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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那年旧时事(一) ...

  •   出了府衙,萧瑾瑜漫无目的走在街上,那个破竹竿早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眼见太阳已经西沉,一天即将就这么过去,她依旧颗粒无收。

      她叹了口气,总不能真去当叫花子吧。

      下一刻,萧瑾瑜扯了扯身上这件破道袍,忽然觉得这身衣服,似乎不太吉利。

      “这位大师,您留步。”恍惚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

      一转身,落日余晖正好泻下,萧瑾瑜感觉自己被太阳光闪了一下眼睛。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这样一个落日下,一个桀骜的少年居高临下的望着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的她,傲慢的说,“别跪了,与其求人,不如自己学会强大起来。”
      余晖中,他的面庞被光线掩盖,萧瑾瑜依稀记得那人递过来一个帕子,然后别扭的转过头去说,“别哭了,丑死了。”

      明明是恶劣的语言,可是却成了她脑海深处深深镌刻的回忆。

      如今,记忆中的脸和眼前的面庞逐渐重合,那人依旧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五官更显凌厉俊朗,只是眼神冰冷,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望着她。

      这是.....真把她认成了一个道士?

      萧瑾瑜再次见到顾景确实有些意外。向来功臣回朝,都有百官庆贺,断是没见过谁会在在大街上闲逛。

      那人一脸自然,好似完全没有认出萧瑾瑜。

      “我看大师刚才算得吉凶祸福甚是准,在下新得了一府邸,还想请大师给我看看风水。”顾景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金子,缓缓地说道,“这是定金。”

      萧瑾瑜看着他的脸,又看着闪着光的金子,忍住了自己想要冲上去揍一拳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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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萧瑾瑜还是同顾景到了他所谓的新府上,毕竟,他开出来的条件太诱人了。

      萧瑾瑜自我安慰,这叫富贵险中求,万一他就真的不记得她是谁了呢?想到这,她心里又涌上酸涩和不忿,这家伙,他化成灰自己都能认得出来,这才几年,自己不过是瘦了一点,苍白了一点,怎么就没认出来她呢。但是转念一想,她又不觉得顾景是不认识自己,毕竟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断断不会是从大街上找人看风水的人。
      那他图什么呢?

      她在心里胡思乱想着。

      可是没等她想明白,顾景只吩咐了几句“房子的风水布置全交给她”,“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诸如此类的话,便匆匆离去。

      萧瑾瑜更一头雾水。

      顾景的将军府是三个月前就赐下的,听说是某个前朝功勋留下来的旧宅,门前道路宽阔,周围又安静,正处于京中的好地段。新府邸西北侧有一片园林,种着不知什么品种的树植花草,除了修好的假山亭榭,府中并未做过多修缮,看起来干净古朴,倒有些天然去雕饰的韵味。萧瑾瑜曾经便想在这样一个地方修一座公主府,没想到,却让顾景得了先机。

      她在心里嘀咕,有了这么好的宅子还不知足,算什么风水。

      陪着萧瑾瑜逛宅邸的是一个活泼热情的少年,据说是府上的管事,唤作追风,追风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做起事来十分稳重妥帖,没有半分顾景那不着调的做派,几日下来,让萧瑾瑜颇为欣慰。

      接下来一连几天,萧瑾瑜打着看风水的名头在府上走来走去,不过几天,就和府上的人混熟了。

      府中的下人人数并不多,有几个中年的妇人,据说是顾景在燕北部下的家眷,剩下的都是是顾府的老人,说是老人,说白了都是老弱病残,甚至好多事从小看着顾景长大的,一提起顾景满脸慈爱,满口都是我们小少爷。

      据追风所说,平日顾景并不住在这里。

      虽然,萧瑾瑜对顾景几日不露面有些微词,但是她着实在这府邸过得舒适自在。追风给萧瑾瑜安排的屋子在后院的东厢房,临着竹亭水榭,房间布置的格外雅致,金丝帐,岫玉枕。屋内熏香甚浓,窗外海棠花随风摇曳,窸窣作响。

      这里的厨娘张嫂是江南人,后来随丈夫征兵去了燕北,听说前几日,才随着顾景的镇北军一同进京,入府不过几日。张嫂虽是江南女子,但在幽州居住多年,性情直爽泼辣,因为萧瑾瑜帮她找到了丢了的金镯子,所以对萧瑾瑜格外热情,后来听说萧瑾瑜爱吃江南菜,每日便主动张罗着给萧瑾瑜做上一桌家乡的菜系。

      萧瑾瑜不擅吃辣,江南菜清淡,样式精巧,确实十分对她胃口。可是府中人少活多,张嫂不仅负责府中食膳,还做着扫撒的活计,许是活多压身,做出来的吃食,实在算不上好吃。第一日,萧瑾瑜还盛情难却,吃了许多,后面几天她实在有些吃不动了。

      这日中午,她指点着工人,在后院种上梨花,“这个有利于你家大人官运亨通,姻缘美满。”

      破天荒的,是王婆过来喊她吃饭。

      “张嫂的丈夫休沐,今日告了假,这菜是请顾府的厨娘做的,不知是否合大师口味。”王婆在一旁解释。

      萧瑾瑜望了望着桌上的珍馐,薄叶饼、虾饼、羊皮丝花、烹葵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做这些菜的厨子仿佛是特地避开了辛辣。

      她微微松了口气,反正,她实在是吃不下江南菜了。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招呼王婆一起坐下来,“吃了吗,坐下一起吃点。”宫中礼仪严谨,食不言寝不语,后来在冷宫不用拘着规矩,常有初一陪她一起用膳,这几日她总自己孤零零地在凉亭用膳,倒有些不习惯。

      凉亭有四个石凳,王婆在萧瑾瑜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萧瑾瑜看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萧瑾瑜让她有话直言。

      王婆凑了过来,小声道:“大师,我听张嫂说,你帮她找到了丢了许久的戒指,您法术高深,老婆子也想求求您.......”

