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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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不二是看着凉姬倒了一杯酒的，说是睡前稍微饮一点酒是可以安神的，他笑眯眯的问过凉姬，真的希望他喝下去吗，也许凉姬也猜到了，他根本就是知道凉姬在酒里面加了什么的，只不过，他还是想这么问，只要是凉姬的希望，是希望他可以好好休息的安眠药，或者是一滴便致命的毒药，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样的甘之如饴。
药效发作的很快，不二很快的陷入了沉睡的状态，意识消失之前，他知道这又是一个无梦之夜，念在最心底的名字，凉姬。
一夜无眠，凉姬就站在船头看着海风，一夜没有回过房间，紧紧捏着手里的那个小小的药瓶。大海自是波澜壮阔，五年的时间，每当痛苦的觉得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凉姬就会来到船头，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遥遥看着陆地的方向，看着日本的方向，这样仿佛就能坚定自己的内心。
放下吗？让自己如何放得下呢，手掌的温度已经尽数被紧握着的冰冷的金属褫夺，摩挲着栏杆，然后指尖抬起，轻抚在胸口，那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一般在她的心中作祟。
其实，伤早就好了的吧，始终痛着的，是她的心，囚禁着那些沉痛的过往，放不开伤害，放不下这一切的执念，那些会伤害着她的执着，却也是她最后的一层保护膜，遭受了惨痛的人生剧变后衍生出的黑暗，蔓延在暗无天日的伤口中，然后腐烂，然后滋生出更多的罪恶。
今夜小哀的一席话，却就像是一把尖刀刺破了她那一层最后的心房，她已经给她设定在了复仇的位置上，一旦这个目的消失了，她会陷入极度的迷茫痛苦中，那么，她是为了什么那么痛苦挣扎着要活下去要回到日本呢。
海风吹起，却吹不散那一处阴霾，心的伤痕会留存很久很久，也许会一直到死都放不开，执着的紧握着那唯一一点卑微和高傲，偏执的不肯放过的，除了别人，难道就没有自己吗？
随着海涛的声音，徐徐缓缓，往事似乎也在一幕幕的从眼前划过，凉姬突然想起来了五年前刚回到日本的情景，那个时侯她还需要到处躲藏，过着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生活，迹部景吾就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
没有想到……
无意识的哼笑，仿若自嘲，现在，支持着她活下去的希望，是向迹部景吾报复……
消失的五年，其实回不来了，即使穿着同样的衣服，有着同样的容颜和表情，她也不是五年前无忧无虑的千叶熏。
沾满了鲜血和仇恨的双手，颤抖着，也无法停止那一切的报复，可是，可是为什么啊……今天，看到了他在她的面前是如何的仓皇失措，完全失去了那曾经潇洒自信，可是，当看到他那个样子的时候，随着报复后的快感随之而来的，心仿佛突然塌陷，在向着一个更加虚空的方向跌落跌落，不断的，没有底线，无边的空虚在蔓延。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小哀的质问，你，真的如你想象般恨他吗？
“凉姬？”不知道站了多久，即使有小哀给她的披肩也依然被寒冷的海风打透，本来衣衫就单薄，浑身其实已经冻得麻木了，只是她这一发呆，并不觉得而已，直到身后一声轻唤，似乎不可置信，声音很轻，还带着特有的尊贵的低沉。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浑身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凉姬沉下了脸，手指却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
肩头的披肩早已经在夜风中摇摇欲坠，终于在她企图转身的时候又是一阵风吹过，披肩随风一扬，轻飘飘的以一种绝妙的姿态划过一道曲线离开了她，随风飞上了夜空，然后，缓缓的落在海中，凉姬本能的伸手勾了一下，可是冻了许久的她身体已经僵硬的没有一丝力气，身子探出栏杆，踮起脚，她纤细瘦弱的身体好像也会随着风一下子跌下去一样。
“凉姬！”身后的声音好像突然间明晰了，慌乱的脚步声，惊恐又似乎带着劫后余生一般的喘息吐纳在她的耳畔，腰也被人环绕住，用力猛地向后一拖，凉姬娇小的身子直接跌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能够清晰的听到心跳的声音，狂乱的跳动，传达给她的感情那么不安躁动而且绝望，迹部刚才是真的以为她要跌下去了，就像五年前一样，紧紧的攥住心脏的感觉，压抑的无法呼吸，好在没有，这一次，他拉住她了，紧紧的，绝对不放手。
一手扣着她的肩，一手环着她的腰，将她紧紧的拥抱在怀中，惊魂未定的心仿佛只有这样子的抱着她才能感觉到她还在，没有像五年前一样在他面前消失。
而凉姬，表情却木然的仿佛什么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平静到麻木一般，“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听到自己是如此问他的，声音清冽，配上那绝美的面孔，十年如一日般的倾国倾城，如碎冰般的清澈，却好像虚无缥缈的要随风而散一样，虚弱无力，刚才要跌下栏杆的人，好像不是自己一样，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对于他的出现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从声音中，除了平静只有平静，死亡一般的平静，平静的看待这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的。
似乎他的出现合情合理，又好像曾经都没有发生过，他叫着的人叫做凉姬，水无月凉姬，不是千叶熏，可是，她是千叶熏，是她，又不是她……
水无月凉姬，这个人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为什么，心，为什么，会这么的痛着……
迹部的手指慢慢的收紧，灰紫色的发丝滑下来，滑进她的衣领，头压得很低，靠在她的颈窝，似乎还在害怕着什么一样，很痛苦的感觉能够清晰的传达进她的心里，如此悲伤……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凉姬平淡的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一切都好像发生的与她那么的遥远而且不相干，只有迹部紧扣在她身上的手掌还在不断的向她那冰冷的身体渗透着温度。
