腰这么弯着，我看着都酸。”

　　谢暮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桌子上的试卷往苏途面前推了推，说：“玩够了，写作业吧。”

　　苏途：“？？？”

　　您没事吧？？？

　　苏途满眼幽怨地看着面前的那张白卷，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候李韵龙着急忙慌地朝苏途这边跑了过来，平稳了下自己的呼吸后，焦急万分地开口：“途、途哥……不好了！范哥、范哥他……”

　　苏途：“他怎么了？李排长你别急，慢慢说。”

　　李韵龙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后，大喊：“范哥他在篮球场被五班的人找事了！快打起来了！”

　　苏途一听是五班的人，瞬间站起身着急地往门外走去。

　　他知道丁语军是五班的，那人那么难缠，范许一个二百五是肯定玩不过他的。

　　见苏途丢下笔就面色慌张地离开，谢暮安很是不满。他冷着脸做了几道题，最终还是站起身跟着苏途往篮球场走去。

　　李韵龙说的没错，两个班的人看着确实是要打起来的架势。

　　而五班找事的人确实是丁语军。

　　范许脸上手上青筋暴起，脸也憋得通红，他的胳膊被两个男生一边一个地拽着，估计是刚刚已经准备动手但被拦下来了。

　　范许朝丁语军的方向使劲儿蹬了蹬腿，怒骂道：“卧槽……你他妈自己对号入座还怪别人？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配得上“蛆”这个字吗！老子就算把你比喻成屎都是侮辱我自己的吃下去的饭！”

　　丁语军同样也被气得脸色铁青，他举起自己颤抖着的手，指向范许，却是半天也骂不出一个字。

　　草，这人骂得也太恶心人了，找不到突破口啊！

　　范许依旧是不依不挠：“五班的是吧？我记得，就是你们班5000米倒一！妈的笑死我了，还真尼玛好意思来找老子事？哦，我说你是狗你就真把自己当狗了？”

　　沈苑是红十字会的，所以范许当时就帮沈苑记了成绩。5000米他有印象的名次，除了自己的好哥们是第一之外，他就只记得一个倒数第一了。

　　五班光荣上榜，而和苏途同一组的运动员就是丁语军。

　　丁语军哪受得住这侮辱？他刚刚没动手完全是因为面对范许这种一米八五的壮汉自己心里没底，但现在范许被控制住了，他也就又起了揍人的心思。

　　行动总比思考快。丁语军挥着拳头直直地向范许的脸砸去。因为经常健身的缘故，范许的反应速度极强，在拳头砸下的那一刻就立马把头侧了过去，但还是被擦破了一层皮。

　　站在不远处的苏途见状立马就朝范许这边跑来，自己再晚来一步，恐怕两个班就要大打出手了。

　　“范许？打架呢？”苏途看都没看丁语军一眼，直接挡在了范许前面问话。

　　范许憋着气地泄了泄气，很是不服：“我他妈还没动手呢！是他！是那孙子他打我！小途途你看看，破了！我脸破了啊！”

　　苏途瞥了一眼范许脸上的小擦伤，同情地摇了摇头。尽管别人觉得一点擦伤就要大惊小怪的很是莫名其妙，但极度自恋的苏途本人知道，要是自己帅炸苍穹的帅脸上有这么个暇疵，他只可能会比范许更夸张。

　　紧接着苏途转过身子，藐然地看着丁语军，嗤笑道：“趁人之危？呵，丁语军，你可真是个好君子。”

　　丁语军哽了一下，朝着苏途瞪了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是我让他不能动的吗！我告诉你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块儿揍！”

　　苏途比他矮了有半个头，看上去也是很是清瘦，再加上丁语军之前听说苏途从来都没有打过架，底气就更足了，他笃定苏途是打不过自己的。

　　苏途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尽是不屑。

　　“你要打我？”

　　这语气实在是太轻佻了。丁语军捏了捏拳，挺胸喊道：“对！老子就是要弄死你！”

　　要是往日，苏途早就因为愤怒而阴阳怪气了，但这次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可是校规不让打架啊，丁语军同学，还是要遵规守纪的好。”

　　丁语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表情中写满了可笑，他笑了几声，质问苏途：“遵规守纪？你他妈让我遵规守纪？苏途，你自己又是什么垃圾，这破傻逼学校的傻逼规矩有什么好遵守的？老子在这个学校就是为了打破这傻逼规矩！”

　　苏途依旧是笑意盈盈的，眼睛往不远处的谢暮安那里看了一眼。

　　“规矩破多了，这个学校你也就不能待了。”苏途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轻地好像被开除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听到苏途这么说，丁语军忍不住嗤笑出声，他指着苏途，语气中尽是嫉恶的味道：“苏途，你他妈装什么好学生？以为自己在一班就了不起了？就你那狗屎成绩，没有你爸你进得去？！我他妈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一个拼爹的傻逼而已！”

　　丁语军的音量越吼越大，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看上去十分狰狞。

　　苏途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随后缓缓开口：“没有办法嘛，谁让我爸给学校投了五栋楼呢？你也可以让你爸给学校投啊。”

　　丁语军被这话给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苏途说的正是他心中的刺，他的爸爸只是个在搬砖的，和苏途的爸爸简直是没法比。

　　一想到这儿，丁语军心中的怨恨又深了几分，对苏途的，对他爸的，也是对这个世界的。他从知道苏途的那一刻起就对苏途充满了厌恶。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厌恶的来源，最根本的就是嫉妒。他嫉妒苏途有这么好的家庭，有这么优越的条件，就算成绩差得没底，也可以因为自己的父亲而轻而易举地进入最好的班级。

