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灰姑娘》丨柒夜丶岚烟

45、追逐黑夜的精灵

　　——追逐在黑夜中的精灵，我不知道，怎么样的悲伤，会让一个人哭不出声音，没有哭声，一点都没有，只有咬碎牙齿也要咽下的哽咽——
　　多看一眼那孩子也是上天的眷顾，我不想告诉他们，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无数个夜晚，星星堕落之后，前方的海面再也没有星光，月亮也沉下去，太阳也没有如希望中那样升起，只是阴霾，只是压抑。
　　周助已经睡了，睡得很深沉，因为睡前她亲手为他倒了酒安神，而那酒里面，又为他准备的安眠药，为了今日的事情，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不，不光是今日的事情，五年来的日日夜夜都是过的极其辛苦的。
　　五年来腥风血雨的生活让她和不二都养成了浅眠的习惯，而不二的心思时时刻刻的都放在她的身上表现的更甚，一点点细微的响动都会让他立刻惊醒进入戒备状态。
　　想让他可以好好休息，凉姬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方法了。
　　睡吧，好好的睡吧，对不起，周助，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凉姬从床上起身，披上一件睡衣，低下头，眷恋的轻抚不二的脸孔，那男子睡得很深沉，睡梦中的安然的表情一如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冰冷的眼泪，沿着脸颊滑落下来，晶莹就如她曾经的眼眸，无声的哭泣，一直绵延，对不起，周助，我拖你下水，把你也拖进了这个斗争的漩涡，你该如普通的少年一般的长大，作为天才被人众星捧月，然后像里昂一样，过着平步青云的生活……对不起，周助，你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遇到了我，千，叶，熏……
　　嘴唇轻轻颤抖，终于，轻轻吐出了那个名字。眼泪再度不期而至，直起身，下了床，房门关上，凉姬轻巧的细不可闻的脚步声，人已经离开了房间。
　　甲板上，她用力拥紧了身体，夜很凉，一直凉到她的心里，只要是人，都会有愿望，她也不会例外，曾经有那么多那么多愿望的她，却最终都被深埋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中，终于认清真实的时候，才决定的变成这场游戏最出色的演员。是啊，的确是这么想的，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赌命一般的做了这样的事情。
　　还有多少时间，五年前背着所有人做了这场交易，只是因为有那样强烈的愿望，要报仇，不要死，还不要死，我不要死！
　　“你后悔了吗？凉姬……”无声无息的展开了一条薄绒披肩，从身后披在了凉姬的肩膀上，属于江户川哀特有的清冷气息呼吸在她的身后，小哀眯起冷蓝色的眸子，目光灼灼灿若星辰，却也转瞬间看到凉姬那满面的泪水后黯淡下来。
　　“小哀，你没告诉周助吧。”沉默良久，凉姬的声音仿佛融化在风中一般，柔柔的缠在小哀的心头，却也带来了一股寒冷弥漫开来，眼中的情绪转瞬即逝，没有平日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微微邹起的眉头和欲言又止，“阿熏……”
　　“不二他很聪明，你觉得你可以隐瞒多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住了拳，最后却又不得不松开了手指，如小哀一般清冷的女子也忍不住的痛呼的模样。
　　“能多久，是多久。”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个世纪，小哀也不知道她回头的时间用了多久，凉姬那近乎荒落的表情却深刻的刻在了她的眼中，她淡淡的，一字一句，却坚定异常。
　　“凉姬……”片刻的晃神，随后，小哀舒展开眉头，眼神深刻的高深莫测，她微微挑起眉毛，凉凉的开口，不冷不热的口气，却问了一句直接扎进了凉姬心底最痛处的问题“不，千叶熏，你，真的如你想的那般痛恨着迹部景吾吗？”
　　海风很大，却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变得寂静了，耳边的声音，一切都沉寂下来，只有小哀哪句话，刺耳的仿佛传脑而过。
　　“恨他，却在用尽心力的养着他的儿子，恨他，却处处在用着他心心念念的水无月凉姬从前的一切的样子在他心中刻下每一道痕迹。”小哀一字一字，非常清晰，准确无误的传达到凉姬的耳中。
　　“不要说了……”
　　“你的恨，真的如同你想的那样吗？！！！”
　　“不要再说了！够了！！”凉姬悲愤的低吼道，随即却颤抖了身体，咬碎牙齿也要咽下的啜泣。
　　“是啊……够了……凉姬，已经够了……可以结束了吗……放下这一切，和不二回美国吧……”