迹部还是没有说话，可是，凉姬却分明感觉到了脖子上温度的变化，有冰冷的感觉在蔓延开，一滴一滴，滴在了她的颈项上，很细腻，由滚烫炙热在接触到她皮肤的时刻突然变成冰冷凄寒，压抑隐忍的呼吸声，沉重的在凉姬的耳边，可是突然间，心，却没有什么感觉了，冰冷的就好像灵魂都已经脱离了这个身体，在远远的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在发生一样，为什么会这样，真的，似乎压抑的无法呼吸，却又一点也不想挣扎一下，本该，痛恨他的，一直一直，恨着。
嘴角勾勒出一个苍白的弧度，凉姬轻轻抬起手，循着锁骨的地方向上抚摸自己的脖子，顺理成章的指尖蘸到了一滴滴滑下来的眼泪，恍无意识一般的轻轻蘸了蘸，然后将手指送进了嘴里，苦涩的，眼泪，原来都是苦的。
“迹部……你哭了吗……你在为谁哭泣呢……”
“凉姬……把小和，还给我，好吗……”良久，迹部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吐字很慢，一字一字，异常清晰，声音很柔和，轻如呢喃。
心脏的跳动很平稳，在提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却突然呼吸都一滞，嘲讽的笑了笑，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要和我要回那个孩子的吗。
“你知道了啊……谁告诉你的呢，是侑士吗……”
迹部不答话，一向坚定不移的身躯却也有了微微的颤抖，这一场折磨，只有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却就在刚才忍足侑士忍无可忍的告诉了他那个孩子居然是他已经去世的儿子的时候，仿佛那一瞬间，天空都塌陷了。
凉姬放下了手，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却任由那些眼泪沿着脖颈一直划下，划过锁骨，滑进胸口，她淡然的说“迹部，我和你，都不配得到这一滴眼泪，我们都是罪人。”
“我们都是要受到各自的惩罚，我的报应已经开始了，而小和，就是你的报应，我是不会把他还给你的，他，是周助和我的儿子，你的儿子，迹部景和，早就已经死去了……”
“可惜啊……”凉姬抬起头，望着满天繁星，怅然若失的叹气，她只是轻轻的叹了这三个字，却也再无下文，她微微闭上眼睛，五年来的时间，一一在眼前划过，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小和，我还有我的小和，凉姬的脸上露出凄凉却又颇为意味深长的微笑，上天赐予她的奇迹，快要结束了，这一生，只有这样短短的二十几年，可是苍凉的却让她觉得仿若百年寂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凉姬转身，推开了迹部景吾，她抬起脸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的笑容，落寞却真实，她说，“迹部景吾，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嗳~表哥，你回来了啊！”疲惫的回到房中，一开门便有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搂住了自己的脖子，迹部景吾，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随着空气剧烈对流带来的香味，迹部景吾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烦躁的一把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颇为不耐的扯了扯领带“花吹奈绪子，你大半夜的跑到男人的房间里，太丢脸了！”
“不是了啦……”诺诺的放了手，花吹奈绪子拧着衣角，盯着地面，身上还穿着睡衣，局促不安的样子倒也流露出几分羞怯。
“回去！”迹部懒得和她废话，兀自脱下了外套，扔在了沙发上，言简意赅的对花吹奈绪子下令。
“不……不是这样的啦！”花吹奈绪子鼓起勇气走前了一步，说话的神态害怕的样子倒不是假的，连声音都在颤抖“不是了啦，表哥，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莎乐美号上过夜呢……其他人不都是连夜的回日本了吗！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呆在船上……对方……凉姬夫人她……可是……□□啊……连那么小的孩子都敢……”说到这里的时候，花吹奈绪子甚至颤抖的都无法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够了！”迹部突然站了起来，变得严厉，喝斥道“今晚没有人一定要你来参加宴会，是你一个劲缠着景雄说要来的！难道来之前你不知道对方是□□吗？”
“我……表哥……我……我是真的……只是……”被迹部训斥了的花吹奈绪子眼泪一瞬间便绕着眼眶打转，极力还想争辩一些什么，她没有想到会被迹部如此训斥。
“够了……”迹部邹眉，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回自己的房间去，要么现在就自己回日本去！直升机就在船上的停机坪，要回去自己打个电话就好了！”
花吹奈绪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迹部景吾，虽然平日迹部对她就非常冷淡，但是不可否认还是很袒护她的，可为什么今日的语气已经到了烦躁厌恶的地步了，花吹奈绪子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了表哥，打扰到您了！”然后便哭着转身跑出了房间。
嘭得一声，门关上了，仿佛一切才放松下来一般，迹部把身体所有的重量都交给了沙发，随意扯下领带，扔在了一边，领口也被扯开，就这样好像才能重新呼吸一般，沉重的穿了两口气，抬起手臂遮挡在了眼睛上，明晃晃的灯光，让他觉得刺眼，刺眼的想哭。
刚才在甲板上，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了房间里，但是，最后，那一句“好。”却好像一直一直，沉重的环绕在他的周围，他记得她在得到了他所承诺的那句好的时候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好的，迹部景吾，那么就此约定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
转身离开的身影是何等决绝，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沉重才能有如今的水无月凉姬，诚如她所说，过去的时间找不回来，我们现在所作的一切在决定着未来，与其如此，就在事情完全失控以前全部结束掉吧。
凉姬，我答应你了……可是……可是……一行眼泪从眼角滑下，从小到大，迹部很少流泪，可是，在今天，这艘船上，他哭了，为那个自己曾经深深伤害过的女孩子留下了眼泪，是悔恨吗，她说不需要，没错呢，我们都是罪人，凉姬，你和我都是。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