　　在他眼里，苏途和他一样，明明都不是最好的，他却只能在污泥里挣扎，而苏途却可以获得最好的一切。

　　苏途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逐渐凶狠，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他置于死地。

　　丁语军确实朝着苏途扑过来了。内心的嫉妒让他几近发狂，他的理智在沉沦，不断地让他再把苏途变得再不完美一些。

　　其他人被丁语军的突然攻击给震住，一时都有些没反应回来，待到回过神后丁语军早已经被谢暮安钳制住了。一半的一群人不禁开始怒火中烧起来。

　　“操，还尼玛搞突袭！”赵晰对着丁语军啐了一口，怒道。

　　范许显然也是懵了，他本来是以为丁语军最后会跟自己打起来，实在是没想到丁语军会对苏途下手。

　　谢暮安阴沉着脸，低着声音对丁语军说话：“看来你很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学校啊。”

　　他早就在苏途说完话后就注意到了丁语军的不对劲儿，怕其对苏途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自己就悄然无声地走过来了。刚巧就接住了丁语军欲落在苏途身上的拳头。

　　丁语军挣扎半天也挣不开，恼羞成怒地大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恶心死了，死同性恋……”

　　谢暮安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在听到“同性恋”这三个字后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难看。他紧了紧钳着丁语军双臂的手，语气沉沉地警告道：“如果你不想被校领导找的话，就管好自己的嘴。”

　　丁语军嗤笑一声，很是不屑：“你凭什么可以确定自己可以让校领导无缘无故地来找我麻烦？”

　　谢暮安：“无缘无故？呵，谁不知道凡事得讲证据？你当我跟你一样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丁语军脸色变得暗沉，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谢暮安虚伪地笑了笑，说道：“知道什么叫做录音吗？长点脑子吧，不然哪天因为嘴贱进局子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丁语军惶恐地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向谢暮安，又看了看一脸笑意的苏途，终于明白了：“你们他妈的阴我？！”

　　他又不傻，如果自己说的那段话被校领导听到了，后果根本不堪设想，他当然知道。

　　苏途微微地点了点头，说：“怎么能叫阴呢？我们这叫智取，你自己没脑子就要怪我们阴险吗？”

　　丁语军气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愤愤离去。其他人也很快地散了。

　　苏途抬手看了看腕表，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问谢暮安道：“你今天也不去我家？”

　　谢暮安自从那天之后，无论苏途再怎么撒泼打滚，他都不愿意去苏途家了。

　　谢暮安点点头：“我去天味。晚上……还要去医院。”

　　苏途遗憾万分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不累死你呢？”

　　闻言谢暮安曲起手指往苏途头上敲了一下，忍俊不禁道：“你少咒我。”

　　苏途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等你快累死了，我就把你带回我家，天天只给你吊着一口气，这样你想走也走不了。”

　　谢暮安：“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搞不好是要吃国家饭的。

　　放学后，尽管苏途千万个不愿意，谢暮安还是决然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苏途无奈地叹了口气。

　　“狗儿子你这是怎么了？失恋了？”林清雅似笑非笑地问道。

　　苏途要死不活地坐在林清雅的玛莎拉蒂上，闷闷不乐道：“你儿子我母胎solo，根本就没谈过恋爱，而且，林女士，你仔细看看我的脸，像是能失恋的人吗？”

　　林清雅憋着笑点了点头：“对对对，我狗儿子宇宙第一帅！走吧，咱回家……”

　　“等一下。”苏途拦住了林清雅那正要转方向盘的手，说：“妈，先去一趟市医院，我有点事。”

　　林清雅眉头一挑：“你生病了？”

　　苏途摆了摆手，说道：“跟我没关系，妈你别问了，快快快！快去嘛！”

　　林清雅没再多说什么，驾着她的玛莎拉蒂潇洒驶向了市医院。

　　十一点半，谢暮安向莒姐请了半个小时假，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伙子，去哪？”

　　“市医院。”

　　谢暮安说完后，头就靠在了车窗旁，昏昏欲睡。忙了一天，他早已经精疲力尽了。

　　“诶小伙子，醒醒，到了昂！”

　　谢暮安被喊醒，迷迷瞪瞪地付了钱走下车。刚下车，晚间刺骨的秋风就把他的困意彻底吹散，谢暮安打了一个机灵，快速走进了市医院。

　　谢暮安没有先去刘春若的病房，而是径直地走向了收费处，他今天是特意来给刘春若续医疗费的。

　　谢暮安拿出信用卡递给了收费的护士。

　　护士瞥了他一眼，柔声问道：“还是311？”

　　谢暮安点点头，他每个月来一次，收费的护士早就记住他了。

　　只见护士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最后抬起头看向谢暮安，轻声说道：“小谢，这里显示你姥姥的医疗费已经被缴过了。”

　　谢暮安有些诧异：“谁缴的？”

　　除了自己，还有人会给姥姥治病？

　　护士摇摇头：“我十一点才来轮班的啊。”

　　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缴了一年的费用。”

　　谢暮安皱了皱眉，满心疑惑地走向刘春若的病房。在进去的前一秒，谢暮安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那边秒接。

　　苏途还正在研究自己没写完的作业，声音听上去很没有精神：“喂？怎么了谢朋友。”

　　谢暮安直奔主题道：“你今天来市医院了？”

　　苏途怔了一下，随机应道：“昂……”

　　谢暮安有些恼火，语气也沉重起来：“苏途，谁让你缴费的？”

　　苏途显然是没想到谢暮安会这么生气，但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见谢暮安生气自己也就有些恼了：“谢暮安，你什么态度啊？你帮我这么多，我就不能帮你一次吗？再说了，姥姥人那么好，我也想喊她姥姥不行吗？你怎么还管人家认长辈……”

　　谢暮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苏途，不一样的，根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