　　甲板上，好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过后，仿佛一切都陷入更加绝望的状态，小哀的表情还是一如往日一般的冷寂，却隐隐约约也有了一丝的期待似的在注视着面前凉姬望着海面的背影。
　　她妄加猜测着她的心，是否也是如今夜此刻的海面一般平静优雅呢，姐姐所拜托的孩子，当她那一年无意中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和姐姐所描述的样子相去甚远，眼中无法抑制的蔓延出来的黑暗气息，怨恨、愤怒、阴冷，远离阳光，远离温馨、美好，睁开眼睛，冰冷荒落的目光，尽管如此衰弱，却充满了流毒一般的恨。
　　这是组织破灭后，她第一次再次踏足如此黑暗的世界，曾经与她交情不错的爱德华请她用尽方法，一定也要救活一个女孩儿。
　　可是，当她见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她中了枪坠海，枪伤的位置，水压的压迫，加上她之前已经备受折磨的身体，残败的不成样子，连呼吸都一度停止，在爱德华强迫的救治下才勉强保留下来。
　　那个时侯，守在她身边的那个男子，不二周助，她也有印象，之前无意中杂志看到的报道中，明明是个清朗优雅的俊俏少年，却衣衫凌乱、满面憔悴，脸上甚至胡茬丛生，完全没有了一丝一毫曾经的模样。
　　他眼中的焦急与无望，看着她的眼神几乎将她吞没掉的绝望，密不透风，有多久，她已经没有体会过那样深刻的感受。一个人可以绝望到那种地步，更没有想到的是，爱德华说出的那个名字，姐姐曾经称赞过的，微笑起来连樱花都黯然失色的女孩子，居然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摒退了所有人开始认真给她检查伤势，虽然昏迷着，却仿佛有野兽一般的直觉，察觉到她这个陌生人的靠近，在她伸出手来想要解开她的绷带的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仿佛又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闭上了一半，朦胧的瞳孔，空空的，灰蒙蒙的仿佛失尽了生命的气息，却依然死死的，就是不放手的拽着她的手腕，拒绝她的靠近，流泻出危险的敌意。小哀看出来她还没有清醒，只是在凭着敏锐的直觉，竖起了浑身的敌意，抵制任何人靠近自己的身边加害自己。
　　求生的意识非常的强烈，这是小哀第一反应，这个女孩子求生的意念非常强烈，昏迷中依然挣扎着想要活下去，邹紧了眉头，咬紧牙齿，唇齿间吐露出来的模糊的字眼，似乎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不过，这样的伤势，即使挣扎又如何，一般的治疗方法，活不成的。
　　小哀那个时侯不屑过，可是，在看到不二见她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立刻迎上去那种焦急期待的眼神，灼灼发光，好像把全部的一切都压在她的身上一样，那一刻，小哀话到嘴边的她活不了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一样。
　　这不像平日的她啊，的确不像，连新一都问过，她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个孩子，对，想清楚凉姬和不二的岁数，再想想用药变小的他们俩的实际岁数，小哀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对凉姬的称呼，那孩子。
　　当她听了有关于她的故事之后，多少年没有过的情绪就在那突然间爆发出来，姐姐曾经说过，那是一个微笑起来，如阳光般温柔，如樱花般静美的女孩儿，那是曾经他们这样成长在黑暗中的人一辈子向往却无法企及的光芒，姐姐是如此形容着那个女孩儿的，爱德华也是如此形容着那个女孩儿的，拥有着那样美丽笑容的女孩儿，却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被玷污的光明，心底唯一的救赎，小哀可以理解了，为什么爱德华那么愤恨的原因，念道那个名字的时候，声音不经意的颤抖，无数的恨不得。
　　追逐在黑夜中的精灵，小哀想，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她醒来后，她带着颇为恶质的心态告知她已经无法久活，她想看看这个会让姐姐会让爱德华称赞的女孩子到底是如何的人物，她想看到她得知自己活不了之后的惊慌失措或者痛苦绝望，可是，让她意外的是，她没有，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身上裹着大外套，坐在窗前，平静的望着窗外的海面，没有痛哭，没有哀嚎，没有半分的动容，平静的，就像是在听别人的生死。
　　小哀那个时侯还是略微的感到了吃惊，尽管依然保持着那一张清冷的面孔，却还是在等候了良久也听不到她的反应之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给她下的那个说是催命符也不为过的诊断结论。