      王婆支支吾吾,声音越来越小。

      萧瑾瑜夹了口菜,抬头看了眼王婆,含糊的说,“你也想找东西?”

      “对、对、”王婆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不不不。”

      “大师,是这样的,我有个孙子,是庄子上的管事,去年得了差事去了扬州,之前月月来信,本来这个月初就该给我回信了,可现在一个多月了,还未有消息,我担心........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要是真出事了,请大师帮我算算,我这孙子在哪,老婆子我舍了这条老命.........也把他寻回来......”

      王婆越说越伤心,后面干脆泣不成声。

      萧瑾瑜大致听懂了,她放下筷子,问道:“你孙子可曾知道你来顾将军这新府邸服侍了?”

      “知道,知道,我怕收不到他的信,这个月专门写信同他说了,把哪条街哪个门牌号都写清楚了,还是追风大人帮我写的,”王婆擦擦眼泪,可是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哽咽,“我儿子儿媳去得早,就这么一个孙子,他还未成亲,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见他的爹娘啊............”

      萧瑾瑜沉思,扬州离京不远,京中的信送往周边各城都是快马,王婆月初寄信给孙子,只消三日便能收到,她孙子既是收了信,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自家祖母换了侍奉的府邸。寄来京中的信,驿站都是一个月收检两次,月初一次,月中一次,今日已是二十一日,便说明假如王婆的孙子回了信,这个月的信件应该已经到了。

      但是,王婆至今都没收到,于理不合。

      “你去侯府问过没?”

      “也问了,担心是送信的弄错了,又给我送到了侯府,我也专门去侯府问过,侯府那边这个月的信件都收到了,就是没有我孙子的。”

      王婆说着,哭的声音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便引得进进出出的下人们侧目。

      渐渐地,萧瑾瑜思绪也被王婆哭的乱作一团,她赶紧安慰。

      “放心吧,你孙子安然无虞,只是有事耽搁了!”

      王婆抬头看着她,觉得萧瑾瑜回答太快了,是在诓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还在弱弱的抽泣。

      “你孙子没事,”萧瑾瑜赶忙又在她耳边大声说了一遍,顺势掐着手指,闭眼似乎是算着什么,“这新府刚开,气运混沌,折断了你侄子与你的亲人缘分 ,所以你才收不到他的消息。”

      “那我怎么办?还能续上吗?”

      “如今我在,不消两日便能让这府上的气运九九归一。后天,最晚后天你孙子就来信了。”

      “大师,这是真的吗?”过了好半晌,王婆才止住了哭泣,不安地看着萧瑾瑜。

      萧瑾瑜拉过王婆的手,又说了一遍,“你放心吧,他没事。”

      看着萧瑾瑜斩钉截铁的样子,王婆这才信了,然后“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嘴上不停地说,“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哎,不用,不用叫大师。”
      萧瑾瑜扶起王婆,手在空中捋了两下,仿佛在抚摸着不存在的胡须,她嘴唇清启,说起话来煞有介事:“在下姓金,终南山灵虚堂关门弟子,金木火是也。”

      “金仙人!”
      “金仙人,我孙子要是平安,您这大恩大德老婆子没齿难忘!!!”

      顾景晚上同朝中几个老狐狸喝完酒,一回到新府,就看到这幅景象。
      傍晚,微风习习,他酒醒了一半。

      他按了按眉心,看向身旁的追风,迟疑地问,“这几天,她就这么在府上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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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书房,追风拿着册子一一禀报,“这几日,金大师让把屋子的熏香灭了,说香气太浓影响气运;后院的假山推了,山石层叠易藏煞气;水榭亭台旁种了金桔与翠竹,说是聚气生财.......后廊石子路旁全种上了梨树.......”

      “梨树?”顾景抬眼,打断追风,“这她又说是什么讲究?”

      “她说梨树有助您官运亨通,姻缘美满。”

      顾景一时顿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梨树,官运亨通?姻缘美满?还嫌假山不吉利,她可知道那个假山花了多少银钱!”辞柳站在一旁,语气中全是不屑,“胡诌还不胡诌个像样的。”

      “公子,那还种吗。”追风在一旁摸摸头,不知所措,“我看她说的也没错,姻缘不姻缘是不知道,但是这梨树刚种上,您这大理寺卿的位子不就到手了么。”

      “那和她有关系吗?”辞柳听了追风的话,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望着他,“那是咱家公子这几日辛辛苦苦,在朝中运筹帷幄得来的,和她种什么树有什么关系!”

      “我看她算的挺准的!至少这么布置好看!”追风小声嘟囔。

      顾景喝了不少酒,刚刚风一吹酒劲散了不少,但是现下晕眩之意又涌了上来今日,左相陈怀文和户部的几名官员设宴,打着为他接风洗尘的名头,但是字里话外全是拉拢。现下,陈怀文与右相何慎陵在朝堂斗得不可开交,六部官员一半是陈家人,一半是何家人,水火不容,他想在京中站稳,只能从中斡旋。

      顾景听着二人聒噪的声音,忽然觉得头更疼。

      “算了”顾景摆摆手,“都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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