　　“哦，我听到了，灰原小姐无需再重复一遍。”她的声音弱弱的，慢慢的，游丝一般似乎随时要断掉，却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然后，细微的声响，轮椅转过来，她消瘦的不行的面孔对着她，脸上所散发出来的坚毅让小哀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可是，我不想死。”薄唇轻启，她的声音漂浮在房间内，和轻舞着的灰尘一样找不到一个支点落点，只能柔柔的在空气中翩飞，然后，仿佛刚才的话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凉姬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有办法的吧。”一句话，不是在询问，而是肯定的在叙述，她在命令她拿出办法，只有相信，没有半分质疑。
　　睁开的眼眸，深邃如海，寂凉如夜，流泻出的却完全是分属于黑暗中蔓延出来的不择手段、不惜代价，让小哀感受到了她是认真的，十分认真的，拼尽一切也无所谓，要活下去，起码，不可以死在此刻。
　　危险的精光，在她眯起的眼眸见一闪而过，此刻，她与她在照片上见过的那个温婉的女孩子，已经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让小哀意识到了无论是那个高贵娴雅的千叶熏，或者是柔弱无助的水无月凉姬，都已经死去，活下来在她面前的，只有这个为了仇恨而驱动着身体挣扎着也不肯放过别人放过自己的凉小姐，天生，为了黑暗而存在。
　　破败成那个样子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持，小哀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提供的办法也只有一个，她所做出来的药，那一个系列的药，不止只有ATPX4869这一种，这是为了实现她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单纯的为了活下去这一件事情小哀耗尽了心力为她一个人单独设计的，并且应了她的要求，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她身边最亲密的柯南。她给了她药，为了抢下了这五年的时间，让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身体的机能逐渐都在恢复，然后，可以完全的放手去做她希望的事情。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算神奇如ATPX系列的药物，也在一点一点的要回本身属于她的病症。从原本一个月服用一次药物，到如今的一天服用一次，甚至……像今天，临时的发作需要随时服药。很多东西，放不下了。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内心深处最脆弱的救赎，那孩子，是凉姬的救赎吗，小哀总是在这样猜测，那充满怨恨的眼神，却在她从陆地上抱回了那个孩子的那一刻，变得柔软、无可奈何、痛苦和委屈，大雾弥漫的眼中，是数不尽的辗转心酸，沾染着哀伤的柔情与矛盾，欲哭无泪、欲语还休，还有对所执着之物之不能放手所以只好选择了不远的未来能预见到的死亡时候的从容，最终这一切，化作她自眼中滑落的一滴泪水，沉重又仓皇，让人不能喘息的悲哀。
　　五年的准备，这场游戏刚开了头，几乎就已经预见到结尾痛哭流涕的结局，真相一旦戳穿，那该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凉姬的真相，小和的真相，都是。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凉姬站在前面看着海面，而小哀就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之前眼中那还带着一丝的期待，在慢慢的褪色下去，最终随着海风散去，连最后的一点点希望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之后，小哀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了小小的药瓶，透明的玻璃瓶，里面静静的躺着一粒红白色的胶囊，她递了过去。
　　“这个，凉姬，你最后的机会……”
　　然后，不等凉姬做出反应，便把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船舱里。
　　脚步从未有过的沉重，凉姬，最后的机会了，你认为你的执念是复仇也好、不甘嫉妒也罢，这都无所谓了，生与死都握在你的手中了，请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